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间凤九也根本听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声音,只觉得老天有眼,自己终于不用落入更加屈辱的境地。
那莽汉也闻言一顿,刚待回头查看究竟是谁多管闲事,已被仙法一扫,远远的飞身出去。
凤九不知那莽汉不再压迫自己,仍然闭着双眼哭喊道:“救命!救命!你滚开!滚开!”想尽力支撑到方才出声的那位天外来客动手解救自己为止。
承吞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这表妹向来胡闹,只怕这次受了不小的惊吓。想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不是因为找寻自己才遭遇这等祸事,心里是又自责又懊恼。只盼原芹从此真能长点教训,再不要上天入地的乱闯了。承吞见表妹仍旧在地上挣扎喊叫,便一边走过去一边安慰道:“原芹,已经没事了。”
凤九此刻才察觉到身上果然再无压迫,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可也停止了哭喊。不再感受到危险的凤九终于卸下防备,整个人仍旧木木的躺着,感觉连动一下都费力。
待承吞走进,才发现原芹的衣衫大敞,沾满了黄沙尘土,破破烂烂的,狼狈至极。原芹的身体也裸露不少,上面布满红痕,承吞不忍细看,将目光凝驻在她脸上。这会儿原芹的头向内侧着,深深的往地上埋着,散乱的长发遮住了部分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承吞恼恨原芹的胡作非为,斥道:“现在知道怕了吧?竟然一个人来连荒,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见原芹还呆着,承吞心中更加有气:“还不赶紧起来?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本王的侍从马上就要过来了,你想让他们所有人都看见你这副模样吗?”
可能是威胁凑效,承吞见原芹缓缓转过头来,一双眼哭得通红,正害怕的盯着自己,而她的眉目上方便是那朵过目不忘的凤羽花。
“是你?”承吞惊道,眼前的竟然是青丘女君!
凤九仍未开口,但意识也渐渐清明,便用力侧过身子,缓缓坐起。怎知刚一坐定,那上衣便滑落的更加厉害。凤九想将衣服拉高,可惜双手被捆仙锁捆住,帮不上忙。承吞左手一挥,将捆仙锁解了,然后急忙移开双眼。凤九赶紧将衣衫往上拨弄,遮住双肩。因腰带已断,凤九的衫裙根本系不住,这会儿正兀自的随风飘扬。凤九见状发窘,只能拿手去挡住衫裙,可始终有些不便。
承吞见自己的侍从已朝这边走来,便问凤九:“能走了吗?侍从已到了。”
凤九见那群侍从越逼越近,更加手忙脚乱,也顾不上答话。
承吞见凤九不回话,而侍从也逼近,直觉不想让更多人看到凤九的凌乱相,便远远的吩咐侍从:“你们就在那处侯着。把这个人抓起来。”边说话边指向摔于远处的莽汉。
耳边听着凤九在簌簌的摆弄衣服,承吞继续道:“好了吗?”
见凤九还不答话,承吞有些急躁的望向她,捕捉到承吞视线的凤九连忙背过身去。承吞见凤九一直无济于事的在整理衣衫,便干脆利落的脱下了自己的青色外袍,递给凤九。
凤九微一犹疑,但此刻别无他法,也只得暂且接过。凤九披上承吞的外袍后,才发现承吞比自己高上许多,连带着他的衣衫也宽大,自己穿上后还有一截拖在地上。承吞的外袍上没有女儿家的香味,也没有其他特殊的味道,但是穿着一个堪称陌生男人的衣服,凤九心里始终有些不自在,但此刻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若是让自己穿着身上的破烂衫子到处跑,凤九是绝不肯的。想到眼下的情形,凤九只得将外袍的衣领拢紧,确定自己毫无暴露之处,方才对承吞说:“好了。”承吞于是领头阔步向侍从走去,凤九也缓步跟上。
承吞问侍从首领天阔:“佟肖和拦波呢?”
天括答道:“小仙无能,让他们跑掉了,请殿下责罚。”
承吞道:“怎能怪你?是本王急着救原芹才会丢下你以一人之力迎战两位强敌。”
天括担忧道:“现下让他二人跑了,以后可怎么办?”
承吞淡定答道:“本王既已到了连荒,他二人还跑得掉吗?”
天括附和:“殿下说得不错,不知现下该如何?”
