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小孩的破烂童年

文/宇斯

Chapter1

23年前,在中国西北内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破村子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奇怪事:一个刚刚结婚的小媳妇竟然生了三胞胎,“龙凤胎”套着“双牛胎”,一鼓作气完成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任务,顺便捎带着繁衍人口维护人类存在的伟大意义。这是在那破村子是了不起的,是绝无仅有的第一次,是具有无上荣誉的。

“双牛胎”就是两个小男娃,牛在农村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征,小孩的“牛”是很纯洁很好看的,这一点无论男女老少都认可,长大后的我特别怀念那一段美好时光。但是在小的时候我总希望他能突然长出黑黝黝的毛来,在那个破烂的粗鄙的村子里,小小的我是唯一的思考者。我就是当年诞生于三胞胎里的“小三儿”,双牛胎里的“小二”,我上面是姐姐和哥哥。除非娘亲再生出一个小的来,否则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做小的受欺负了,总是穿哥哥姐姐退下的衣服。23年嗖的一闪而过,我当年“不再做小”的梦想终于因为遥遥无期、毫无可能而无情破碎。我们家太穷了,这个愿望太过奢侈,生不起啊。

很多的夜晚我夜不能眠,翻来覆去的想着我的童年,而每当我生活不如意受到他人欺负时,我总想把童年打翻看个仔仔细细,弄清楚我到底是怎么长成的。每当愿望强烈时,我就做很多奇怪的梦,这些光怪陆离的碎片或真实或虚幻,都在向我的理智诉说着我童年的破烂。

Chapter2

就在人们对父亲和爷爷艳羡不已的时候,我父亲却忘记了在这之间八代单传的人单力薄受人欺负的惨淡历史,他眉头紧锁,思想怎么把我们三个成功的养大成人。我们姐弟争先恐后投胎的那个家庭是很穷的,而父亲是出了名众人认可的“好人”,而我一直觉得:好人是不需要众人认可的,众人认可的好人不是真正的好人——他忍受了很多的委屈,压抑了很多图强奔富的想法。

能生出三胞胎的妈妈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人,她对爸爸说:“娃他爸,我们总能熬过去的。总能熬过去的。快给儿子起个名字吧,起名字早的娃长得好。”我生下来是最乖的一个,不哭不闹,如果我能听懂妈妈的话,我一定把肠子哭碎、把眼睛哭瞎、把自己哭死!你知道吗?一种孩子的命运刚生下来就是注定的:慢慢熬吧,总能熬过去的。而“熬”这个动词在那个破村子里竟然持续了十几年,如果要用一个形容词修饰的话,那一定是:难,死。没错,难熬,死熬。

不管怎么样,文盲出生的父亲给我们三个起了口头名字:大姐是树花、大哥是大树、我是小树。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对“树”情有独钟,或许他是觉得树很容易养活吧。当暗红色封皮的“户口薄”开始流行到我们村子的时候,村里的书记给我们填户口,这时候填的名字是:陶树花、陶树上、陶树下。

“树上”就是大树,是我哥;“树下”就是小树,就是我。村子里的人形容我哥树上时总用一个词:“死娃子”。当人们用“死”字来形容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的时候,那个小孩该是多么的调皮捣蛋、无恶不作、无孔不钻啊。长大后的我哥是我们村子里头二号“瘟神爷”,表情严肃女人们恨不得用唾沫砸死他。然而,在他很小的时候,村子里的女人们总喜欢从开裆裤的破口把弄我哥的“牛儿”,一边摸着一边说:“多心疼的牛娃,多心疼的娃儿呀。”大哥是喜欢被摸的,我也被或是冰飕飕或是软腾腾的手摸弄过,的确很舒服,而且有好心的人还会给我的口里塞一颗洋糖。那感觉,真的很不错,长大后我一直很怀念那段幸福时光。

Chapter3

我不喜欢树花,不喜欢大树,在我的潜意识下,他们两个是不懂谦让不懂礼貌的家伙。我们三个挤在妈妈的肚子里,像是关押在黑牢房里的三个重犯,都累得够呛。一见到出去的希望,一看到外面世界的光亮,他们你争我赶,一窝蜂似的往外钻。受罪的除去痛的死去活来的妈妈以外,就是被他们无情地挤压压迫的我了。

