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
太昊二十八年。
华豫皇朝的皇宫内,迎来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随着两声响彻天地的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太昊皇帝风朗的中宫皇后韶典娘娘诞下了一对双生子。
年近半百的太昊帝激动不已、喜极而泣,当即颁旨大赦天下,为新生的一双小皇子积德纳福,广泽天下。
华豫皇朝的当权者太昊帝风朗,年少时便被先皇赞誉为“此子有补缀乾坤之能”。他继位后,定国安邦,励精图治,华豫大陆日渐进入政通人和、国富民安的佳境,四海之内赫赫有名。
太昊帝风朗堪称华豫皇朝最成功的统治者了,只是,令人遗憾的是,太昊帝风朗和皇后韶典二人大婚多年,伉俪情深,却始终没有嫡子。
韶典早年曾经有孕,因故未能顺利诞下子嗣,许是伤了身子,后来一直未再有孕,所以帝后二人至今膝下空落。
风朗自己也感叹:“朕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惟此一事,实乃朕之憾也。”
更加令满朝文武忧心的是,风朗不仅没有嫡子,连庶出的皇子也没有。
风朗后宫嫔妃寥落,多年来,只育有三位公主,无一人诞下皇子。
而先皇风泽,却是子嗣繁盛,眼下皇室宗族内的亲王就已达十一位之多。
风朗在位日久,虽然皇家宗亲们对他很是拥戴忠心,但随着风朗愈渐年长,朝野上下希望他过继一个皇亲子侄立为储君的呼声也是水涨船高。
风朗本人为此烦恼不已,却是无法可解。
储君乃是固国之本,于情于理,风朗都不能不考虑。
万不得已之际,面对满朝文武,风朗公开许诺:“三年之后,若朕再无皇子,便应众卿家所求,在近亲子侄中择优选立储君,以安民心。”
此刻,距离风朗许诺的三年选储之期,仅仅还有一个月。
这一双嫡皇子的降生,无疑是上苍的恩赐,他们就如同久旱的甘霖、天降的祥瑞,肩负起了内安臣心、外抚民意的神圣使命。
风朗举行了隆重的祭天大典,在大典上给自己的双生子赐名“风晟”、“风弘”。
华豫大陆举国同乐,万民额手称庆。
母仪垂则辉彤管,婺宿沉芒寂夜台。韶典皇后不顾身弱,事必亲躬地抚养两位皇子,慈母之心昭昭可见。
风朗爱子心无尽,选派了当朝最好的文武臣属悉心教导两位皇子,平素也常常亲自指点两个儿子课业修习,舐犊情深殷殷可观。
父母双亲恩勤罔极,双生幼子承欢膝下。转眼间,六年光阴过去了。
这一日,韶典款步姗姗地来到了乾华殿,施礼后,笑着对风朗道:“陛下,晟儿和弘儿就要过六周岁的生辰了。在我朝,六周岁是孩童的第一个大生辰。臣妾想和您商量一下,给他们准备什么生辰礼才好呢?”
风朗拉住韶典的手,引着她走到自己的御案前,指着澄堂宣纸上已经写好的两个大字道:“你看看这两个字怎么样,我打算在他们六周岁生辰之时赐予他们封号,册封他们为亲王。”
韶典仔细地看了看那两个字,歪了歪头,笑道:“陛下,这两个字都很好,只是不知您要将哪个赐予哪个呢?”
