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

所有还留在游戏店里的人全部爬上二楼，围绕中央的长桌坐好。

江攀龙和燕海浪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主座上。吴国坤、冯必成坐在一边，黄天伟、唐文光坐在另外一边。

长桌上放满麦当劳专用的牛皮纸包装袋和装着饮料杯的塑料袋。六人份的饭堆积在一起，刚好把长桌中央的中心位置占据得满满当当。一般情况下，这个位置都是用来放各种桌面游戏的背景资料或者事件牌的。这是这张长桌第一次被用于聚餐。

“Charles不和我们一起讨论？”

燕海浪转过头，往楼下看去。一楼的全部灯光都已经被关闭，只有通往大门的楼梯口上方的那一盏灯还亮着。

“他家里有事，让他回去。据说，他父母好像要和他讨论给他安排工作的事。”

江攀龙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另一张空着的单人沙发上，随即把不停在振动的手机拿出来，看屏幕上的消息。屏幕上的大部分消息都是他的高中同学QQ群里的消息。他只看了一眼，便没兴趣再看下去，把手机重新关上，放在手边。

“话说，林鹏也不和我们一起讨论吗？”

“我让他先回公司去向徐经理报告。他毕竟是公司的代表，也是徐经理的人，而且不是店里的注册玩家。我以私人身份和你们谈，没问题。他就不合适。”燕海浪说。

唐文光转过脑袋，看向江攀龙双臂上的龙形文身，忍不住多瞅了好几眼。

“龙皇老板，你这文身挺酷的。在哪儿弄的？改天我也去弄。”

“那家店倒闭了。”

江攀龙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径直伸出手，把自己的那一份饭拉到自己面前。

“各位，先吃吧，先吃吧！”吴国坤也把自己的那一份饭拉过去，随即向众人招手，“咱们边吃边聊！别搞得那么严肃嘛！好像中央政治局在开会一样！”

众人都被吴国坤的这句话逗乐，纷纷把自己点的餐拿到自己面前，开始用餐。

“飞龙……哦，不，龙皇，”燕海浪率先开口，“你们店接下来的大活动，应该就是参加下月初的漫展了吧？在此之前，你们应该没有什么其他特殊安排吧？”

江攀龙正从纸盒里把自己的巨无霸汉堡拿出来，咬下一大口。听到燕海浪的话，他立刻三口两口地把口中的事物嚼碎，再咽下去。

“是的。参加漫展之前，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大事。这两天，我们几个会和漫展主办方联系，看能不能得到一个好的摊位。”

“没问题的。这个问题，交给我好了。”

黄天伟一边把一根蘸满番茄酱的薯条往嘴里送，一边高举起他纤细的左臂。他的胳膊看上去比胡侃的还要细一点，拳头大约只有江攀龙的前臂一般粗。

“我已经和我们的COS团体联系过，并告诉他们，我已经回到清河，可以和他们一起参加表演。他们已经答应我，会和主办方联系，争取给我们店在游戏区安排一个不错的摊位。”

“真的吗？”江攀龙和燕海浪同时转过头，向黄天伟看去。

“是的，”黄天伟把嘴里的薯条咽下去，“我们团体的负责人已经把主办方发布的展厅分布图发到我手机上。待会儿，我会把它发给你们几个。在这次漫展的规划中，游戏区被放在展厅正中央的位置。卡牌游戏区刚好在中央区域的右侧，距离COS表演区和几大民工漫的主体展区都很近，几乎是紧挨着的。”

“民工漫专题展区？这是今年的新规划方案？”燕海浪忍不住笑起来。

“是的，”黄天伟再次抓起几根薯条，“图上画的是一整长排，龙珠、火影、海贼、死神之类的，依次连成一排，分别固定在日漫展销区的下方，距离舞台不远。而且，根据目前的规划方案，我和我那几个最好的小伙伴们这次还会待在龙珠展区，和卡牌游戏区基本就是挨着的。”

