1 联盟
奥芙与赛琳娜之间的同盟还在继续。
在沃特福德主教还未出院的日子里,赛琳娜一直代替他处理着各种政务,包括最重要的《新安全措施》的起草。
曾经的两位职场女性,就这样,在每个寂静的夜晚,在这间书房里找到了久违的工作状态,也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和谐与彼此认同。
工作的间隙里,奥芙问赛琳娜是否想念工作?毕竟,女性参与工作在基列国是完全被禁止的。
一开始,赛琳娜只是说做这些工作是让她们回到上帝恩典中去的小小牺牲,奥芙笑了笑没说话。不过很快的,赛琳娜突然又说,她其实很讨厌编织。
在奥芙的印象里,赛琳娜日常不是在摆弄花草,就是在织毛衣,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奥芙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可见在这个几近磨灭人性的国家里,如同赛琳娜一般的女性,生活得该有多憋屈。
作为感谢,赛琳娜将一个漂亮的音乐盒送给了奥芙。这是她第一次以真诚送给奥芙的礼物,即使微不足道,也足以让奥芙真心地喜欢。
这段时光,应该也是奥芙在这个家里,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时间了。
只可惜这种轻松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沃特福德大主教很快就出院了。
这对奥芙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她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着他的回归。
不过,她与赛琳娜之间的联盟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有婴儿突然病危,作为基列国最珍贵的存在,医生却一直查不出病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在保温箱里越来越虚弱。
婴儿救护车在街上响起的时候,使女们正聚在超市里购物,有使女悄悄地告诉珍妮,生病的就是她在之前派驻家庭所生的孩子。
就算珍妮的精神再不正常,但爱孩子的心却从未变过。奥芙出门前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一边安抚住焦躁不安的珍妮,一边答应会帮她打探更多的消息。
可珍妮却提出想要见见孩子。这在基列国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已经被分配给其他主教的使女,是绝对不能再见到自己之前的孩子的。
就连奥芙都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荒唐了。然而,珍妮的一句话还是深深地刺痛了她。
和他们一样?不,不是的,自己怎么会和“他们”说出一样的话来?
自己不是最痛恨“他们”的人吗?不是一直都是“他们”最坚定的反抗者吗?始终在计划着逃跑的自己,到底又是怎么说出让珍妮去放弃的话来的?
这句话就像一把划过奥芙心头的尖刀一样,刺得她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奥芙突然惊觉到了这一点。
当夜,赛琳娜在睡前照例去看望奥芙,奥芙便趁机问了她关于珍妮宝宝的事。孩子依然很危险,但医生能做的似乎已经不多了。看得出来,赛琳娜是真心为这样的状况而感到遗憾和难过。
此时她们的“合作情谊”还在,奥芙依然是赛琳娜可以寻求帮助的对象,所以当奥芙问她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时,她主动说自己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只是可能会触及法律。
奥芙明白,这说不定也是自己唯一可以帮助珍妮的机会。赛琳娜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做之前,她需要有人给她理由和信心。
于是,赛琳娜鼓起勇气去尝试与丈夫沟通,想在尽量尊重丈夫的前提下,让他去出面完成这件事。
沃特福德一口就拒绝了她。自私如他,不是自己的孩子便根本不愿意多冒风险。
而赛琳娜不是不失望,只是长期服从于丈夫的她,无法轻易地违背丈夫的意愿,尤其那意愿还是以神的名义。
可这终究成了她心中的一个结。
于是,当奥芙提出想让她帮忙,让珍妮去见见宝宝时,虽然她也是反对,却最终熬不过心里的不甘,去说服了宝宝的父母。
不仅如此,赛琳娜还用自己的办法,找来了那位已经沦为女佣的顶尖新生儿专家,为宝宝做秘密诊治。
