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的态度令他有些意外，但不管怎么说，养母在养猪的问题上的态度多少对他的失望是种安慰，他更加觉得在这个家里有时候只有养母才是他可信赖的，养父的顽固的态度和几乎不加思索的决绝语气无疑也给他内心产生一些阴影。他摄于养父在家里的威严，不敢和他顶嘴，只管埋头做事，至于其他的事情现在还不是他操心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起来，到屋子后面的小山坡转了一圈，山坡上到处都是野草，遍布整个小山，这里曾经是他作为孩子时和同龄人玩乐的场所，现在这些野草生长茂盛，完全是在自然环境里长出来的绿色植物，没有污染过的植被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碧绿的光泽，清晨的露珠像珍珠一样悬浮在枝叶上，起得早的小鸟叽叽喳喳的从一个绿草枝头飞到另外一处，脚下的蚱蜢被他的到来惊吓的向远处跳去。

回到家，养母已经把早饭端到院子里的小方桌上，他胡乱的吃了几口，拿起蛇皮袋就要出门，养母看他要走，急忙站起来，帮他把蛇皮袋扶到肩上，出了院门，养母摸出2元钱塞给他，“饿了就买个火烧吃，别亏欠自己。”

他应了一声，算是回答养母，径直向车站走去。养母一直看着他转身离去知道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转身进屋。公交车上人很少，也很安静，沿途的风光已经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不用说，他是集市最早的那部分早来者。他还是昨天的位置，把蛇皮袋里的烟叶一字排开整齐的放在蛇皮袋上，在找个像皮鞋盒子大小的纸壳子，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上：“烟叶 1.2元/斤”。然后坐等买主上前。

集市上这时三三两两的传来卷帘门启动的声音，有些主妇开始做早餐，还有些已经吃过早餐的小贩正把货物往架子车上般，而女人也在不停的忙里忙外帮着男人，整个市场开始运转起来。看起来他们的每一天都是相似的，可相似的每一天却又不同于昨天，人类就是这样每天重复着昨天的工作，而每天又在昨天的基础上有所发现，真是这种发现在创造着和改变着新的世界。

他旁边的小贩也来了，卖菜的小贩礼貌的和他打招呼。趁着小贩卸货时他主动上前帮了把，顺便问了下：“那些卖肉的你都熟悉吗？”

小贩楞了下,抬头望了下那边的猪肉摊子又回过头来“你说李大哥他们吧，怎么不熟，都在这儿卖菜，谁不知道谁，怎么，也想卖肉吗？”小贩说，“卖肉可得有本钱，知道吗？”

他并不想把自己打算养猪仔在卖的事情告诉小贩，只是耐心的听着。有时候，认真聆听也是一种学习，比你直接问要快的多。有的时候问别人还不愿意讲。随便闲扯了几句话就回到自己的摊位上，其实他还想问下昨天中午他走后集市上收费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问了。

“几点了？”他冲着小贩问了一句。

“快10点了”小贩说。

现在没有买主前来，他索性离开烟摊，踱步来到猪肉贩子的摊上，油腻的地面和猪肉摊子案板上翻扣过来的长条凳子明确告诉他猪肉贩子尚未开张。而一些急于买肉的顾客早已等待在那里，就等猪肉贩子一到自己有个好位置优先选择猪肉。

他的烟叶今天终于迎来开张生意，一堆人逐渐围在他的烟摊前，其中一个五短身材的胖子拿起一把烟叶，再从中间抽出一根放在鼻子底下，然后从里挑出一根最细的烟杆放进嘴里，咀嚼一番后，一起来买烟叶的人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见他把烟杆从嘴里拿出，急切的问“怎么样，问道咋样？”

“我说后生，今年雨水大，你这烟叶晒了多久？”胖子像个行家一样问。

“我这烟叶在院里晒了半个月，每天至少翻两遍，烘烤三次以上，否则就不是现在这个味儿。”他说。

“嗯，对，后生说的没错，这烟叶没有烘烤三次以上味道就不会这么顺，嚼起来也感觉不到明火的烟味，今年雨水大，受潮了，所以这烘烤手艺一定要好。”胖子似乎在给他打广告义务宣传，又像是肯定他的话。

“这样吧，我先买你一斤，回去尝尝，味道正咱再来买。”胖子说到。

在胖子的示范下，他的烟叶一会儿功夫就销售出去一大半，看着来时一口袋的烟叶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他却始终找不到昨天握着钱的兴奋感，倒是一股莫名的担心涌上心头。他在想他该如何面对养父的威严假如他打听好猪仔的销售门道而用卖烟款购买了猪仔，养父会不会动手打他，虽说养父脾气有些不好，可他自进门来还没有怎么打过他，但养父那种吝啬，嗜钱如命的做派有时候真让人不理解，要不他两个姐姐自从出嫁后很少回家来，就是过年回来也是吃顿饭，饭后拉着男人就走了。而养父在背地里不止一次的骂女儿是“白眼狼”。

这时候那边传来鼎沸的声音，几个猪肉摊子围满了卖肉的人，那些老早开始等待的人自然买到让他们中意的肉，还有一些人正努力的往猪肉摊子那边赶，买到肉的是眉飞色舞，留给急于卖肉的人一脸的羡慕。那些机关食堂，学校和建筑工地的采购人员一般都是蹬着人力三轮车来大量购买猪肉，而猪肉贩子也会特地把一些上层的猪肉留给他们，谁叫人家是采购大户呢？

他的烟摊自从刚才的一股小高潮后，又陆续的卖出几捆来，他盘算着等会走过去和卖肉的贩子套个几乎，好歹也混个脸熟，这样以后自己卖猪时多少知道里面的行情。他伸长脖子往那边看了看，卖肉的摊子几乎告罄，肉贩子正忙于收拾钢钩子，清洗肉案，地上一滩血水趟着，几条野狗正在啃食肉贩子扔过来的猪骨头。

不到中午12点，肉贩子就扬长而去丝毫没有给他套近乎的时间，或许作为猪肉贩子根本就不愿意和他交谈，他们知道这是在给自己找潜在的对手，虽说市场这么大，可谁不想利益最大化呢？同行是冤家，这句话放在哪儿都是真理，不信，你看，这几个猪肉贩子表面上都过的去，背地里都是互相提防，绝不透露出自己任何一点进货的渠道给对方，而且相互间竞争也是无处不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