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扬帆

星翊作出这一论断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星谏，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反应。“我？我吗？”星谏摊开手，笑了笑，“古老家族的遗孤，长官，我可受不起这么高的身份啊。”

面对星谏不置可否的态度，星翊只是挑了挑眉毛：“我的超能力在判断这种事情上还从未失准过。”

“既然您和您的副官都是超能力者，应该也就意味着，这个所谓的幕落一族，应当都是超能力者，而且能力值还不算弱。”星谏还是那副表情，“但我只是个普通人。”

秋庭言和星影了解星翊的超能力，「达尔文法则」的主要效用并非识别生物信号，而是利用信息素控制超能力者体内超能因子的运作机理，具体表现便是星翊能够控制超能力暴走或是衰弱，甚至能让敌人的超能力为己所用。当然，这项能力的副功效中自然囊括了判断超能力者。因此，众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星翊这边。秋庭言显得格外紧张，忍不住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若星谏也是超能力者，那么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有秘密的也不止她一个了，但若他是超能力者，又会让她对他一切行动的动机感到不解。

不过，星翊最终还是皱了皱眉头：“如你所说，在你身上，我没感受到扩散的超能量场。不过，对你的身份，我还是选择先持保留意见。”

”谢谢您肯收留我了。”星谏的话有些答非所问，不过他还是向着星翊深鞠一躬。

知道这个结果，秋庭言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也对星谏更为钦佩。作为一个非超能力者，他的决断能力和行动力有时甚至比超能力者更强，这不禁让她幻想起来。倘若星谏是一名超能力者，如今他将是怎样一幅光景。

……

指挥室内的全息沙盘上，代表西境联邦控制区域的绿色区块又缩减了些，而标志着敌军行动路线的红色箭头无一例外都指向了西境首都。

“山亭镇，金城，林地要塞已经全丢了。”首席军政大臣敲着沙盘的玻璃台面，“更糟糕的是，我们对舆论的控制也在减弱，大小城邦都有暴动和游行。我早说过，重型军工才是国运强弱的决定性因素，当初就不该分散科研力量到什么超能力者生物技术上去！”

总统素来支持超能力者生物技术相关计划，但如今也只是蹙眉，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首府学园校长清汐——首都首府学园的生命科学学院是超能力者生物技术开发的主要负责单位，而负责人正是清汐。

感受到投来的灼热目光，清汐也并不慌张，端起水杯慢慢抿了一口，才开口道：“东境王国的军备扩张已持续了三十余年，而现在又同得到了释千凡技术援助的北境联盟组成军团，就算我们拼尽全力，在军备方面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取得优势。”

“开发超能力者生物技术，实际上是一计奇招。其他两国在生物技术方面薄弱，那我们就抢占这一领域内的先机和优势，以求达到制衡。”

“这话，你和他们说去吧。”首席军政大臣挥手指了指三位已经陷落的城邦领主的空席位，冷笑几声。

“队长阁下，前段时间被派出执行斩首行动的雷暴和音波应该已经回到首都了吧？”清汐并没有理会军政大臣的阴阳怪气，转向了首都卫队队长。“是的，今天早上刚刚回到各自的哨所报到。”

得到队长的回应，清汐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么，我想，是时候向将军，还有总统阁下证明超能力者生物技术的价值了。”

“您的意思是……”“我申请把雷暴派往首都东部的前线战区。”清汐指了指越过林地要塞，指向首都的红色箭头，“派他前去阻击东北两境的空天战舰战斗群。”

所有的高官们沉默不语，指挥室陷入一片死寂。不多时，首席军政大臣指着清汐，破口大骂：“你疯了？守备森严的林地要塞都没能阻挡他们的攻势，你却指望你的超能力者能够依靠单兵突破？”

“雷暴是一个危险程度A级的物候控制型超能力者，经过优化改造之后，他的能力稳定性也已经趋于完美。”清汐不慌不忙地回答，突然话锋一转，“而且，现在联邦忌惮更多的人从南部海岸线进犯，也拿不出多余的舰队前去阻击来犯之敌，倒不如放手一搏，不是吗？”

“那就按你说的做，希望你的超能力者不会辜负这么长时间来投放在他们身上的资源。”总统冷着脸向首都卫队队长示意道。

……

星谏在大议事厅门口前的土丘上，注视着下方来来往往劳作的人群。他看着一个健壮的男人拉着浮筒菜园上的麻绳，将其拖入三面环着栈桥的水湾，其他人围上去，俯下身来采摘已经成熟的甜菜。