生到第三个的时候,妈妈已经没有了力气,产道像是水泥铸成的一样没有了弹性,我们母子受尽千辛万苦才让村子的阳光照到我的身上。出生之后,我们三个都着急哭,他们两个好像比我还要委屈一样哭得声泪俱下,一副撕心裂肺可怜样,妈妈含着眼泪破涕而笑,疲惫地幸福地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我们三个当中,每一个都是特别的,可每一个又都是相似的。特别的是姐姐不带把儿,是个女娃;哥哥带着他骄傲的牛儿,理直气壮的在人们怀里哭着;而我头上有一个很大的软泡,左边头顶,半透明的小丘,没有毛发,这吓到了所有的人。要是在医院,我绝对是医疗器械重点关照的对象,可是在那破村子里这是习以为常的。人们都想:你一个新媳妇生三个小孩,还想生的不缺胳膊不缺腿儿,那怎么可能?对于母亲的分娩来说,抛开我的生死不管,都是成功的。相似之处就是我们三个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眼睛小脑袋扁嘴巴,就像我爸爸一样。

我深刻的体会到“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句话的原始含义。虽然记忆里没有多少画面,但是我肯定亲眼看到过一副画面:哥哥和姐姐一人抱着妈妈一个乳房,幸福地吸咬着,而我只能在一边怔怔的看着,幻想着妈妈能长出第三只乳房来。我这一辈子,吃亏就吃亏在不会哭,不会诉说上了。

他们吃饱喝好之后妈妈就会来喂我,这时候我手和嘴一起使用拼了命吸着,可是吸不到奶水,我肚子饿一急就哭了,妈妈的乳头怎么也塞不住我的嘴。我是吃别人的奶水长成的,最可恨的是我偶尔吃一次亲生妈妈的奶水,被哥哥大树看到后他就像掉肉似的哭。

妈妈的奶水被哥哥姐姐咂得剩余不多了,只能喂养一个孩子。于是,姐姐树花和我开始喝奶粉的岁月,那不是进口的奶粉,营养配方很简单,冲了水之后有点发黄,喝起来远没有人乳的好。姐姐不喜欢那种待遇,总是一边抱着奶壶吸着一边流鼻涕淌眼泪委屈,有时候哭出声来会被奶粉呛到。而我早就习惯了,村子里流传着我的一个故事:每次看到家里的大人为我冲奶,我总是乖乖找个枕头,静静地仰面躺倒,拿到奶瓶后就像一个小牛一样咂了起来。人们都说:看人家小树,小小年纪,比大人还懂事!

Chapter4

或许由于待遇不同,或许由于基因相差,等到能四处奔跑跟着大孩子玩游戏的时候,我和哥哥已经迥然不同,倒不像是双胞胎了。我生的瘦小,穿着一条破裤子,赤裸的上身脊背总沾着泥巴,唯一的骄傲就是长着一双犀利的眼睛。可是这是没用的,小时候伙伴们一起玩的时候不看眼神。而哥哥大树却长得壮实,眼神炯炯,动辄就是“日你妈”和“你妈P”之类的粗话,他总是一副生气呼呼的样子。

我们玩的游戏很多,随手一块石头、一把稻草、一张烂纸、一段铁丝、一根木棍、一个橡皮圈、一颗玻璃珠……都是我们的玩具。这是父辈们玩过之后流传给我们的东西。而我总是玩不好,总是被人嘲笑,嘲笑的多了我便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就这样,我开始走上了思想者的道路,破村庄里唯一的思想者。

村子里有一句俗语:死驴娃跟着野狼一起吃肉,不是个咬狗的料片子。我就是那死驴娃,我哥哥就是野狼,我们搭档在一起“害人”。阳春三月的时候,村里杏花刚谢,我们就要吃“杏子”,哥哥跑到别人家院子里,上树摘那些刚成型沙砾大小的杏子,我在树下望风。那些绿疙瘩总有一天会长成黄橙橙的杏子的,但是在我兄弟的手脚下这一切丧失了可能。哥哥咬着那些杏子,像是比吃了王母仙桃还要幸福。我们还一起摘槐花、摘榆钱、摘香椿、偷摘别人家的苹果、偷摘黄透的杏子和香蕉梨、摘各种各样不知名的野果……当然,每一次都是哥哥树上,我在树下。

