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直带着这样的偏见的,但凡身家背景好的女孩,恰巧生得楚楚动人而且聪慧灵巧,那么她们都是有很多“规则”的,某些东西碰不得,某些食物不能吃,某些词语不能讲,某些地方不会去。“哼,这是公主病!” 这样的情境下,我内心狰狞的面孔都带着强烈的嫉妒心理吐出这个标签,怨念深重的暗自想着若没了那些光环加身,看你还猖狂到几时?天,恶毒心理呼之欲出!不过,爱玛的出现让我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哦,她不是老友记里瑞秋和罗斯的女儿,更不是杰伦儿代言的那款电动车,她是简·奥斯丁小姐笔下的爱玛, 一个读起来有趣极了的姑娘。
爱玛是典型的生活无忧的富家女子,虽然幼年丧母,却激发了父亲立志要细心呵护两个幼女的决心,宁愿保护过度,绝不冒险犯错。爱玛如所有淑女一样被培养起来,琴棋书画自然样样精通,女工烹饪也耽误不得,从小没受风浪,还一路被诸多夸赞傍身,所以她是有资本骄傲的,举手投足也自然带些颐指气使,因为她是按照那个贵族派头被养起来的,除了这个环境,她没经历过别的,所以,骄纵任性到她这是理所当然,反而成了一种烂漫天真的样子。
爱玛还好管闲事,牵线嫁出去了自己的家庭教师泰勒小姐,又立刻盯上了孤女哈莉特,誓要把她培养成新一代淑女典范,然后寻得一位身份谈吐都与之匹配的绅士出嫁。而她自己,则可以潇洒地轻吐一句“在海伯里村,贫穷的老姑娘或许处境艰难,但是作为一个富裕的单身女郎,日子并不会有多糟糕的。”看,这就是那做派,反正有钱又有闲,做个大庄园的女主人,资本就摆在那,好姻缘自会主动送上门,即使没有,那么也有庞大产业需要爱玛·伍德豪斯小姐去忙碌,她的轻松愉悦不是伪装,是真的无后顾之忧。这样看来,也算不上令人讨厌的性格。
当然,当公主遭遇羞辱和挫折后,那种高贵气韵也是自然而然的,首先就是,真正的贵族要知错能改,诚挚道歉:当为哈莉特制造了乌龙姻缘之后,她满心愧恼地向哈莉特道歉,并发誓永不绝不再不乱点鸳鸯谱,并以和该名男子断绝往来以示道歉诚意;其次是,波澜不惊,尊重他人:当哈莉特告诉爱玛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与奈特利先生相爱之后,爱玛发现自己前所未有的惊慌和苦闷,这个一直在她身旁给予友善诚恳的忠告的朋友,竟然可以爱上别的姑娘?这个在舞会上与她起舞,眼神中满是快乐的先生,竟然可以爱上别的姑娘?爱玛这才恍然发现”如果有什么人可以与奈特利先生相爱,那个人应该是......我!“ 但伤害他人感情是万万不可的,所以吞下心中酸涩,诚恳地祝福哈莉特,并仍然保持理智有礼的态度规劝小姑娘慎重观察,切忌未辨明形式,就一厢情愿地交付芳心。
我是真的欣赏爱玛,她没有伊丽莎白的偏执自傲,也不想简·爱那般敏感执拗。她所有的性格都是自然磊落的,明快的像永远活在四月天下,她的心愿很单纯,不过就是承担起一个女主人的职责,继承庄园,照顾父亲,并在自己小小的生活圈子里寻找和制造乐趣。她乐得看到身边友人获得婚姻幸福,也深知这对女性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即使自己的姐姐、好友出嫁意味着自己会多些孤单也绝不可以阻拦她们对幸福的向往。她当然也有年轻女孩的肤浅,在异性的恭维下会心花怒放,轻佻地享受那份奉承,但爱玛可贵的是,她没有愚蠢到认为这就是对她价值的肯定,即便阅历尚浅,爱玛也分辨得出身边人,谁是真心给予她良言忠告,谁是阿谀奉承。女孩子,无论19世纪或现在,最难得也最要紧的是,始终在心里秉持着一份自信,这自信来源于对自己优缺点的了解,对自己身份的清楚定义,这个自信会不自觉地给女孩带来气度,让她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安全感,任外界纷扰,都夺不走这份光亮。
公主本就值得被疼惜,爱玛自然也值得被爱,长久以来奈特利先生对她的爱都隐藏在那些忠言逆耳和细心体察中了,我想这不是公主小姐的运气,而是这姑娘应得的疼惜,她的浑然天真和自由烂漫在书里逐渐立体完整,这是奥斯丁小姐的机敏之处,她让读者和书中人一起,慢慢爱上这个姑娘。
读爱玛帮我矫正了一个偏见,若以后我碰到某些姑娘,她们富有美丽,智慧大方,偏巧有些小小骄纵,时而显露点骄傲的神态,我不会再先入为主的指摘人家一副被宠坏的臭模样,或许她们就像爱玛,本就是公主一枚,那么这就是范儿而不是病,人家天生如此你有何必忿忿不平,相反,这倒是该被全心欣赏的。这里还有另外一些姑娘,努力想把自己塑造成公主千金,即使这模仿之路偶有笨拙,总不免有点东施效颦之态,那也值得体谅,毕竟,她们有着一个标杆在前方,人家也在努力成为更棒的自己,此志高远,值得敬佩。还有,就算不要做前两种人,甘愿平凡无奇,也要小心别变成一颗酸葡萄,玫瑰有它的芬芳,雏菊也有它的可爱,归根结底,找到自己的位置比什么都要紧,殊不知公主丫鬟或老妇,首先都是一个拥有完整生命意识的“人”,你且兀自绽放,终会有天,有人把你放进他心里,而你想要的,也会到来,正如爱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