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离开
不过几天的时间，安杰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辛亏有袁莉莉，校长才勉强同意他离开。对于安杰的遭遇，校长也深表同情，还温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满含信任的邀请他以后有机会再来学校工作，随时欢迎。安杰是含着眼泪，双手紧紧握住校长的手，好一会儿才松开的，他感动于校长的烟火人情味儿，要是有机会，他发誓一定会回来的。
他没敢告诉孩子们这个消息，现在他们正在放暑假，虽然都能联系的上，但是他怕那种分别时飞舞着眼泪和不舍的场面，安杰情愿默默的流泪。而且，孩子们的感情都表现的相当真挚又夸张，不是涕泪横飞的痛哭流涕和声嘶力竭，就是极度隐忍的哽咽和意义深刻的礼物，他都受不了，不如就让他们从袁莉莉口中得到消息吧，他们肯定会在一转眼的时间就喜欢上新老师的。
文乐倒不需要特别的牵挂，他会照顾好自己的，但是会少了彼此的陪伴和鼓励，那些陪伴和鼓励早已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甚至生命的一部分，突然少了他们都会不习惯，想念顺理成章的成为以后他们各自的事情，安杰倒是不必担心。
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史小倩，太久没有她的消息，会不会从此销声匿迹？偶尔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史小倩和她妈妈很像——一个突然消失的女人！他吓得一阵战栗，再不敢往下想，便立即强迫自己停下来，即使努力不去想这个，他还是对她牵肠挂肚。
文乐向他保证，一有史小倩的消息会立即告诉他，他才稍稍的得到些安慰，这块哽在喉咙的石头什么时候能落地呢？他一点儿数也没有。安杰并不只是被动的等待，他还给史小倩发了许多信息，虽然那个号码一直处于停机状态，可一旦启用，她就能看到他的一切，他的担心、难过、害怕、希望、绝望、生气······她全能看见。
“安杰，我收拾好了。”杨万青吃力的拎着两个大行李袋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强行拉回远去的思绪。
“爸，怎么这么多东西？”巨大的两袋行李，像两座沉重的小山似的压迫着安杰的视觉。
“我打算在那边一直住下去，起码今年不回来了。”杨万青认真的看着安杰说道，他想的很周到，所有必须的东西他都收拾上了，连寿衣等物品也装上了，他是准备去那里等待那一天的。
“爸，如果身体太痛苦，我们还是应该回来去医院做些治疗。”安杰对“肺癌”这个词充满了恐惧，最后的时候肯定会极度痛苦，他不忍父亲受那种折磨，况且父亲的时间本就没多少，自己明年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和父亲说话吗？
“什么治疗也不管用了，我就想和你妈妈一样，买点止疼药就好了。”从得知自己生病的那一刻起，杨万青就没想过治疗。
“爸！”安杰本想再劝劝，可是他刚开口就撞上父亲慈祥的脸，这生生的把他的话吓得缩了回去，他何曾见过父亲这样的面容呢？温柔，慈爱，和缓。从不曾！
“你收拾好的话，我们就走吧。”
“我好了。”安杰不由分说的接过杨万青手里的两座山，使尽全力才勉强提了起来，他让父亲帮忙推着自己的一个小箱子，车票都已在网上订好了，他们只管去赶一趟趟的车。
车窗外的风景不停的变换着，从清凉明净的早晨到喷着火焰的炎热中午，又从浪漫的淡橙色傍晚到满天星辰的黑夜；从胸怀宽广的大平原，到稍有起伏的秀气小丘陵，再到拔地而起的雄伟高山；从一片青绿色的广阔原野，到门前院后众多翠绿小池子的水乡腹地，再到一座座墨绿山峰的漫长隧道。安杰觉得，他这半年的经历，几乎顶得上之前十几年的，那些波澜和起伏让他措手不及又无可奈何。
