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廊下,紫藤三瓣落,白日恰好,鸟鸣若新洗。
一抹绿影蓦然转来,竟是左隐,望至主公便细眼眯起,含笑行礼:“主公来了。”
“你可醒了?”初昔上下扫望起眼前“魅”来,只见初醒人儿绿衣轻薄,笑眼宛如新生之柳。
“主公不生气了?”左隐眨眼,便抚着松垮衣带,眼角间寻思之色露珠般盈动。
初昔便压下笑意,近前道:“行了,客人在,衣装端整些。”
“客人?可是进奉糯米桂花水羊羹的来了?”
此时,麻雀跃至廊下,细啄起遗落花瓣,一转头,又“嘁嘁”飞走。
初昔瞪着左隐,唇边又止不住笑,“你想多了,是脊城城主菅草,方才带长子来寻求援军了。”
“看来是我贪睡,错过不少事儿了。”左隐挠挠鼻,笑意更盛。
不想当日终有左隐未错失之事。
待夕影渐浓时,又见水吉一方来使。空旷屋中,恰逢左隐、松菊皆在。
来使微行一礼,报账一般自顾道:“据说,我们主上水吉曾与樱舞君您共事一主,交情不浅,也因此两年前,您攻占樱舞城那会儿,他毫无犹疑说服城主派出人马作诱饵,以求助您坐拥一地,好与他结为连理一般兄弟。后来,我们两方虽未结盟,主上水吉却是每到茶间睡前便会提及当年与您同僚之事,哪怕倒茶一样的事也丝毫未敢忘却,每当进奉有瓷器,总会感叹若是……”
冗长话头,催得左隐费尽拉弓之力,方压下股子呵欠,不禁默嘀咕着“哎,早知会见如此多话的家伙,应早些上糯米丸子来,兴许,还能堵上这小子的口呐。”
松菊侧耳听着,瞅着使者口中缺角门牙,神色渐转怔然。
“当年还不是月牙城爱挑事,才莫名晃出批人马,水吉才不那样肉麻。”初昔暗想。
终于,平平话音转而激昂:“主公信任他,将脊城单单交予他把守,不想菅草他从此仗着一手功夫,嚣张跋扈,领着主公托付的军马造反,如今,望樱舞君您念着些旧情,拔刀相助,与我们大人一同除灭贼人。若能得一臂之力,从此我们两方便不分彼此。此回一份薄礼,特表咱们一番情谊。”
话落,狭长金匣滚入眼帘,如一团雷电激得樱舞城主额上腾地一麻。
面前,正是多日前藏宝室中为盗去的金匣,装神剑的金匣。
“这东西哪儿来的?”初昔目中顿亮出刀刀寒意。
“这……实在,抱歉,”使者垂头,偷瞟眼初昔面色,舌间似打上结,“这哪儿来的,我们主上未曾交代过,只是这……”
“先让他们下去,随后慢慢计议。”
松菊一声耳语,便令初昔点头,慢声道:“一路劳顿,你们且去休息,援军一事待我们再思索,明日便给答复。”
“月牙内乱,两方皆来樱舞城求援,该帮谁?” 饭间,初昔问。
左隐伸筷,拨弄起糯米丸子,沉吟:“一日之内前后脚来两方人,菅草送来个长子,水吉则送个匣子,如此看,送出长子那方必处弱势,若能援助弱势,令两方持平,再静待他们两面俱伤,烧蜡一样耗尽了,也不失为个美事。”
“这时辰,我们最应提防南狐,”松菊端坐,迟迟未动筷,眉上满载心事,“月牙内乱,就怕他又是早已盯上了,此回若真如夺飞石那般,连月牙一同吞占掉,日后樱舞城便要两面由他环绕了。”
“这回不同,要自他那儿往月牙城出兵,必经鬼夜林,路极难行,因而,仅需在林子东端埋伏点人马堵截上。”初昔猛吞下块饭,神色一变,话音转而轻颤,“只是,那剑匣子何以到了他们手中?失窃一事,难道尽在他们安排下?”于此,仿佛方才所吞下的,是团坚冰了。
“剑匣失窃?”左隐茫然问。
“你昏睡那日,藏宝室里,装神剑的匣子失窃了,方才又由月牙城使者送回。” 松菊缓然道:“不过,水吉当年与主公共事,必知神剑,为何却不连同剑一同拿了?”
“他不敢,这回他想示威。”初昔推开碗,面色纸一般,喃喃,“水吉他变了好多。”
松菊沉思片刻,又道:“不过,若匣子真为水吉一伙指使某个高手所偷,如此居心,即便这回暂且援助他们,日后也迟早要为敌,到那时,恐怕连菅草这样的朋友也没了。”
然至夜深沉时,几人会觉,饭间所论大半是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