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姜苏
10
这个小窗,其实也不小。我们三个可以站起来,半直着身子跨出去。一跨出去,就是红瓦铺成的房顶。红瓦在中午的阳光下,并不晃眼,显得干净整齐。红瓦由房顶的屋脊处向下,一块压着一块铺下去。都是下面的一块被上面一块压着一个边边。这样,本来成坡状的房顶,加上一块压一块的瓦片,人走在上面,就会有一种担忧,担心会不会脚下一滑,哧溜溜滑出房顶,掉下去。这么想着就有点可怕。不过我没好意思说出口。
卫民已经第一个迈出窗口,猫着身子,向上边的房顶慢慢走去。
“慢点啊,卫民。”我有时侯挺会关照别人,“注意脚下别打滑啊。”这的确是我的担心。“别让大人看见啊。”我也担心他被大人们发现。
“看不见,这面房顶是背着家属楼呢。”卫民边小心地走,边回答。
二臭蛋从来不甘示弱,他跨出小窗口,边试探着一步步挪,边说:“我操,从上面看还挺陡的。卫民呢?不需要走那么远,跟前就有,翻开几片看看,有没有小麻雀就行了。”看得出,虽然二臭蛋从不含糊,但与卫民比,就拿眼前上这个房顶,他不敢像卫民那样走那么远。
我一条腿跨出小窗口,试了试脚下,总感到有点滑。再看看这个小窗口的位置,正好处在房顶斜坡的半中间,距离房顶的边沿——也就是房檐边,也就五六步远。就是说,五六步之外就是悬崖。我们把房檐边比作悬崖边也是有道理的,因为这个悬崖边距离地面有两层楼高,而且五十年代老建筑的两层楼是很高的。家属楼是三层楼高,我没上过家属楼三层房顶,卫民他们上过。
我把一条腿收回来,又换一条腿,踩在瓦片上试试,还是滑。我的凉鞋鞋底太滑了。我的凉鞋是前年的旧凉鞋,鞋底都磨得连一点鞋纹也没有了。这时,我突然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自卑。要是脚下一滑掉下去咋办?但我并不想在卫民和二臭蛋面前表现出有点害怕了,就对二臭蛋说:“二臭蛋,小心点啊,告卫民一下,别走太远了,就在跟前翻翻瓦片下面看有没有小麻雀就行。”
二臭蛋没走远,开始蹲下来揭瓦片。揭了几片,没发现麻雀窝,说:“没有麻雀窝,可能麻雀窝都在房檐边上呢。”
这时,卫民在小窗口上方,我看不见的地方喊:“这儿有,这儿有呢。”
“有呢?小麻雀?会不会飞呢?”二臭蛋能看见上边的卫民。
卫民好像说了几句什么。我们一时都兴奋的差点忘了,集体楼的窗户都大开着呢,大人们都睡午觉呢。果然,突然有人在下面喊:“谁在房顶上呢?摔下来非摔死你们不可呀!”
我吓得把一条刚迈出去的腿收回来,压低嗓音叫二臭蛋:“快点,快点,叫卫民快回来哇,快点,一会儿让人发现了呀!”
卫民简直就是个游击队员。这时候,他已经四肢着地,半蹲着侧着身子窜到了我们跟前。他小子真行。他侧着身子,四肢着地,有点连跑带蹦,显然是为了防止脚下打滑。真是个老练的游击队员。
到了跟前,他喘着气,笑着说:“翻了好多瓦片,有的下面有窝,但没有小麻雀。有两片瓦下还有老夹子呢,我刚要掀瓦,老夹子就哗的飞出来了。只有一个窝里有一个半大不大的小麻雀。”说着,他把紧紧握着的一只手在面前一举。原来,他的一个手心里紧握着一只黄嘴小麻雀。真他娘的行!四肢着地,连蹦带窜,竟然手里还握着一只小麻雀。
黄嘴小麻雀,一般都是刚会飞不会飞的样子,叫的声音也是一声间一声,不像黑嘴老夹子麻雀可以连续“嚓嚓,嚓嚓”叫个不停。
“快下,快下。”我们赶紧重新钻回黑洞洞的楼夹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