人们一边用各种恶毒语言骂我们,一边用冷色幽默打趣我们,称哥哥叫“树上”,我是“树下”。也正是由于流言的影响,我现在身份证证明我是“陶树下”——一个我喜欢的名字。那时候哥哥在树上肆无忌惮,而我小小年纪就学会在树下担惊受怕、左顾右盼,那时候我的真切的认为:一旦我们被人抓住,人们就会把我们的屁股打烂,割掉我们的牛儿,最后逼着我的父母用菜刀剁掉我们的脑袋。爱听人话的爸爸一定会的。就是因为这些缘故,我现在有些轻微斜视,总有一种在树下望风的错觉,潜意识下感受四面八方的响动。

Chapter5

树上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但是他很聪明,他把自己所有的聪明都换成了好处。我这个哥哥,真的不简单。我眼中大人就是大人,而在他看来大人和小孩一样,都可以糊弄。

当时在我们村,啤酒瓶子可以当“毛毛钱”使,我们经常把大人们喝过的酒瓶偷出来拿到小卖部换小吃吃。小卖部的一位阿姨特别有意思,她见到听话的好孩子就说一个瓶子值两毛钱,见到我哥那样的死娃子就说只能当一毛钱用。我哥哥知道这个秘密之后,非常不高兴。

有一次他从其他小孩手里抢来几个瓶子让我去换,说得到的东西我们平分。我贪心,禁不住哥哥的教唆,面临着被报复的危险抱着瓶子去了小卖部,谁知那阿姨不在,值班的是她的女儿——比我大好多岁的女孩。她不但长得肥胖,脸上满布黑红血丝,活像一板挨过打的屁股,而且十分抠门,她义正词严地说一个瓶子只能当一毛钱。我目瞪口呆,心想着晦气死了,最后无可奈何地妥协了。委屈的我见到我哥哥之后,他居然瞪着眼怀疑我是不是把另外一份偷吃了。他不光没有给我一口小吃,还一个劲地说让我给他等着,有一天他会和我新帐旧账一起加上,彻底结算。

没过多久,树上又让我干同样的事情,这次烧香拜佛撞了运气,那阿姨拿我的瓶子当两毛钱。哥哥也很高兴,他对我分享了四分之一的零食,理由是我们只能共享共同劳作的那一部分,所以只能得到全部果实一半的一半。我听了他的解释后“哇”地哭了,如果换了别人这没有丝毫不妥,因为瓶子不是我的。可是他不是别人,是我哥,一起受精一起变成人形之后,相继来到人间的血肉兄弟。我哭了之后树上给我了一半的小吃,嘲笑我是“娘希匹将”。我没有忘记树上对我哭声的反应,但是我至今耿耿于怀他所说的“一半的一半”。

我这种人是不太容易委屈的,但是一经委屈,就可能是一辈子。

Chapter6

我一直不如哥哥,比赛浇尿尿他比我飚的高,比赛爬树他比我爬的利索爬的高,比赛滚铁环他能穿街走巷横扫村庄,比赛抽汉奸他比我抽的潇洒,打起架来他比我厉害……小时候我总是让他打哭,要么就是气哭。

在他的心中:他欺负我理所当然,但是别人要是欺负我,那可想就别想。我至今不知道他在为我出头的时候,在他心中我到底是什么:他的弟弟还是他的脸面?

