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回想一下小时候的事情。
我的外婆住在我们镇最偏僻的那个村,离我家挺远的,在那个摩托车还没有普及的年代,而且道路崎岖,要去我的外婆家需要坐船渡江。现在想想还觉得不可思议,那条江的江水早就不复从前了,可在那个年代,对我来说,那条江宛如一个不可靠近的存在。
我的外婆有四个女儿和四个儿子,我的妈妈排在第五。那时候,大舅舅和两位小舅舅,以及一位大姨都还住在那个村子里。每年冬天,妈妈都会带着我去外婆家走一趟,因为路途遥远且交通不便,一年下来,我去外婆家的次数基本不超过3次,所以每次听到要去外婆家都兴奋不已,更关键的是,我喜欢坐船。
要坐船,必须要先去到渡江的码头。我还记得,打算渡江的人都会排成一条长长的队列,而我站在其中,就会竖起耳朵,听着从江上传过来的木船的轰隆隆的马达声。相比于大船,我更喜欢小木船。坐在没有帐篷的木船上,伸手就能摸到船下的江水。每一次我都会担心自己会从摇摇晃晃的木船上翻下去,可每一次我还是安全地到达彼岸。那时候,我没有距离的概念,不知道自己的家离外婆的家具体有多远,也不知道江的宽度有多宽,可无论如何,它们对我来说都充满着神秘感。
要说外婆的村子与我家所在的村子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对那个偏僻的村子的来说,人们要不是到外面打工,要不是留在村子里耕田,基本没有什么可做的小生意,因为前不着其它村,后也不着任何店铺,农作物还要运到镇的市场才能交易,所以对耕田的人来说,它的地理位置相当不便。
在那个村子里,几乎每家都会种香蕉,也几乎每家都会种甘蔗(黑甘蔗)。每逢冬天去外婆的家,才刚进门,亲戚们就会招呼着让我去田里砍甘蔗吃。是的,直接拿着一把刀到甘蔗田,喜欢哪一根就砍哪一根吃。要论甘蔗田的大小,可能就是一个足球场的大小吧。当然每家的地不一样,大的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小的可能就是半个篮球那么大的,可无不管怎样,只要看着甘蔗田,我的心里是乐滋滋的。也因为此,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怎么砍甘蔗,刨甘蔗,吃甘蔗。一根甘蔗,从根部到中间的位置是最甜的,而且节与节之间的空间越大也会越好吃。在外婆家,我可以从早上开始吃甘蔗,一直吃个不停,吃到晚上回家,一肚子的甘蔗水。
虽然我不知道怎么种甘蔗,但我知道种出来的甘蔗是什么样子的。成片成片的甘蔗,要是从远的角度看,它就像一个摆放整齐的阵列,这里一个阵列,那里一个阵列,每个阵列都拥护着属于它的那一片土地,看起来宏伟得很。
以前我吃甘蔗的量,是按一捆捆算的,而不是按一根根,或者一节节算的。在我眼里,它是比任何糖果还要甜的东西。虽然在那以后,我吃过更多带甜味的东西,可留存在身体里的甘蔗所独有的爽甜,并没有消失。
慢慢地,路修好了,摩托车普及了;慢慢地,去外婆的家不用再坐船渡江了(大概小学的时候吧,不记得几年级了);不知不觉地,江水不再了;不知不觉地,我再也没见过小木船了。
在我上高中以后,已经很少去外婆的家,而在几年前,外婆因病去世以后,我就完全没再去过外婆的家。更何况,随着交通和经济的发达,那个村子也迎来了自己独有的变化,很多人都没有再耕田了。
现在,我不知道在那个村子里,在这个冬天,还有多少片像阵列一般的甘蔗田。
昨天在超市看到被砍成一段段的甘蔗,我拿了一小根,然后有人问:“需要刨皮吗?”我说好。看着他刨甘蔗的动作,我想起了以前自己刨甘蔗的样子,也想起了外婆家的甘蔗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