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才刚下山,白马村三横四纵的小巷子已经渐渐没了人影,只村头一株磨石粗的老榆树上时不时响几声呱呱的鸟叫声。
三奶奶才吃罢饭,像往常一样洗净了手,正要给菩萨上香,大门就被人砸开了,紧接着福贵火燎屁股似的冲进屋来,急急地哭喊,“三奶奶,快上家去,庆儿娃怕是不好了……”
庆儿娃是富贵的独子,还不满半岁,长得乖巧灵性,招人心疼。
三奶奶不敢怠慢,匆忙收拾了一个包袱,锁上门,就让富贵背着往家跑。
路上才听富贵说了个大概:“晌午还好好的,饭前凤英给娃喂完奶,说让娃睡一会,往炕上一放就哭,抱起来就好好的, 再往炕上放还哭,就这么一直折腾,娃一沾炕就猛哭,不知道是咋咧……”
才跨进富贵家门槛,三奶奶就觉着院子里有重重的凉气,富贵妈见着三奶奶,哭咧咧抓着她手走到一旁,郑重地说,“三婶,这炕上,怕是有脏东西……”
三奶奶扶着富贵妈走进屋里,凤英正抱着娃坐在炕边,上前一看,庆儿娃两眼忽闪忽闪眨个不停,咬着奶嘴正嘬得起劲儿,不哭也不闹。
富贵上前把娃从媳妇怀里抱过来,“三奶奶您看……”说着轻轻把娃往炕上一放,庆儿娃脸蛋涨的通红,憋劲儿就哭了起来,两手乱拨,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富贵赶紧把娃抱起来,走到院子里摇摇哄哄,等哭声慢慢停了,富贵又走进屋里来,看了三奶奶一眼,把娃又往炕上一放,说也奇怪,娃一挨着炕就大哭,抱起来就停,反复如此。
“上前天赵老汉不是走了?”三奶奶看着富贵妈说道,赵伯是村里的老光棍,人好,见谁都乐呵呵的,前几天去世,是村里人凑钱料理了后事。
富贵妈脸都变了,“三姨,你说是不是赵老汉回……”
三奶奶摆摆手,“赵老汉没儿没女,最爱跟娃们耍,兴许是舍不得呀。”
凤英急的直哭,“三奶奶,那你看咋办,娃一直不乖呀?”
三奶奶摆摆手,富贵赶忙把包袱递过来,“得给烧一个!”说着,三奶奶打开包袱,慢慢拿出一些黄纸、香、元宝、蜡烛……富贵知道,这是要请神了。
三奶奶是远近闻名的仙姑,十里八村谁家有个怪事,都要来请三奶奶去清事儿,鸡毛小事烧烧纸拜一拜就好,遇上棘手的难题,就得请神了。
请一回神,累的三奶奶快站不住了,富贵一家紧张的在一旁候着,最后,李奶奶用火隔空点一下庆儿娃额头,点燃手中的黄纸往空中一扔,眼看着黄纸继续升空,绕过大梁,最后慢慢落在菩萨像前。才见三奶奶抹了一把汗,“成了。”所有人才敢出长舒一口气。
富贵妈扶着三奶奶去里屋休息,刚递上一杯茶,杯子还没碰到嘴,富贵就跑进来,“三奶,还是不行啊,娃还是哭!”
这回全家都慌了,富贵他哥宝贵刚从镇上回来,带着媳妇和两个女儿也跑过来,一屋子人围着庆儿娃,干着急没办法。
富贵妈急的在院子里来回打转,一边作揖一边念叨,“他赵爷,你安心走,莫吓娃咧,莫吓娃……”富贵抹一把眼泪,呼的站起来,闷声说:“我去请关村半仙婆!”
这时宝贵的二女儿稚气的说,“爸,庆儿弟裤子上有个刺骨嘟……”说着在庆儿娃屁股一摸,手里多了一枚绿色的椭圆小刺球。
原来是这个刺骨嘟,不知道咋的钻进了庆儿娃的开裆裤里,卡在屁股那里。娃一往炕上放,屁股就被刺骨嘟扎疼了,能不哭吗……
好在炕上铺的褥子很软,刺骨嘟的刺短,没扎进肉里,不过来来回回的折腾,也把庆儿娃的屁股都扎青了。
</完>
PS:
刺骨嘟是我们那边的方言,学名叫苍耳。
小时候经常采来互相扔着玩,有一次被别人扔了一颗进鼻孔里,抠了一下午,现在想起来,又疼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