不管怎么样,在他的影响下,我基本上做到了“我不犯人、人不犯我”的程度,让我有机会做成一个村子里最好最乖的孩子。人们都说我是一个了不起的有出息的孩子。

我上了学校之后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树上并不是在任何方面都能赶在我的先头。我的学习成绩很好,我知道那是没有干扰爱好狭窄的缘故,但是老师却总让同班同学向我学习,一有机会就像村里人说我的聪明。我至今不知道老师这么言过其事的用意何在。

村里人谈起我的聪明,都说我有“两个脑袋”,我很喜欢这个传说。我刚出娘胎的时候头上张有一个很大的软泡,左边头顶,半透明的小丘,没有毛发。那时候脑袋本来就既小有长,再头顶长出个软泡,当时的丑陋的样子让现在的我毛骨悚然。我想村里有迷信的人有怀疑过我是个妖怪,有怀疑过我是来找爸爸讨债的,有想象过那个软泡里装的是血还是脓的……村子里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有一次问我:“树下,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呢?”我望着她那纯洁的大眼睛,心里想着她是再问我为什么那么聪明吧,就用另类的谦虚语言说:“脑袋里装的就是脑髓了,难不成是鼻涕啊?”她还是闪着明亮的眼睛,追问道:“我是问你以前的那个白脑袋啊?”白脑袋就是我头顶的那个软泡了,我生平最讨厌八卦,没好气的说:“是眼泪啊。”

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们知道了这些话,不住的传说,我很生气,找到那女孩严肃地说:“我们小孩的事你告诉大人干什么?我的脑袋里装的是眼泪——这像话吗?”那女孩无所谓地说:“这么好玩的故事干嘛不告诉别人呢?”好玩你个老母啊,我气炸了,一时没忍住说道:“你妈个P,要是你妈的P里流着眼泪那才好玩了。”她当时就哭了,边哭边骂:“你爸的牛里面流出眼泪才好嘞。”这话现在听起来好笑,当时可把我气坏了,我说道:“你他妈也想流眼泪,是吧?”我的意思可不是惹她哭,因为她已经哭了,我是说……不过当时我确实没有指向她,我只是想骂她,没想骂她那么重。

我本以为这些好玩的话也会被大人知晓,我做好了撕破伪装挨打的准备,可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时候我们五年级,真没想到她会那么早熟,会选择性的守护秘密保护自己。真想知道她现在什么方在干些什么,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结婚生子,是几个孩子的妈?毕竟,她是我第一个耍流氓的女孩。

Chapter8

我的白脑袋早就没了,我查过医学资料,觉得那可能是纯生理病变,属于不治自愈的那种。但是村里面的人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觉得我的脑袋就像二郎神的眼睛,虽然合二为一,但是神力俱在。妈妈明礼懂事,不可能相信那些传说,但是村人的传说和优秀的学习成绩让她下决心砸锅卖铁也要供我读书。我记得,每年村里面文神庙的第一株香火都是我点燃的。

村里人没想到的是正是由于我的沉默和聪明,我变得沉闷不已,变得痛苦不已。我用自己安静犀利的眼睛记录下了破村子里所有的荒芜,我渴望离开那肮脏的地方,跑去文明多一点的地方生活。

我不八卦,不喜欢人前多说是非,但是脑子里满满的全是八卦猛料,这些黑暗的记忆让我对世界的看法渐渐灰暗起来。我有一个同学,他比树上还要牛逼,还要坏透。其实,树上的坏是一个人的坏,很少影响到其他的人;但是他的坏却像是一把邪恶的火,点燃了所有人的纯洁。纯洁变成了死灰,脑子里只剩下可笑到令人发指的荒谬故事。

那同学是流氓的儿子,是光棍汉的儿子,他懂很多男女之事,总喜欢找几个男同学把他知道那些事情说个究竟。他家里很多黄碟,他爸爸没有藏好,被他发现之后偷偷的欣赏,他的渊博大计来源于此。那时候在男孩子之间流传最广的就是印着情色图片的扑克牌,树上他们一起偷偷的欣赏。我是被他们排拒出圈的,因为他们觉得我很幼稚,脑子一热很可能会报告老师。他们小瞧我了,我是知道的,我甚至怀疑老师也是知道的,但是没人扯开这个话题。因为在那村子里,人们绝对不会扯下脸皮对孩子的性健康领路导航。老师也不会。