“安杰，我今天看到一个熟悉的背景，像极了史小倩，你说会是她吗？”突然，安杰收到文乐发来的一条信息，他的心在一瞬间收紧了。
“在哪里看到的？”安杰急不可耐的问道。
“就在学校外面的公路上，我开车去上班，她的方向和我相反，我猛的一瞥后视镜看到的，没看到正脸，不能确定。”
“那你赶紧回去问问办公室的同事，有没有人看到。”
“好，我正往办公室走呢。”
安杰的心不再跑去遥远的地方，而是径直回到胸膛里，它在为她担心，在为她跳动，为她等待。
“没有人看到她，办公室本就只有两个人。”不一会儿信息又来了，虽看不到文乐的脸，安杰还是听出了话里的失望，失落又无助。
“或许不是她，如果她愿意联系我们，能找到很多方法的。”安杰看似在安慰文乐，实际上他是在安慰自己。
“可能吧。”好一会儿，安杰才收到文乐的这条消息，他肯定很难过。
史小倩的离开，对文乐来说或许毫无缘由，甚至可能是机缘巧合，他在感情上丝毫没有为难史小倩，他觉得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喜欢，就离开这个城市。确实，史小倩不是为这个，安杰或许能猜出一点缘由，他想了很多次这个问题并得出了一个猜想：可能因为小倩明白，只要我在文乐身边，我和她就没有可能，离开并重新开始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来说，安杰并不想听到她说有个别的什么男朋友，既想念，又害怕，这才是安杰最真实的心。
安杰和杨万青一路奔波，轻车熟路的到了目的地，一切都毫无悬念，也顺理成章的受到袁莉莉热情周到的接待，很快，他们就自动转换了角色，活灵活现的变成了这座房子的主人，袁莉莉看到这对父子如此熟稔，便渐渐放下心来。这里的日子确实过的很快，不过几天的时间，袁莉莉就教会了他们所有必须的事情，如何点火做饭，何处挑水，何时何处购买日常用品，家里的田地是哪几块等等，都一一交代清楚了。
“这里有没有能打电话的地方？”这是安杰最后一个问题，他心里还牵挂着一个人。
“公用电话赶集的街上就有。”
“我有手机，但是没信号。”
“我倒有一块儿宝地送给你。”袁莉莉笑盈盈的一边往外走，一边看向安杰，她那弯弯的眼睛好像在说“跟我来”。
安杰忙不迭的跟了出去，只见袁莉莉一直走到院坝最边缘的一块儿凸起处才停下来，之后便站在原地等着安杰。
“这里在天晴的时候，会有2-3格信号，天气不好就没了，这是我多年的观察得来的！”袁莉莉像展示宝物一样喜滋滋的对安杰说道。
“谢谢，谢谢！。”安杰喜出望外的赶紧道谢。
杨万青的咳嗽好像比在家里好些了，这里空气又湿润又清甜，吸一口进去能闻到许多的花香，桂花就是最常见的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不禁忘记了吐气。天晴的时候，天会蓝的像一面浅蓝的巨大幕布，能清晰的看见每一粒指尖大的碎云，又宽阔的像无垠的宇宙，一眼望不到尽头，这天高地阔的情景时常让安杰觉得自己实在渺小。乡间是真的安静极了，除了偶尔那么一两声孩子的啼哭，别的就只剩下鸟叫了，安杰叫不出那些鸟儿的名字，但是他有自己的方法去分辨它们，比如说有一种鸟的叫声：“豌豆角儿！豌豆角儿！”，声调是先扬后平在拐弯，一声接着一声，好像正在急切的提醒谁，难道是眼巴巴看着自己最爱的豌豆被农人收割走了？安杰这么想的时候都会偷偷的笑自己，多大的人啦！可是那声音真的及其有趣。再说另一种鸟：“新媳妇儿，挑水吃！”，声调是先降到底，再扬到顶，这个鸟儿每次只叫一声，停一下才叫下一声，这个音译是袁莉莉告诉安杰的，他一听就觉得神似，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个音译，并且乐此不疲的模仿鸟儿一起叫，逗得大家都笑了。
安杰想把这些有趣的鸟叫声录下来，等史小倩回来了，放给她听，她一定会喜欢的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