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回到父亲身边,陪老人家一起吃顿晚饭,这也是我休假期间,越来越喜欢的一项安排。每次父亲大人见我回来,莫不欢喜异常,在我心里,我认为可能我是他最自豪的最喜欢的儿子吧——当然,我知道,这也只是我一厢情愿,毕竟我们是哥仨。
其实,每次回来,我最喜欢的是和爸爸一起做饭,或者,就看着他忙,我就等他做好自己光吃就可以了。这倒不是我懒,而是两个原因:他做得饭确实非常好吃,四十多年来,我吃到的最可口的饭菜;二来他的忙碌,让他有明显的存在感,他会觉得自己依然年轻有很大用处,我必须要让他有这样的感觉,这对一位七十多岁老人而言,实在太重要了。
回家上楼,屋外的阳光从楼道的窗户透进来,恰好照亮楼道一隅,家门口那辆老旧的自行车孤独的顿放在门口,醒目而寂寥。
在我记忆中,这辆自行车是9年以前就停放在这里了,那是父亲刚刚搬家到这里的时候。本来,说好是一家人一起搬进来的,母亲在房子装修好之前的一个晚上,突然离开了我们……
在我记忆中,这辆自行车在当年是真正的名牌自行车——飞鸽牌自行车,二八大梁。二八其实指的是轮辐尺寸,大梁是因为这样的自行车当时都是直梁,要骑上去是要一定的技术难度的——双手推着小跑一下,车轮滚动,潇洒的人会俯身抬脚坐上座子,还有一种是抬脚从小腹前把脚迅速越过直梁踩上右边脚蹬子坐稳了。小孩子学自行车的时候,经常会从大梁下的三角区域掏进去,扭着身姿骑车,这种姿势既不好看,也坐不上去,颇为难堪,但这我也是经历过的。
眼前的飞鸽,车把、座位上面落满了灰尘,至少有三五年没有擦拭过吧,连自行车的辐条上都是灰尘。可就是这辆自行车,在我能有记忆的岁月里,就曾承载着我们全家五口人——爸爸妈妈和我们哥仨。
小时候我们哥仨都在老家上学,秋季开学、放寒假、收寒假、春节开学、放暑假整个小学6年的循环里,这辆自行车始终陪伴着我们一家人。
在自行车上前后怎么坐,一般都是听老爸的安排。那时家里只有爸爸会骑自行车,我和哥哥挤在大梁上屁股斜坐上去,妈妈会抱着弟弟坐在最后,偶尔哥哥和弟弟位置会换一下,但我始终没有在自行车上被母亲大人抱过,现在看来也是一份遗憾了。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在老家上小学,年轻时候的爸爸妈妈都在北郊国营农场上班。他们俩在同一个牧场——草滩农场牧二队。我们哥仨也只有寒暑假才能和爸妈团聚,也所以,在团聚的时候,我们一家人会通过这辆自行车实现团聚的时刻。每次爸爸骑着自行车会从大北郊渭河岸边,一路骑行到南郊的少陵塬我的老家。那时,年轻的爸爸骑着这辆自行车,后面坐着年轻的妈妈——她坐在后排的时候,会不会像现在一些年轻人一样,紧抱着父亲的腰,又或者在后面悠闲的坐着,荡着两条腿,一路吹着风,轻轻地唱着歌儿,而父亲虽然一路辛苦骑行,但心里却一直美美哒。
从大北郊到钟楼的距离是24公里左右,从钟楼再到长安老家,又有差不多同样远的距离。我不知道现在自己还能不能一口气儿骑下来,但是小时候,每次父亲母亲回来后,我们哥仨都会快乐的像过年,完全不会留意到父亲母亲是不是很累。
父亲母亲是大专毕业的同学,分配到草滩农场牧二队,那时他俩的工资只有29.5元,不但养活全家人,还要给爷爷奶奶一些,日子清苦,手头拮据。但是,我们一家人的快乐却一点不比别人少。暑假的时候,父亲会骑自行车带着我或者弟弟起西瓜地里卖西瓜,回来的时候,4个大西瓜装载袋子里,挂在大梁上,弟弟或者是我坐在后座上。我跟父亲去买西瓜是因为我吃得多一些。后来弟弟在这方面超过了我,就很少有我的机会了。
我学会骑自行车,就是通过这辆老旧的自行车完成的,摔过无数跟头,经常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但始终都没有放弃过,伤痛和快乐一直都有。
再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这辆自行车修修补补,换过很多次链条,也换过很多次辐条、轮胎,甚至车座,但始终留在家里。换来换去,父亲修车的手艺在牧二队都是出了名的好,他修过的自行车,也是最好骑的。
时间一晃,四十年过去了,我们都从孩提长大成人,从牧二队搬到育种站,再搬到场部,搬家很多次,扔掉了很多东西,但这辆自行车一直都在。以前家里有院落,车子到家可以随便停放,但搬到楼上以后,狭窄的格子楼里,放不下它,只好把它放在门外。其实,我知道,父亲也是一个非常念旧的人,尽管有些旧东西不得不扔弃,但他仍然舍不得这辆自行车,当然,这不仅仅是一辆自行车,它的身上还有曾经一家人那么多的快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