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我和先生在长沙拜见过师母和方婶之后,特意绕道宁乡跟老夫子一家见面。
嫂子开车带我去老房子接老太太。老太太已经八十七岁了,身体还算硬朗。几年不见,她居然还记得我。她热情地请我坐下来,可惜老人家不懂普通话,我也听不懂宁乡话。嫂子居中为我们翻译。
见我连连称赞宁乡的炒瓜子好吃,老太太把家里的一袋瓜子都要我带走。嫂子吩咐朗朗去最好的那家炒货店,瓜子和花生各买十斤。
朗朗答应着,嫂子嘱咐道:“一定要买店里最贵的那种十三块钱一斤的瓜子,记住啊!”
我忙说:“不用了,要不了十斤那么多的。”
嫂子说:“要的要的!你们老家的亲戚朋友多,过年大家一起嗑瓜子聊天多好啊!再说我们宁乡的这家炒货店可是出了名的好!”
过了半小时,朗朗扛着两大袋瓜子花生回来了。
中午我们和老夫子一家在宁乡最地道的一家餐馆吃饭。老夫子点了一大桌宁乡特色菜。嫂子坐在老太太身边,帮她夹菜。
吃到一半,先生向我使了一个眼神,我悄悄地站起来找服务员买单。可嫂子立刻就意识到,抢着去买单。我们争执起来,嫂子说:“这是我们的地盘,应该是我们买单。”我笑着对嫂子说:“好的。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
我记着老夫子的嘱托,因此跟嫂子说了很多话。我说得很真实,把自己的走过的挣扎告诉嫂子。
嫂子是小学语文老师,我劝她也可以写写东西,梳理自己。
嫂子说很羡慕我。她没什么爱好,有时和同事一起打打牌。
嫂子也说起到她和老夫子大吵一架之后,像生了一场大病。
这次我们聊了很多心里话,可是我也觉察出嫂子的心里已经对我树起了一圈带刺的篱笆。
回到深圳,我把《我的小确幸》发给她,希望她也能感染我的快乐。
我把写好的《老夫子啊老夫子》的第一第二篇发给她。
嫂子回复说:文笔平实,感情真挚,为老夫子有这样的兄弟幸福着!为有这样的你感动着!读完后内心是快乐的!
我调侃道:哈哈,估计我这个系列写完,你会重新爱上你家老夫子。
嫂子的回复却是沉重的。
爱不爱上不重要,关心疼惜才是真的!
我不想费心费力了,我太累了!心太累!
他斥责,咒骂我时,我就当听不到!
哀莫大于心死。
我斗志全无,混日子罢了!
这么多年,我何尝不知道嫂子心里的苦呢!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嫂子就是鲁迅先生的朱安。
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在为嫂子鸣不平。老夫子把爱慕给了那云里雾里的“佳人”,却把责任和义务放在了嫂子的肩上。
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欣赏过身边的妻子,不知道他有没有俯下身子好好地尊荣自己的妻子,不知道他有没有挽起袖子体贴地为妻子做一顿饭……
我知道嫂子是珍宝,可是老夫子一直没有发现。
我揭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却没有能力把它合起来。
是的,我揭开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可是我无力医治。
我只能怜惜地站在一边,任由这颗心碎成一片片。
我觉得自己真残忍。
《老夫子啊老夫子》还在继续写,我不再发给嫂子看。
越写越痛苦。
写作《老夫子啊老夫子》以来,我沉浸在他们的故事里,常常夜不能寐、忧心忡忡。
我发现真实的文字对于真实的人,实在好残酷。
我第一次体会到写作是如此痛苦。
我不是作家。我本来是要写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书法家老夫子的,谁知道我的情绪带着我居然写成这个样子。
我也不是心理医生。我本来是想开导嫂子,积极阳光地找到美好的自我,却让她直面痛苦,陷入到更深的痛苦之中。
我好像是那个说了真话闯了祸的孩子,不知所措。
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什么,我也只能做这些。
我告诉嫂子,武志红系列的书值得一看。因为我就是看了他的一本本书,逐渐走出心灵的困境的。
我告诉嫂子,我在简书上已经写了十万字,通过写作正疗愈着自己。
我把我一天的任务清单发给嫂子,告诉嫂子,我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学习让我如此充实。
我寄给嫂子一本《巨婴国》。
下次见到老夫子,我会对他说:
“老夫子啊老夫子,请原谅我没有写你的才学和抱负。我始终只是一个世俗的女子。
老夫子啊老夫子,别再只看向云端了。真正的才华从来都不是轻飘飘的,而是坚实的、可靠的、温暖的。
老夫子啊老夫子,你一直怀揣着珍宝,而不自知。
老夫子啊老夫子,是你让身边的珍宝蒙上了厚厚的尘垢。
老夫子啊老夫子,快快用心去擦拭,你会发现:那珍宝的光芒,熠熠生辉。”
真正的幸福谁也给不了,除了我们自己。
好了,《老夫子啊老夫子》就写到这儿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将书写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