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一个普通的外卖骑手

老林是美团外卖骑手、菜鸟驿站兼职快递员，每天工作时遇到的面孔比树上的鸟还多，他的社交互动比国家领导人都多。

老林接触过各种各样的客户——从街角的醉汉到潜伏在巷子里的妓女。在这件事上他别无选择。即使下水道里的老鼠点了外卖，池塘里的蟾蜍有包裹，他也得风驰电掣地去送，末了可能还得客气得“顺道”处理他们的垃圾。

比起这些“亲们”，更令老林畏惧的是他的领导夏力霸。夏力霸是区域经理，人如其名是这块的霸王。夏力霸对付员工的杀手锏是尖头皮鞋，一旦有员工被客户投诉，夏力霸的尖头皮鞋就像个火车头一样踢过去。踢得多了，尖头皮鞋被磨得油光锃亮，光滑如镜。

老林一看到夏力霸，膝盖就发疼。所以当夏力霸随意把一个外区的货到付款包裹扔给他时，他也没敢有异议。

夏力霸喝了酒，心情很好，耐心地解释道：“平时负责这一带的人已经不见了，但快递还得送嘛，顾客就是上帝，服务上帝，这是你的福分！老林，这个包裹已经在这里放了一段时间了，你接一个吧。额外的送货，你会赚一点额外的钱，我一直很关照你，你知道的。”

“又有一个同事走了吗？”老林懊恼地想，“大概是被夏力霸的尖头皮鞋给吓跑了吧，幸亏我腿粗，胖有胖的好。”

老林拿着急件，查了一下地址，离自己家不远。他决定当天晚上回来时绕道而行。这么晚了，即使是最忙碌的上帝也一定回家了。

第2章  第一晚：夜探烂尾楼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老林的夜生活开始了，他骑着摩托车，继续忙碌地送外卖和快递。

完成了当天定额的任务之后，只剩下一个由夏力霸指派的到付快递。此时已是晚上9点半。

按照快递单上的地址，老林骑着摩托车来到一座偏僻的公寓前。这是一座几年前的烂尾楼，开发商带着资金逃之夭夭，留下了设施不全且无人管理的建筑。少数支付了首付的住户顽固地在这里居住，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也偷偷藏身于空荡的房间中。

这栋公寓内部阴暗、肮脏、杂乱无章，透着一种阴森的气息。老林是个实在的工人，从不迷信邪祟，长日劳累之下，他只想将快递迅速送达收件人手中，收款签收，然后马上回家睡觉。

借助手机的电筒光，老林辨认出墙上凸起的浮雕门牌号：605。就是这儿了。收件人名叫朱龙，应该是这户的男主人。

老林一手抱着快递，一手敲响605室的门，用响亮又略显压抑的声音打着招呼：“到付快递，请签字验收！到付快递，有人吗？有人吗？？”他的声音似乎被黑暗的走廊吞噬，周围寂静无声。空荡荡的走廊通道宛如一条黑黢黢的洞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虚虚实实地潜藏，令人不寒而栗。

尽管老林不信鬼神，他还是觉得这里的气氛让人有些不适，不由得皱了皱眉，加重了敲门的力度，砰砰砰，砰砰砰，像有些焦躁的鼓点，伴随着老林迫切的声音：“到付快递，朱龙的到付快递，有人的话请出来签字验收，喂，有人吗？到付快递……”

门缓缓开了，仿佛洞穴被轻轻掀开了一角，里面的人非常小心，慢慢地露出半个脑袋。脑袋很大，个子很矮，她似乎在犹豫是否将门完全打开。

老林不以为意地问道：“哦，有朱龙先生的到付快递，收款后需要朱先生签字验收，朱先生在家吗？”他知道很多客户都不喜欢直接面对快递员，这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只要不收到差评就行。

“爸爸不在家。”大脑袋的小个子终于从门后走出来，是一个小女孩，显然朱龙应该是她的父亲。

老林抬头与小女孩的目光相遇，不由得“啊”地倒吸一口冷气，抗拒地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小女孩的距离。

小女孩的头异常巨大，脸庞宽阔如锅底，厚厚的bobo头使她的脑袋与矮小的身体严重失衡，头重脚轻，像是当年喝了毒奶粉的后遗症。。

更可疑的是，她的脸色病态地呈现出一种深黄色，宛如非常严重的黄疸，或是肝毒都跑到了脸上。她的眼睛异常的大，黑色的瞳孔几乎填满了整个眼眶，直勾勾的凝视，让人不寒而栗。

小女孩很有礼貌，似乎对自己的异常毫无察觉，对老林咧开嘴微笑。天哪，她的嘴巴异常宽大，完全不像是个孩子的嘴，嘴里的两排牙齿黄得发亮，巨大得惊人，犹如含着一嘴锋利的利器。

“她的脸色怎么这么黄？”老林心想，“住在这样的环境，不会是遭受虐待的孩子吧。新闻里不是时常有报道吗……也许，我该再问一问。”

“你家有大人在吗？”老林试探性地问道，目光探向小女孩身后的黑暗，那里空荡无光，死寂一片。

“没有，爸爸不在家。”小女孩的回答平淡无波。

“那……你吃过饭了吗？”老林抑制着内心的不安，脑海中快速闪过一连串念头：她是只有父亲吗？她的母亲去哪了？她有没有饭吃？脸色那么黄是不是营养不良……

小女孩看起来很高兴有人关心她，她的大眼睛眨了眨，又咧开一口铁齿铜牙，兴奋地回答：“吃过了！”