风朗温柔地环住自己的妻子,将御笔递到了韶典手中:“来,猜猜看,将你认为合适晟儿的那个字圈出来。”
韶典略一思索,将笔落在了右侧的那个字上。
待她侧首回身,用眼神询问风朗的时候,风朗已经大笑起来:“知朕者,皇后也。”
二人又蜜语了一会儿,韶典道:“陛下,方才臣妾得到宫外的喜信,平远王的王妃今日诞下了一个女儿。臣妾想,洗七之日应该亲去王府道贺才是。”
平远王雷知,是华豫皇朝唯一的异姓亲王。当年他和他的父亲雷恺追随着先皇风泽南北征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父子二人曾在一次浴血混战中拼死为风泽解围救驾,雷恺壮烈战死,雷知保护着风泽全身而退。
班师回朝后,雷知便被先皇破例晋封为亲王,还被恩赐爵位同皇室亲王一般世袭罔替。
所以,平远王雷知在华豫皇朝的地位也极是尊贵。
“嗯,若是别人,派人道贺赐礼就可。但是雷知这儿,还是辛苦你去一趟吧。”风朗想了想,又道,“问一下晟儿和弘儿,看他们两个愿不愿意去。若愿意,你就带他们一起去,也显得更加重视和亲厚些。”
“是,臣妾遵旨。”韶典行了个平礼,脸上挂着满满的知足的笑意,转身回宫了。
三日后,风朗下旨,册封大皇子风晟为承亲王,册封二皇子风弘为翊亲王,十日后行册封大典。
天宫。
一清早,眉头紧锁的司命就急急走入太晨宫,对着东华躬身作揖,为难地禀告道:“帝君,遵照您的吩咐,几日来凡是来求讨忘川水的一律答应,小仙照做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六日来,这忘川水被讨出去了六碗!小仙有些不安,特来向您禀报。若再有来讨忘川水的,还继续给吗?请帝君示下。”
东华放下手中的书卷,呵呵一笑:“哦?都有谁来讨了,说来听听。”
“禀帝君,那日从青丘回来后,太子殿下便来找小仙要了一碗去。隔日,青丘的白真上神来找小仙讨了三碗去。第四日,文曲星君……哦,不,现在是青丘的文曲先生,说是来找小仙叙旧,临走时却也讨了一碗去。”
“嗯,这忘川水味道不佳,如今莫不是成了名茶了?竟有这么多人想喝。看来墨渊和白浅的这次下凡,热闹的很呐。”
东华玩味地一笑,端起书案上的茶轻抿了一口,又问道,“还有一碗谁讨去了?”
司命小心翼翼地观了观东华的脸色,支吾道:“还、还有一碗……”
司命说话少有吞吞吐吐的时候,事出反常必有妖,东华挑眉看了过去。
接触到东华锐利洞察的目光,司命浑身一凛,立即回道:“启禀帝君,凤九小殿下昨日也来讨了一碗忘川水。”
东华将手中的茶杯往书案上重重一顿,再开口间不觉就含了几分冷意:“为何不早来报我?”
司命硬着头皮解释道:“帝君,小殿下是昨日夜里悄悄来找小仙的。小仙本想要即刻回禀您,奈何小殿下坚决不肯。小殿下说,‘一则深夜禀报恐打扰了帝君休息,二则她是偷偷跑来这九重天的,若让人知道了她一个青丘女君夜深人静之时潜入天宫,多有不妥,不可张扬’,小仙无奈,又想着帝君您前儿吩咐了‘一律答应’,便只好给了小殿下忘川水……”
“她有没有说青丘要这么多忘川水怎么用了?”
“小殿下没说,但来时她气呼呼地说那几碗没她的份儿,所以她再来给自己要一碗。”
“司命,”东华甩了甩宽大的衣袖,站了起来,吩咐道,“给本帝君一碗忘川水。”
司命闻言惊讶道:“帝君,您这是又要下凡历劫吗?前番您下凡回来损了九成的法力,恢复了很久才好,倘若这次……”
“不必担心。”东华打断了司命的话,轻松说道,“这次并非本帝君历劫。既然该去的都去了,本帝君也去瞧瞧热闹。”
“帝君,皓德上仙已经退位入了轮回,夜华太子又坚持下凡走这一遭,天宫此时正需要您坐镇啊!”
“司命,该走的也都走了,这九重天上不会有什么大风浪。如若有事,你可随时去凡间找我。”东华理了理衣襟,伸出手道,“拿来。”
司命只好幻出了一碗忘川水双手奉上:“恭送帝君。”
他话音未落,东华就已消失了身影。
“还是帝君他老人家英明啊。天宫实在无趣,不如我也去看看?只可惜,不能亲身体验。”司命微晃着头,自言自语,向外走去。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清静寂然的太晨宫中,留下了司命的一声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