承吞答道:“你们激战一场也累了,不如先回霍轮处稍事休息。”
承吞贵为蚌王,下榻的也自然非寻常住所,乃是他的老友霍轮上神府邸。因霍轮上神喜爱云游四海,府邸自然长期空置,承吞也不是个讲礼数的,难得来连荒一趟,便顺理成章的鸠占鹊巢。
承吞转身看向凤九,她穿着自己的袍子更显得娇小可人,承吞不禁担心她能否自己走回去,但男女授受不亲,她若是自己的表妹自然无所谓,叫个侍从背她回去就行。可偏偏她又贵为青丘女君,自然是不能随意对待。于是承吞开口征求她的意见:“霍轮的府邸就在不远处,你还走得了吗?需不需要本王背你?”
承吞本想提议让侍从背她,可不知怎的,出口就成了自己背她。承吞本欲改口,可再一想,他西海蚌王背个青丘女君,又算得了什么。
凤九却受惊的摇摇头,她现在仍然处于余怕当中,可不想与任何异性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便拒绝道:“不必。”
蚌王有些尴尬,随即状若自如的点点头,然后大步朝前走去。凤九依次跟上,天括领着其余侍从殿后。
虽然距离霍轮府邸的路途不远,但于凤九而言,刚与莽汉一番挣扎纠缠,体力早就不支,又兼受惊过度,所以她现下不过是勉力撑着,不想依靠旁人罢了。正当凤九觉得长路漫漫、渺无止境,恐怕自己再也撑不下去时,承吞终于在一座府邸前停下脚步。
承吞领着众人进府后,随意指了间寝室给凤九:“女君你就在此处歇息吧。”
凤九并无异议,但也未提步进房。
承吞知凤九必是有话要说,便问道:“可还有其他事?”
凤九踟蹰一阵,终于问出了徘徊一路的心头疑虑:“帝君是否与殿下同来了?”
承吞一愣,还以为女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顾虑,没想到她问的是此事,于是答道:“帝君并未与本王同来,本王收到报讯便即刻前来,但帝君似乎另有其他要事牵绊,”说到此处承吞又似有所指的笑了笑,补充道,“其实能有什么要紧事,帝君不过是想起了他的心上人,所以有些伤怀。”
凤九语带惊讶:“帝君有心上人?”
承吞应道:“也难怪你们这些小字辈的神仙不清楚,这都是许多万年前的事了。本王这次从九重天离开时,帝君正捧着庭言上神相赠的茶具发愣,名为煮茶品茗,实则追忆往昔。便是本王要讨杯茶,帝君也绝不肯将这一只半盏的茶杯借给本王用,硬是要本王另去找仙娥取茶杯。”
“庭言上神赠送的茶具?”凤九在脑海内搜寻着相关的一切,她在太辰宫做仙娥时可没少伺候帝君端茶倒水,倒从未听说过有这样渊源的茶具。
许是凤九的表情太过懵懂,承吞不觉笑道:“帝君自然不会明说,他谎称那套茶具是墨渊送的。”
墨渊送的?凤九陷入回忆,帝君那里的确有一套据称是墨渊上神赠送的茶具,帝君也对之相当爱惜。当时自己与织越争执,不慎打破其中一个茶杯,帝君便要自己将那只茶杯也记在救命之恩的账上。
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茶杯,何足挂齿,哪里还需记在救命之恩这种明目如此之大的账上?只怕是那套茶具对帝君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所以他才会颇为看重,甚至连碎了的茶杯也要同自己计较。
不过,是与不是同自己又有何干?帝君来或不来于自己又有何用?思及此,凤九也不想再向蚌王打探这庭言上神究竟是何方神圣,只“哦”了一声便转身进房关门。
见凤九仍旧心情低落,承吞也不便打扰,他本想安排一个婢女替凤九梳洗,但霍轮的府邸空无一人,而自己的侍从全是男的,倒还真没个婢女可以拨出来服侍凤九。承吞有些担心凤九,事发之后作为一个姑娘,她表现得都尚算冷静,只是不知究竟是真的冷静还是装出来的。但是这种事自己一个大男人也着实不方便插言,且看凤九今后如何吧,她若是不想再提此事,自己也必定会闭口不言。见凤九进屋后,承吞也回房休息了。
客房内,凤九无暇解去衣衫就直接靠坐在床上。虽然凤九心中因蚌王所述的真相而发酸,但这一天实在太过惊险刺激,而她的身上又乏又疼,两眼皮更是睁也睁不开。因此,即使凤九有心想要计较,大脑却根本不听使唤,终于,凤九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