她巨大的牙齿随即咯吱咯吱作响，仿佛在回味刚才的美味。这磨牙的声音尖锐刺耳，使人不寒而栗。

老林紧张地吞下一口唾沫，支支吾吾地说：“吃……吃了就好。”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身要逃离，一边向黑暗的走廊出口逃去，一边回头大声喊道：“我下次再来，你告诉你爸，他有个到付快递，让他明天晚上在家等我来送！”

他没有等到小女孩的回应，也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只是隐约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磨牙声，背后飘来一股腐烂变质的味道。

老林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他几乎是在吐出来之前，疯狂地逃离了公寓。

第3章 第二晚+第三晚：瘢痕、黄牙

第二天晚上，老林在完成定额任务后，再次驾驶他的摩托车前往那座诡异的公寓，为朱龙送到付快递。

在前往公寓之前，老林已经尝试联系朱龙，电话却总是返回一个机械的提示音：“不在服务区。”在他看来，鉴于那栋偏僻的公寓，信号不佳也是有可能的。老林心想，朱龙可能在家，毕竟他不可能长时间将年幼的女儿单独留在家里。

下定决心，老林直接前往朱龙的公寓，他迫不及待希望尽快结束这单任务。

门一开，迎接他的仍是那位小女孩。门刚被推开，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与昨天的味道如出一辙，甚至更加浓烈。

小女孩的脸色比昨天更加蜡黄，脸上布满了红色的瘢痕，如同爬虫般，随着她的笑容扭曲，瘢痕怪模怪样地蠕动，景象既恶心又怪诞。

“这些瘢痕究竟是怎么回事……”老林心中涌起疑惑，却觉得直接询问似乎不妥，这终究是别人家的私事。他只能迟疑地问道：“你爸爸在家吗？”

“爸爸不在家。”小女孩依然带着她那明快的语调回答，面带笑容地看着老林，那一口铁齿铜牙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骇人。

“到底有没有遭受虐待呢……”老林心中充满了矛盾和困惑，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问出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问题：“你吃饭了吗？”他不确定这是试探小女孩是否真的受到了虐待，还是仅仅是一番简单的寒暄。

“吃过了！”小女孩的黑眼瞳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种满足和得意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她又难以抑制地开始磨牙，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声音像是斧头劈在冰块上，令人背脊发凉。

“吃，吃过就好。”老林汗毛直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就跑，一边逃一边大声呼喊：“朱龙的到付快递，老天爷，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在家！”

第三天晚上，老林不得不再次硬着头皮前往那座公寓，敲响605室的门。

一切如同时间倒流，小女孩蜡黄的面容、那令人作呕的臭气、她标志性的回答“爸爸不在家”——一切未变。小女孩回答她已经吃过饭，而老林再次选择了逃跑。

唯一不同的是，在逃跑之前，他瞥见小女孩咧开的大嘴中缠绕着黑色的线状物，那是缠绕在她巨大牙齿间的东西，一截线头从牙缝中伸出。

那是……人的头发？

这一幕太过离奇、太过恐怖。

这一次，老林以极快的速度逃到了公寓门口，呕吐得撕心裂肺。他吐出的东西，散发着与小女孩相同的恶臭。

第4章 第四晚 恐怖的晚餐

第四晚，老林无比抗拒地再次踏向朱龙的公寓。他的胃仍然隐隐作痛，如同恶梦一般提醒他昨夜的恐惧。

然而，夏力霸今天再次询问他关于朱龙的到付快递,得知尚未送达，尖头皮鞋几乎要蠢蠢欲动，幸亏老林找了个借口迅速逃了。

束手无策之下，面对永不在家的朱龙，老林决定自掏腰包垫付快递费，并直接将包裹交给那小女孩，打定主意，今晚是最后一次踏足那栋阴森的烂尾楼了。

605室的门黑得发沉，今天，那栋门后又有着什么？

老林极不情愿地敲门，心里默祷开门的是朱龙，这样他就不必自掏腰包了。他的钱包已经够紧张的。

门缓慢地开启，站在门后的，依然是老林最不想面对的小女孩。

这次，小女孩垂头丧气，显得更为低矮，几乎将她的身影藏于地面之中。

她今天的状态似乎异常低迷。

“那个……你爸爸……”老林觉得奇怪，因为今天未见小女孩“开朗”的笑容。

“爸爸不在家。”小女孩的声音虚弱无力，她的头更加低垂，仿佛更加消沉。

“你……吃过饭了吗？”鬼使神差，老林又习惯性地吐出这句话。

小女孩像突然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的头像弹簧一样猛地抬起，两只大眼睛明碌碌地在老林脸上打转，眼中充满了贪婪和饥渴。她张开了巨大的嘴巴，尖锐的大牙齿近在咫尺，声音黏糊而可怖地回答：“今天还没有吃饭。”

那股腐烂的气息逐渐靠近老林，仿佛一层不可见的网将他困住，四周的空气都开始缭绕和扭曲，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老林无力挣扎，只能听着耳边传来咯吱、咯吱的进食声。

他宛如一只被蜘蛛网束缚的昆虫，眼睁睁看着满嘴流油的蜘蛛在享受美餐，连骨头都不吐。

在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之际，老林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宝贝女儿，爸爸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挑食，不要挑食，你偏要和爸爸闹了三天的别扭。小鲜肉都让你吃光了，偶尔换换口味，吃点老腌肉也不错啊！”

一双尖头皮鞋从屋内走出，站在小女孩旁边，宠溺地抚摸着她的头。又瞥了一眼地上已无生气的“食物”：“老林，我一直很照顾你，你是知道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