“那太好啦！”吴国坤把自己的巨无霸啃掉一半，随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次多让几个COSER帮忙给我们助兴！光有你这个排骨饭怎么行！把弗利萨、沙鲁、布欧全都叫过来嘛！一家人团团圆圆多好啊！”

“哈哈哈……”除了黄天伟，所有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不，不！”燕海浪一边向吴国坤摇头，一边摆手，“我觉得啊，你们这儿最需要的，应该是漂亮妹子才对！你们这儿应该还没有女玩家吧？”

“哎呀，有他这个‘女装大佬’在，还要什么妹子？”吴国坤张开肥厚的左手，用左手食指指向黄天伟，右手再次抓起巨无霸。他再次一口咬下去，咬掉整个巨无霸的四分之一，吃得自己满嘴都是酱料。

“你是没完了吗，死胖子？”黄天伟摆出一副要翻脸的样子，“我不是都和你说过吗？那一次是因为群里的两个妹子都突然来不了，一个临时有事，另一个突然生病，老大实在没别的办法，才让我去顶替她们的……”

“行啦，行啦！”冯必成假装打圆场，但脸上却露出略显猥琐的贱笑，“不用再解释啦！大家都懂，大家都懂！”

“哈哈哈……”一连串笑声再次汇聚在一起。

黄天伟的脸略微有些发红。但他没有发作，只是拿起自己手边的饮料杯，大口吸吮杯中的饮料。直到听起来有些欠揍的笑声全部停下来，他才把饮料杯重新放下，重新开始说话。

“这一次，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上台表演，不仅仅是COS表演，还有歌舞。根据我目前收到的通知，我们应该没有在台下表演，或者是来回串场表演的时间。即使有时间，我们肯定也是要每个游戏区都去一遍，在每片区域停留的时间都不会很长。因为，漫展当中的游客肯定不会少，我们如果在一片区域长时间逗留的话，很可能会造成拥堵。”

“那好吧，”江攀龙点点头，“哦，对了，我一直没问过你，你那些伙伴们当中有玩卡牌桌游的吗？或者说，有对卡牌桌游感兴趣的吗？”

“有几个，”黄天伟再次抓起一根薯条，塞进嘴里，“但是，玩极战王的，没有。我曾经和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介绍过极战王，但他们多半都不感兴趣。”

江攀龙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他抓起自己的那个巨无霸，咬下一大口，迅速咽下去，再抓起饮料杯，喝下一大口饮料。

“那就暂时不要考虑这一方面的事吧，”燕海浪坐正身体，双臂平放在桌上，看向江攀龙，“对大家来说，如何让游客们对极战王产生兴趣，如何让游客们去了解它，才是最重要的。前两天，超神和我说过，他们几个也会来参加这次漫展。到时候，你们两家可以组织对抗赛或者组队赛之类的比赛。”

“什么？”

江攀龙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把将手中的饮料杯按到桌上。饮料杯发出微弱的声响。

“他也要来参加漫展？他不是从来都对漫展不感兴趣吗？”冯必成也以为自己听错了，抓着鸡块的手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那是以前的他，”燕海浪笑着说，“他现在也是店主，需要考虑的问题和考虑问题的角度肯定和以前不同。目前，无论是你们，还是他们，肯定需要先把自己的店铺推销出去，才有可能吸引来更多的客人。相对于那些主流TCG卡牌，极战王的受众群体本来就相对要小一些，不去主动推广，怎么行呢？”

江攀龙重重地点点头。他再次喝下一口饮料，微微低下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唐文光忍不住扭过头，向他看去，右手两根手指夹起一根修长的薯条，像转动一根笔一样来回转动。

“是的。浪子哥，你说的很对。”

“那你是答应和他们打组队赛了，龙皇？”燕海浪问。

“没错！”江攀龙猛地抬起头，看向燕海浪，“浪子哥，你告诉他，别说是打组队赛，就是一对一单挑，我也不怕他！无论他出什么招，我都不怕！他敢出招，我就敢接！”