从主动让奥芙去怀尼克的孩子,到此刻为了别人的孩子而去触犯法律,不能生育的赛琳娜对孩子一直有种无法言明的执念。但也正是这股执念在一直支撑着她,在孩子这个问题上一再地做出“触及上帝原则”的事。
她与奥芙之间的这第三次同盟,不是为了敌人,也不是为了基列国,而是单纯的为了她们都珍视的孩子。这一次,她们都只是用一颗最纯粹的母亲之心,去完成了一件她们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
2 瓦解
然而,一切的联盟都有可能会有被瓦解的一天。
而奥芙与赛琳娜之间同盟的瓦解,来得比她们想象中的更早,也更加残忍。
从医院回来的晚上,赛琳娜和奥芙被同时叫进了沃特福德大主教的书房里。他已经知道了在医院里发生的一切,正等在那里准备兴师问罪。
原来,赛琳娜是用模仿丈夫签名的方式,下达了今夜珍妮和医生的调动令。甚至在这之前的几个月里,她都是这么干的。
她觉得自己是为了基列国和孩子好,但沃特福德却觉得是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与侮辱。已经深陷在极度男权角色中的沃特福德,怎么可能允许最亲近的人做出如此忤逆他的事来。
尤其是他还在《新安全法措施》的草稿上,发现了奥芙的笔迹。
他必须要惩罚她,以一个最“正当”也最“体面”的理由。
于是,他找出基列国的至宝《圣经》,翻到其中一页,轻声地念起来。念完,他将圣经放在一张椅子上,然后开始接开皮带。
皮带抽打在赛琳娜身体上的那一刻,团长仿佛能听到她心中的坚持被彻底瓦解的声音。
而在一旁的奥芙甚至连离开的权利也没有,除了震惊和害怕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顿鞭打,不仅是沃特福德对塞丽娜的惩罚,更是他对奥芙的一次警告。
是夜,赛琳娜看着镜中伤痕累累的身体,哭得从未有过的可怜。奥芙伏在门外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想要给赛琳娜一些安慰。
然而,经过这一场“受罚”后,她们之间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之前的状态了。否则,赛琳娜不但会白受这一身的伤痕,更有可能在未来再一次遭受到同样的伤害。
更何况,一向在奥芙面前骄傲自持的她,怎么可能让奥芙在看过她的难堪之后,再看见她的脆弱。
至此,她们之间的联盟也被彻底瓦解。
即使奥芙已经开始同情赛琳娜,并试图继续保持友好时,赛琳娜还是在同意与丈夫一同前往加拿大进行外交斡旋的临行前,提出了让奥芙一生完孩子就立刻离开家的要求。
联盟瓦解了,奥芙美好的想法也该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沃特福德一行人的加拿大之旅并不顺利,反对抗议从未停止。因为莫伊拉曾在俱乐部里见过沃特福德,所以在电视里一眼就认出了他。
卢克知道后,更是恨不得杀了他。卢克和莫伊拉跑去找难民组织的负责人,要求逮捕沃特福德或者杀了他,但负责人表示现在的他们还做不到这一点,只能组织示威抗议活动。
于是,卢克就拿着他和琼一家三口的照片去了抗议现场,面对面地找沃特福德撕了一通。
但除了当面臭骂沃特福德一顿之外,其它更多的他无能为力。
然而,在他出现在沃特福德面前的同时,也被随行的尼克记住了。这个矛盾却深爱着琼的男人,最终还是找到了在酒吧里买醉的卢克,并告诉了他琼的近况。
虽然他不得已在孩子生父的问题上撒了谎,还被情绪激动的卢克赶出了酒吧,但他依然在卢克找回他时,将曾经琼没有烧完的那一叠使女们的信,亲手交给了卢克。
如此难得的机缘,这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帮到琼的了。
而对着这些信一整晚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卢克,在朋友的提醒下,将信的内容在一夜间通过互联网传遍了全世界。
第二天,原本计划继续与加拿大政府谈判的沃特福德,连酒店的门都没出去,就被加政府外交部下了逐客令。
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沃特福德一行人更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抗议人群。示威队伍里绝大部分都是女性,每个人的手上都举着一张牌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My name is XXX(我的名字叫XXX)”
她们也和琼一样,和那些信里的使女与女佣一样,深深地明白“名字”对于她们是何等重要的存在。
这恐怕也是尼克将信交给卢克的初衷吧。这一场使女们的“反杀”,瓦解了基列国企图与加拿大的建交,让这个可恶的国家再一次孤立无援。
团长只想说,干得漂亮!
