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
郑之入滑也,滑人听命。师还,又即卫。郑公子士洩、堵俞弥帅师伐滑。王使伯服、游孙伯如郑请盟。郑伯怨惠王之入而不与厉公爵也,又怨襄王之与卫、滑也,故不听王命而执二子。
王怒,将以狄伐郑。富辰谏曰:“不可。臣闻之,大上以德抚民,其次亲亲以相及也。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亲戚以蕃屏周。管蔡郕霍,鲁卫毛耼,郜雍曹滕,毕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晋应韩,武之穆也。凡蒋邢茅胙祭,周公之胤也。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故纠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诗曰:‘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如是则兄弟虽有小忿,不废懿亲。今天子不忍小忿以弃郑亲,其若之何?庸勋亲亲,暱近尊贤,德之大者也。即聋从昧,与顽用嚚,奸之大者也。弃德崇奸,祸之大者也。郑有平、惠之勋,又有厉、宣之亲,弃嬖宠而用三良,于诸姬为近。四德具矣。耳不听五声之和为聋,目不别五色之章为昧,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狄皆则之,四奸具矣。周之有懿德也,犹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怀柔天下也,犹惧有外侮,扞御侮者莫如亲亲,故以亲屏周。召穆公亦云。今周德既衰,于是乎又渝周、召以从诸奸,无乃不可乎?民未忘祸,王又兴之,其若文、武何?”王弗听,使颓叔、桃子出狄师。
译文
郑军进入滑国的时候,滑人听从命令。军队回去,滑国又亲附卫国。郑国的公子士、洩堵俞弥带兵进攻滑国。周襄王派伯服、游孙伯到郑国请求不要进攻滑国。郑文公怨恨周惠王回到成周而不给厉公饮酒礼器杯子,又怨恨周襄王偏袒卫、滑两国,所以不听周襄王的命令而逮捕了伯服和游孙伯。
周襄王发怒,准备领着狄人进攻郑国。富辰劝谏说:“不行。下臣听说,最高的人用德行来安抚百姓,其次的亲近亲属,由近到远。从前周公叹息管叔、蔡叔不得善终,所以把土地分封给亲戚作为周朝的屏障。管、蔡、郕、霍、鲁、卫、毛、聃、郜、雍、曹、滕、毕、原、酆、郇各国,是文王的儿子。邗、晋、应、韩各国,是武王的儿子。凡、蒋、邢、茅、胙、祭各国,是周公的后代。召穆公忧虑周德衰微,所以集合了宗族在成周而做诗,说:‘小叶杨的花儿,花朵是那样漂亮艳丽,现在的人们,总不能亲近得像兄弟。’诗的第四章说:‘兄弟们在墙里争吵,一到墙外就共同对敌。’像这样,那么兄弟之间虽然有小不和睦,也不能废弃好亲属。现在您不忍耐小怨而丢弃郑国这门亲属,又能把它怎么办?酬答勋劳,亲近亲属,接近近臣,尊敬贤人,这是德行中的大德。靠拢耳背的人,跟从昏暗的人,赞成固陋的人,使用奸诈的人,这是邪恶中的大恶,抛弃德行,崇尚邪恶,这是祸患中的大祸。郑国有过辅助平王、惠王的勋劳,又有厉王、宣王的亲属关系,郑国国君舍弃宠臣而任用三个好人,在姬姓诸姓中属于近亲,四种德行都具备了。耳朵不能听到五声的唱和是耳聋,眼睛不能辨别五色的文饰是昏暗,心里不学德义的准则是顽固,嘴里不说忠信的话是奸诈。狄人效法这些,四种邪恶都具备了。周室具有美德的时候,尚且说‘总不能亲近得像兄弟’,所以分封建制。当它笼络天下的时候,尚且害怕有外界的侵犯;抵御外界侵犯的措施,没有比亲近亲属再好的了,所以用亲属作为周室的屏障。召穆公也是这样说的。现在周室的德行已经衰败,而这时又改变周公、召公的措施以跟从各种邪恶,恐怕不可以吧!百姓没有忘记祸乱,君王又把它挑起来,怎么来对待文王、武王呢?”周襄王不听,派遣颓叔、桃子出动狄军。
僖公二十年(前640年)滑人叛郑而服于卫。郑公子士、泄堵寇帅师入郑。滑这样的小国摇摆不定,可能也有周襄王背后指使,所以周襄王才会为滑国出头。
记得僖公五年(前655年),周惠王不满齐桓公对太子郑(周襄王)的支持,让郑国背盟去抱楚国的大腿,郑国抱了楚国的大腿后,完全不把周襄王放在眼中,还扣押了王室的使者,周襄王恼羞成怒,打算教训一下郑国,只可惜周王室衰败了,无力教训郑国。周襄王居然打算引狼入室,借用狄人的力量。
富辰的劝谏可谓苦口婆心,“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样经典的诗句也无法改变周襄王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