“也用不着这样，”燕海浪笑着摆手，“龙皇，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们和他们起什么冲突。在社会上混，就算不能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不是吗？如果能化戾气为祥和，岂不是更好？”

“如果真的能这样，就好了。”

江攀龙抓起一把薯条，蘸满番茄酱，一股脑地全塞进嘴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他不再找我麻烦，我可以不找他麻烦，也可以不去计较当年的事。”

“不是有句话吗？”唐文光的嘴角微微翘起来，“只有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哈哈哈……”

燕海浪大笑起来。吴国坤和黄天伟的嘴角也泛起笑意，但却没有笑出声来。

“冥魔，”江攀龙看向唐文光，“我刚才在手机上看到，你已经加入我们店的QQ群了，对吧？你会不会去漫展？”

“这个……恐怕真不一定，”唐文光摇头，“这个得看我们公司怎么安排。如果我们公司不安排我出差，我就能去；但如果安排我出差的话，我就去不了。”

“你在什么公司上班？”吴国坤刚好把剩下的巨无霸塞进嘴里。

“金融公司。”

唐文光故意放低声音，回答完之后便把头低下去，开始吃自己的鱼汉堡。他的吃相非常优雅，咀嚼食物几乎不发出声音。

“什么金融公司？”黄天伟似乎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脸上露出警觉的表情。

唐文光把吃到一半的鱼汉堡重新放下，拿起自己的咖啡杯，轻轻吹口气，吹散咖啡杯表面的热气，随即轻抿一口。

“就是……小型的金融公司，主要的业务是民间借贷。”

江攀龙和燕海浪同时呼出一口气，把脑袋转向别处。

“哦……”冯必成和吴国坤同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各自发出一声坏笑。

黄天伟没有说什么，只是摇摇头，把头低下去，埋头吃薯条。

“我目前也找不到更好的事情做，”唐文光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太适合继续谈，“不过，我会尽可能地挤出时间去漫展啦。我会尽快问清老板的计划的。”

“你提到的那两个朋友呢？他们是什么情况？还有，你那些战队的队友有几个是清河人？”江攀龙问。

“只有他们两个是清河人。其他人都不是。他们有的在东北，有的在北京，有的在天津，几乎全部都是北方人。”

唐文光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随即又把手机放回去。

“不过，他们两个目前也都不在清河。‘气泡’在外地上学，‘菠萝派’在外地工作。我和他们只见过两、三次面，平时除了在线上打牌、比赛之外，一般不干其他事，也很少说无关的话。因此，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的具体情况。”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加入实卡圈子的打算？”江攀龙继续问。

“不太清楚，”唐文光摇头，“但我知道，他们两个手头都不是很宽裕，平日里的生活费也就够维持生活。事实上，网战圈子当中确实有很多人是因为买不起实卡才打网战的。”

“没错，”燕海浪补充，“这个现象几乎在每一个卡牌桌游圈子当中都或多或少地存在。”

“好吧。”

江攀龙先摇头，再点头，随即端起自己面前的巨无霸。

“这些事，咱们都可以从长计议。咱们先吃吧。这些饭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到吃饭，我反而觉得，龙皇你可以优先实施那个计划。”燕海浪也端起自己的培根牛肉堡。

“什么计划？”

“就是那个买电磁炉做简餐的计划啊，”燕海浪优雅的咬下一口汉堡，“有了电磁炉之后，大家如果再想一起聚餐，就可以围着这张大长桌子涮火锅了。”

“对！”冯必成竖起大拇指，“浪子哥说得对！将来咱们还可以买个电烤箱，做烧烤！”

“再买些烘焙用的机器，做甜点！”吴国坤也开始补充。

“拜托！拜托！”江攀龙忍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停地向下挥手，像是要把这些想法都压下去，“我还没打算把这个店开成餐馆呢！”

“哈哈哈……”笑声再次响起。

2019.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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