3 动摇
自从丈夫出院后,赛琳娜的眼里,似乎多了种叫做“动摇”的东西。
团长曾经说过,赛琳娜总是很容易就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中间没有过度。只要有某件特定的事情发生,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倒向另一边。
然而,丈夫入院后她不得不做出的一系列事情,却无意间唤起了她对曾经的怀念。尤其是和奥芙结成同盟的那段时间里,她甚至主动开始说起自己的想法。
后来,又有许多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令她在两种极端间的跳跃开始出现了动摇。
从被丈夫请出书房,她恋恋不舍地在门口伫立,到丈夫拒绝为珍妮宝宝提供帮助,她眼含失望地呆坐在厨房里;从在医院里看着女佣为宝宝治病时隐忍的激动,到丈夫毫不留情在奥芙面前将她毒打一顿……
这一切一切不得已而发生的事,就好像被埋下的一颗种子一样,让她再次面对丈夫和自己所处的环境中时,眼中开始闪现出怀疑和动摇。
即使嘴上说着坚守的话,但眼神却是骗不了的人。
但最大的动摇,却是来自一个陌生男人的提议。
她是在酒店的酒吧里碰到的那个男人的。男人主动靠近她,与她攀谈,并很快就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男人知道她是谁,赛琳娜也知道男人想做什么。
这个提议来得太突然,但对于已经开始动摇的赛琳娜来说,又太诱人。
但过于诱人的,往往也是危险的。
赛琳娜深知这一点。无论男人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需要“被救赎”,还是想利用她的逃离作为攻击基列国的理由,她都不可能在那个当下里,接受他的提议。
她不走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动摇付诸了行动。
到之后的被驱逐、被抗议,她眼中的动摇和挣扎其实都愈发明显。哪怕是在回国后,团长都觉得她也是记住了火柴盒上的信息后,才将它烧掉的。
另一个动摇的人则是奥芙。只是她的动摇要来得晚些,在亲眼目睹了赛琳娜被打之后。
那夜,在赛琳娜拒绝了她的看望后,奥芙转身又向书房走回去。
转身的那一刻,她开始露出笑容。她就那么慢慢地走着,缓缓地笑着,然后叩开书房的大门,在沃特福德未消的余怒里,乖顺地认错。
我们该为这个笑容心寒吗,在看到那么凄惨的场景之后?
不,我想我们该为她心疼。
那一顿鞭笞才让奥芙真的看清,原来眼前的男人不是人渣,而是恶魔。这个恶魔不仅操控着她的现在,更掌控着她和她肚子里孩子的未来。
对魔鬼微笑,是她不得不屈服的耻辱。所以,她更加需要好好地练习这微笑,才能逃过魔鬼的眼睛。
她乞求的从来都不是原谅,而是暂时的平安与保全。在这个家里,她也只能优先为自己考虑了。
那一路的练习,想来也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否则怎么一关上门,她转头就哭倒在地了呢?
曾经以为对手是人,却没想到是个连妻子都不放过的魔,奥芙越来越怀疑自己是否能成功的从这家人手中逃脱,尤其是赛琳娜要求她在孩子一出生后就离开家。
于是,她曾经的计划开始动摇。她怕自己最终无力保护和带走孩子,所以开始秘密地向身边人托付孩子。
她请女佣和莉迪亚嬷嬷做孩子未来的教母,一个在家,一个在外,她能想到的最好方式,也只能拜托她们两位了。
4 希望
珍妮的宝宝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悲痛之中。反正珍妮已经到了医院,奥芙就索性又一次请求赛琳娜,允许珍妮能在宝宝死前抱抱她。
当晚,珍妮一直抱着宝宝,叫着她为宝宝取的名字“夏洛特”。她不断地轻吻她,唱歌给她听。
第二天一早,当莉迪亚嬷嬷最先从睡梦中醒来,看到依旧坐在窗边的珍妮怀里,那原本应该死掉的宝宝不但已经醒来,而且看上去还恢复了健康。
这一刻,一直疯癫的珍妮却让团长差点感动哭。
生的希望不止降临在孩子身上。就在奥芙已经又开始消极对待命运的时候,希望再一次来到了她的面前。
从加拿大回来的尼克,将他在那里得到的情报告诉了奥芙。
除了女儿汉娜之外,这世界上另外两个她最爱的人的消息突然而至,奥芙激动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在知道莫伊拉的消息后,她更是再一次重新燃起了斗志。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有希望就该去争取。
无论这世间的糟糕事还有多少,只要爱的人还活着,只要他们还在等着,那自己就永远都不该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