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情千万种,有一种叫生死相依。你以命殉我,我便拿命还你。一偿一报,丝毫不勉强。
知晓《梁祝》的,大有人在。“双双飞过前世今生去”,生未同眠,死便同穴。
记得高三一次晚上下课,走出校门,正好赶上了一场露天电影,是杨采妮、吴奇隆版的《梁祝》,祝英台哭得双眼流血,跳进梁山伯墓里。我也一夜未睡好,后来再也不看《梁祝》了。
今读书时读到这首《华山畿》,也是《梁祝》最早的版本,简略却传神。
原文如下:
华山畿
南朝乐府
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活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简洁,如梦呓般喃喃自语。
讲述的是一位南徐士子,从华山畿前往云阳,遇见一客舍女子,心里喜欢,回家后,便得了相思病而亡。临终前遗言,要葬于华山旁,正是他遇见那女子的地方。于是素车白马行与山脚下,突然拉车的牛不走了,原来正好是女子的家。女子见了士子的棺木,很平静地说等一下。然后回屋,梳洗、沐浴,盛装而出,唱着这首歌,棺木应声而开,女子纵身扑入,不再出来。
这里的华山不是五岳中的华山,而是江苏句容境内的华山。南徐是现在的镇江。
男子悦之无因:女子盛装从容,决心赴死,不免让人心生感慨。
这个故事只是文字幻化的,也许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故事是真实世界的反映,后人流传的只是一种愿望。人们希望看到更美、更纯粹的超脱于一切规则之外的精神幻想。
华山女子纵身入棺,祝英台也跃入梁山伯的墓。痴到拿性命去捍卫爱情的女人,除了痴,更多的是痴傻。
南徐士子虽痴情和“悦之无因”,却以性命相见,爱的义无反顾,的确少见。这就是《华山畿》的灵魂—爱一个人不需理由,一眼足以为之生,为之死。
后人认识她,是因为千年前那场历史上,女子最有名的私奔,其次才是那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她,明媚如蔷薇;他,情郎如明月。冥冥之中注定,金风玉露必会相逢。
他一曲情意绵绵的《凤求凰》,打动了她的芳心,让她沦陷在密语情话里,这便是卓文君和司马相如。
再美的爱情,也会有波折,如带刺的玫瑰,艳丽却也刺的人生疼。
于是她一曲《白头吟》令他动容,迷途知返。说到底,他对她还是有情的。
白头吟
卓文君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嫋嫋,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亦舒曾说过:“一个人的心原来是世界上最寂寞的地方,每个人都渴望被爱。”
这世上最寂寞的是人心,生而为人,寻一人相伴终老,是最能温暖一生的。
卓文君和司马相如,这对相爱的人便印证了白首不相离。
他们仿佛早就相识,彼此心有灵犀。在他的琴声里,她听到了那蚀骨的寂寞,而他则从她深邃的眼眸里看到了孤独。懂你、知你,就是如此。
有时,一见倾心就是刹那间的芳华。
在他热烈的追求下,她认定了她,无法不为所动。
爱情有时就是这样,让人奋不顾身,如同飞蛾一样,哪怕下一课时死亡,只要曾经拥有,足以无悔一生。
面对落魄的司马相如,卓文君当垆卖酒,为他们的生活操持起来。最终,卓王孙不忍,接受了他们,这样的结局,是历史上私奔的人里最好的。
司马相如擅长写辞藻华丽、宏伟壮丽的赋文,被汉武帝赏识,从此仕途平步,但他也落入了男儿薄情的俗套,想纳妾。不久,卓文君收到了他独缺“忆”的书信。然而卓文君不仅聪颖,也有勇气。愤然写下那首后世广为流传的《怨郎诗》。末尾又补写一首《白头吟》,表明心意:她想要的是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司马相如收到书信,惭愧万分,再不提纳妾之事。
后来他们安居林泉,相濡以沫地度过了十年的恩爱岁月。
作者有云:“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非情之至也。”这便是《牡丹亭》作者汤显祖给与丽娘品质最高的赞誉。
《牡丹亭》是明代小说戏剧家家汤显祖,以其奇特的构思,精心描绘了一个在现实中,根本无法实现的爱情故事。在冷酷的封建礼教压迫下,主人公杜丽娘抑郁成疾,一病不起,怀着对理想的坚持,对爱情的渴望,凄惨的死去。
但死亡没有能阻止、泯灭她的理想。她的鬼魂在梅花观里与梦中情人柳梦梅不期而遇,于是热烈的表露爱情,大胆主动结合在一起,两情相悦,定下“生同室,死同穴”的山盟海誓。她的魂魄冲破重重障碍,起死回生,不甘作封建礼教的牺牲品。与父亲斗争,坚持不妥协,最终于柳梦梅结为夫妻,共浴爱河。
在主人公杜丽娘身上,寄托了作者对饱受封建礼教摧残的青年妇女,极大的同情和人文关怀,热切地盼望她们能摆脱封建礼教下的不幸生活和命运。杜丽娘的死而复生,对于唤醒千千万万的妇女,反对封建礼教,争取自由幸福的生活,无疑具有巨大的鼓舞人心的力量。
《牡丹亭》一经问世,不胫而走,家户传颂。剧中杜丽娘的形象引得后世无数青年妇女为之感动,泪洒襟前。扬州女子金凤钿酷爱《牡丹亭》,写信给作者,有“愿为才子妇”之句,死以《牡丹亭》殉葬。
可见这部剧对读者,尤其是妇女影响之深远;足见女子们对自由爱情的渴望。
无论是《华山畿》,还是卓文君与司马相如,以及对后世影响深远的《牡丹亭》,都是人们内心对爱情的渴望,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包括生死。还向人们说明了一个真理: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令生者可以死,如华山女子;死者可以生,如杜丽娘,仿佛只有不顾一切才是真爱!
故事真假已不那么重要了,《梁祝》也好,苏轼与王弗也好,亦或是陆游与唐婉,结局都是令人惋惜的,但是后世却争相传颂,只因它们都说明了一个真理:真爱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