一日,我听到班上一个黑黑高个子男生对着一圈人,若有所悟地说:“今天我买了一副扑克牌,没意思。你们说人要是脱下衣服可真难看,女的我就不知道了,可是男的真难看。”我当时的想法是我也想看那副扑克牌,想知道哪里可以买到。现在的想法是觉得好笑滑稽:那是一群四年级的学生啊,可他们说话的语气却像个十足的老淫虫。

还有一日,我们蹲在墙角晒太阳,一个同学过来瓣开另一男生膝盖,电闪火石之间两人呈现出了暧昧的动作。他说道:“你要是女的,你还能逃得脱吗?”这时候流氓的儿子饶有兴趣地用石子在地上写了一个巨大的“女”字,并在女字中心点了一点,他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字吗?”刚才演示强奸动作的那同学说道:“P字嘛,女人就那么一点嘛,嘻嘻,这字啊是有讲究的。”我当时觉得新奇有趣,现在只觉得无语和诡异,他们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呢?

到五年级的时候,一些男生悄悄靠在女声后面,跳起来在她们胸前一抓,标准的“袭胸”动作。五年级的女生哪里来的胸呢?可是她们反应比女人还强烈,好像真的失身一样哭哭啼啼,要告诉老师去。男生们听到后吓坏了,八仙过海各显手段,或威胁或忠告或求饶,千方百计地阻止。其实,女生们只是假装而已,她们才没有脸面告诉老师那些了。但是班上一个好学生却真的告诉老师了,老师听后觉得很好笑,因为她年龄最小个头最小。老师觉得男生不可能欺负她,他只是说了些安慰的话了事。

还有一次,流氓儿子从村东头的垃圾堆里捡来了一张真人春宫图,我只看得脸红,恨不得跟没看过一般。可是他看到一个女生过来竟然掏出小和尚打起手枪来,他边打便对那女的说:“好看吗?”那女声厉声大骂“不要脸、死流氓”,他却在哈哈大笑中加紧了手底的动作。我觉得这一幕奇丑无比,我目不忍视看了别处,那女生似乎还在偷偷回头,我注意到她虽然大骂,但是一点也不惊慌,连脸都没红……

Chapter9

那是一个破烂的小学,所有在哪里就读的孩童全都做了命运的奴隶,他们没有逃出父辈的命运,被牢牢地拴在了那贫瘠的土地上。一辈子的职业就此注定:“农民”和“农民工”——这个有着浓郁中国特色的职业。

我的同学当中只有两位逃出了小学的魔抓,拥有了一个重新学习的机会。我是这幸运中得二分之一,这得益于村民对异象的崇拜。我能走的这一步应该感恩的人有很多,我姐姐树花由于家资拮据三年级辍学落闲,哥哥树上小学毕业后就变成了“农民工”,流浪在异乡的城市,我爸爸妈妈老师坚强带着我们“死熬”一生,现已经垂垂老矣,爷爷奶奶也在受苦受难中熬得油枯灯灭。而大学毕业的我在他乡的文明城市里开始了另一种形式的“死熬”,每当夜不能眠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在我耳朵边叫嚣:“陶树下,你得时刻牢记:在这个文明的城市里,你拥有的仅仅是一铺床位!”我所奢求的并不多,只是一个爱我的姑娘和二十四小时热水供应的小家,而这是天大的奢侈。

和我合租住房的一位少年总喜欢发出这样的感慨:“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我一定不会住在这里!”我却觉得很好笑:就算可以重新再来,你能不能保证这一次比以往走的顺畅吗?很多人都在想着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可是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到那个拿着大便做玩具的岁月,我知道我没有过去那么幸运,说不定我会被重新绑到家乡的地垄上。一辈子心里不安分,一辈子身体难挣扎。

我想在能做的就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不多想,不多说,不后退,勇敢地去闯。不管成功与否,都得来一次,因为我总听到的哥哥树上在建筑工地上挥打铁锤砸着什么东西:嘭、嘭、嘭……因为我似乎看到哥哥树上在烈日下大汗淋漓:嘀、嘀、嘀……我知道每当树上抬起头观望城市的天空,眼睛旁边的汗珠会把阳光分解,他会看到一个五彩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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