“那天你问我，怎么加入的流星组织。”一个女声从后面轻轻响起，星谏回头，看到秋庭言款款走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身着学生制服以外的衣装，那是一身干练的骑装，腰带侧面还挂着一只皮革枪套，里面是一支锃亮的手枪，“我现在有心理准备，觉得可以告诉你了。”

“R.A.0111，我四岁，联邦政府在民间嗅到了超能力者恐怖主义抬头的气息，对首都内居留的超能力者进行了严格的无差别清扫，我爸爸就是受害者之一，即使有永久居留证明，他还是被首都卫队的人带走了。”说到这里时，秋庭言琥珀色的眼睛有些迷离，“妈妈意识到了在联邦，超能力者的身份完全是一个累赘，便尝试把我送入非超能力者就读的贵族学校进行学习。”

“学费很贵，我家的‘案底’也是一道很高的槛，妈妈最后只能卖身拉关系把我送进学校。”秋庭言抽了抽鼻子，偷偷瞥了星谏一眼，发觉他正听着，表情也不是往日的似笑非笑，“直到我觉醒了超能力。我的超能力显现年龄比一般超能力者都要晚，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非超能力者。”

“我用「扳机能量」打退了试图抢劫我们家的恶徒，教训了学校里霸凌我的同学，但同时也慢慢认识到，超能力者的身份坐实之后，我可能离我自己的理想，离我妈妈给我的规划会越来越远。妈妈为给我交学费借了高利贷，讨债公司找上门来的时候，我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秋庭言苦笑一下，“但他们也扬言要让首都卫队把我带走。走投无路的时候，组织接头人找到了我，邀请我加入。”

“组织替我摆平了很多身边对我不利的言论，也提供了资助，在学校里剩下的日子我都过的很安心，靠着组织精心编制的假档案考取了首都首府学园。妈妈可开心了，但是她不知道我已经加入了流星组织，接下了卧底首府学园的任务。”

“进入这所学校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在初等学校的时候，我的一位老师对我照顾有家额，所以我觉得，如果我也能成为一位老师，或许能够教会学生，对别人少一点歧视，多一点关爱。不过，现在看来，在联邦的社会下，我这样的人应该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现在你不在首都了，你妈妈要怎么办呢？要是让她知道你失踪了……”“我已经安排了组织里的干事去暗中保护她，也有人负责伪造我的口吻和她保持联系。”秋庭言叹道，“学校应该不会就我们的出逃出示公告，这样应该还能瞒一段时间……至少瞒到寒假吧。”

“联邦的社会……病了。”星谏缓缓道，秋庭言乍听此言，不明就里：“什么？”

“超能力者在某些方面，具备的比非超能力者更出众的才能，本应该用在建设社会上，但非超能力者为巩固统治打压超能力者，让社会变成这般畸形的样子。”星谏望着远方，联邦首都的方向，平静地说着，“秋庭，如果我告诉你，曾经有一个时期，社会尊敬、珍视超能力者，甚至让他们来领导整个文明，你会相信吗？”

“就算有，也离我们太远了。”秋庭言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吧？”

“我们当然应该关心。星翊之所以要探寻黑历史，就是因为他也相信那样一个社会的存在，想要从中得到启发，再现超能力者和非超能力者和谐共处的黄金时代。”说到这里，星谏突然话锋一转，“秋庭，你有想过为什么，绝大部分超能力者的能力，都是以攻击性能力为主吗？”

秋庭言挑了挑眉毛，虽疑惑星谏为何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开始回想起曾在通识课上学习过的内容：“因为攻击性强的超能力者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生存能力更强，代代繁衍下，基因更易得以保存。”

“那为什么脱离了茹毛饮血的远古时代，其他属性的超能力者的人口基数没有回升呢？”星谏笑了笑，“这些问题，教科书上是不会解答的，现在的超能力者分布情况，很像是由于能力经过人为的选择造成的。”

“人为……选择？”秋庭言有些愣神，但地底隐约传来的震动把她拉回现实，“地震吗？”

很快，天边的闪光回答了她的问题。地平线上，如同第二个太阳般闪烁的光球缓缓升起，将薄暮下的夜空撕裂开来，道道气浪接踵而至，背后的大议事厅上松动的石屑也在冲击之下散落。那庞然巨物开始缓缓平动，待到光芒散去时，秋庭言才看清巨物的形态，大惊失色：“空天战舰？这里怎么会有空天战舰？”方才的光球，也是空天战舰的发动机尾焰。

“是流星组织的徽标。”星谏眯着眼，指了指舰体侧舷上的巨大流星，“这下我可算知道为什么你们敢公开和联邦政府叫板了，确实出乎我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