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

(九)

众所周知,一个生命的存在是另外两个生命的结晶,不管有爱与否。那么如果,这个已存在的生命,与缔造她的两个生命其中的一个早已失去了联系,是否意味着这个已存在的生命也已不完整。

林青青三岁丧父,她每次想起来这个,不是伤痛的感觉而是觉得很戏剧性,因为这是小说中经常出现的俗套情节,或许只是为了衬托主人公的悲情和为主人公的扭曲性格追根溯源。但这却是真的,她的父亲死于肺癌。几年前,她的三姑也死于癌症,是乳腺癌还是肺癌,林青青记不清了,因为她的记性是真的不好,还有就是无论是已故爸爸那边的亲戚还是妈妈那边的亲戚跟她们家都没什么多好的关系。离奇的是,林青青的大姨也竟然死于肺癌。 所以林青青冥冥之中觉得她们家也会有一个人会有如此下场,但她宁愿那个人是她而不是哥哥,因为她的哥哥是个好人但是命途多舛。所以,林青青希望哥哥能够有一个幸福和圆满的人生,而自己本来就悲观厌世,接受那个结果会再好不过。

林青青老是想,她的人生是残缺的会不会是因为早早失去父亲而完全没有父亲的记忆造成的。有时洗完澡或洗完脸对着镜子照自己的时候,她会考虑她的存在是真的吗,她竟然如老母亲所愿一天一天地长大了,而此刻正在逐渐老去。但自己从来没有那个生她的父亲的印象,那个人是实际存在过的吗,为什么没了那个人她的生命还在延续。林青青的脸和身材像极了老母亲,所以无论怎样照镜子她都无法在镜子里找到除了母亲之外的影子。她以前听姥娘说过林青青的性格像她父亲,一贯的暴脾气。但是现在连这个她都无法相信了,因为母亲也是一个暴脾气,所以单纯说她的暴脾气像父亲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林青青很爱很爱自己的母亲,因为她同时充当了母亲和父亲的角色,但是她还是想知道父亲是什么样的。可惜的是家里没有一张关于父亲的照片,听母亲说父亲嫌弃自己不上相,根本就不拍照,就算拍了照片也会撕掉。

林青青有事没事也会问起父亲的事情来,但是所有听到的都是关于父亲不好的东西。父亲生前经常和母亲吵架打架,因为两个人谁都不让谁,邻里皆知。尽管如此,林青青还是想知道父亲的样子,因为只有知道父亲的样子,她才会觉得自己是有出处的完整的人,才会偶尔做些关于父亲的幸福的梦。着实很悲伤,因为不知道父亲的样子,连梦都够不着。林青青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再婚家庭,父亲头婚有一个儿子,算是林青青的同父异母的哥哥。母亲这边有一个女儿,算是同母异父的姐姐。而自己和哥哥是父母亲重组家庭的产物,跟姐姐是在一起,所以不曾见过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只是偶然一次参加堂哥的婚礼,在婚礼上见了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一眼,他也被邀,只是觉得眼睛挺大,别的没什么印象。在母亲那里听到的亲戚们关于父亲两个儿子的说法,说是哥哥的身材脸庞长得像爸爸,唯独眼睛不像,而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唯独眼睛像爸爸。不管如何,两个都是妈妈带的家庭,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可言。不过,林青青有听说那个哥哥那里存有父亲的一张很小的照片,便托母亲去联系那边看能不能多反拍几张。可惜,得到的结果是那边留有的仅有一张的照片也早已不复存在,林青青是彻底见不到父亲的样子了。

母亲不能完全了解林青青的这种迫切,因为她的父亲是母亲的恨,活着的时候天天吵架打架,死之前因病把家里拖得垮掉。而对林青青而言,就是她的存在的问题。所以林青青在期盼未来的技术,会不会有一天像电视中的场景一样,有技术可以把人的记忆从脑海转成实际可看的影像。这样,她就可以通过不同的人看到父亲生前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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