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遮阳伞,丁校快步进入了白鹿食府。二楼,三个包间,是她预定好的。家人和几个亲戚已经早早到了。她的眼睛搜寻着,没看到以往她请客时忙前忙后的校委会成员,也没看到经常给她陪着笑脸的那些“重点培养对象”,就是跟她一起参加工作的几个老姐们也没了踪影。
丁校的内心乱糟糟的,失望和落魄就像两把利剑,戳得她站也站不稳,坐也坐不下。接过丈夫手中的一杯温开水,她才缓过神来。
丁校出生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高中毕业后在村小当了代理教师,后来她拿到了广播电视学院的文凭转了正,成为了一名正式的人民教师。她的丈夫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没什么文化,平时靠给工地上拉砖补贴家用。
十年前,买车的人逐渐多了。心眼活泛的丁校(当时她还是副校长)就张罗在家附近的公路旁划了地皮,盖了几间房子,给丈夫办了一个“洗车行”。一开始,洗车的人很少,后来不知谁开的头,同事们纷纷排队就洗车,她家的生意才慢慢好起来。
五年前,学校人事变动,丁校顺理成章副转正。刚当上校长的前一两年,没多久她丈夫就不洗车了,改成了卖煤。北方的冬天冷的人直打颤,丁校家的煤就成了抢手货。整个学校大到集体办公室小到各处室都要用煤取暖,方圆几里的家长听说了也都来买煤,尤其是学校好几百人的灶经常要用煤烧火做饭。但好景不长,国家颁布了新政策,为了保护环境禁止人们使用炭炉取暖。丁校家的生意也就不了了之了。
缓过劲儿,丁校指导家人拿出水果和点心摆好了盘。取出了酒和饮料、纸杯等放在了桌子中央。
一切就绪,却没见一个人来。再看看表,11点!丁校有点急了。以往的这个时候早都是宾朋满座,准确来说,是教师满座,她可精着呢,宴请都是分好几次的,比如儿子结婚时,第一次是亲戚,人数多放在大客厅共15桌;第二次主要是教育界的教师、朋友以及领导,最多8桌分别放在四个不同的包间内,专门有“向导”指引进去。这是为了避免互相尴尬,毕竟官与民是很少有共同话题的。当然,也是为了保护领导隐私,更能说明对他们大驾光临的重视嘛。
今天,小孙孙满月,对她来说,可算是一件人生大事了,但她没敢给领导说。在人家眼里,还不是不值一提?如果她没在校长的位置上,给同事们也没必要说的。
直到现在都迟迟不肯来,难道是大家真的生气了?可那礼钱都转过了,不可能人不来吃饭吧?丁校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如果大家都不来,那她预定的6桌席怎么办?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岂不是太丢脸了?想到这儿,丁校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11点10分!没有人来。
11点20分!还是没有人来。
丁校开始慌了!肥嘟嘟的脸上渗出汗珠,厚厚的粉底有些脱落,油油腻腻的,贴在脸上就像台上的小丑。她强装镇静,慌忙去了洗手间补妆。长舒了几口气后,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