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细风雨绵绵,转眼一年清明时节又到了,忽然有点想起家了,想起坟墓中小山弥漫的泥土的气息来了。
从大学到工作一人在外六七年多么久了,再也没有过和家人一起去过扫墓挂纸了。虽然记忆中从未见过老外婆老外公,连现在也完全没有他们的音容笑貌,但年少的我和哥哥每年都会跟着妈妈屁股后高兴的走很远的山路,两只鞋沾满了泥土都快提不起脚了,也是很乐意得吵着要跟去的。我记得那时我总是很真诚的一行行,一列列的摆好每一张草纸,并且认真地用小石子盖好不让风吹走。虽然我不知到那样做有什么意义,但是却有种自豪感似的,因为天上会有老外婆老外公保佑我们家,保佑我考上大学。这是每个大人叫我们去祭拜时,每次都会这样跟我讲的,而且我一直深信不疑。当然那个时候离考大学还是显得为时过早的,所以我最关心的也是最开心的是如何找到摘到更多的果子吃,现在已然不知道那些野果的名儿,但是我相信那是世上最好吃的美味了,即便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罢。
后面随着年龄的增大和所谓的“懂事”,逐渐的明白其实天上并没有什么人保佑我们,爸妈每天还是要勤的劳作,我每天也要努力的学习,考试才能及格。所以那种莫名的自豪感则逐渐的消失了。
直到初二那年的一个下午,爷爷过世的消息传到学校来,我和表弟一起请假回去吊丧。第一次突然意识到了亲人也会离开,人老病死就发生在了自己身边。看到六个姑妈哭的那么伤心,尤其是大姑那样的痛哭欲绝,体会到人世原来竟会有如此的痛苦。我年幼的心竟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姑姑们嚎哭不止。
爷爷过世已有八九年了,他的样貌在我脑中从未模糊。这大概是我们是栓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的缘故吧。爷爷很早就患有气管炎,不能在外面干重活,我因最小也不用去田地干活。 所以爷爷和我就负责商店的生意。每天早上六七点就上来帮我家看店,一百米的路程不到,每次都气喘吁吁,弯着腰扶在大门上大口大口的喘完气候然后开门。这个时候我大概都没起床吧。我们的分工是这样的,他负责看店,我负责真正的卖东西。只要顾客来了,他就吼我“XXXX卖东西了”,声如洪钟,真的是气吞山河,震慑心魄一点也不夸张。有的时候我不想去想假装听不见都不行。然后我就从隔壁房子跑过来找钱卖东西了。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喜欢躲在那边的房子玩,而不呆在店里玩,其实店里很热闹,村里很多人没事都在店里聊天,打牌,看电视。可能那个时候我就埋下了喜欢一个人了的祸根了吧。
所以关于爷爷的所有记忆,除了坐在铺有件厚厚的深色的黑布地那把唯他独尊的老竹椅上,一顶厚厚的浅蓝色的部队里特有的军帽戴在那个极短的平头上,穿着一件厚厚的浅蓝色的部队里似的军大褂,冬天冷的时候两手交叉掏在衣袖里保暖,一副任凭风吹雪冻永远都不冷的坚毅模样外,好像我跟他都没做过其他事情了。爷爷喜欢钓鱼,我也喜欢。但是我只记得他钓过几次而已,而且好像不喜欢和我一起去,因为他怕我会吵走他的鱼。他们那一辈个个都是钓鱼高手,每次都是满载而归,而我每次一根杆子去,就一根杆子回,真的特别希望他能带我去。
爷爷是一个普通的兵,是一个生性耿直厚道至极之人。常听爸爸叔叔说,他的病根就是在合作社落下的。集体干的活,大家都偷懒躲闲,爷爷抢重活累活干个不止,砍树砍得吐血都不愿休息下,把自己身体透支的一丝不剩。在我印象中,爷爷向来是直言不讳,说话直来直去,有啥说啥,不管得罪什么人。爷爷真的是个刚正不阿,正义感极强的人。他临走的时候,留给爸爸叔叔最后的一句话就是“兄弟之间一定要团结”,然后闭上眼永远的离开了。
爷爷身上的许多优点可以说很好的遗传到了他的子女身上。爷爷一生没有给奶奶留下什么财产,相反因为奶奶的体弱多病花费了这些子女的不少金钱。但是爷爷却留给了子女一生的平安的和一身的善良孝顺。爷爷膝下有三子六女,爸爸叔叔都是至孝之人,六个姑姑都是都是奶奶的小棉袄。大姑尤为懂事明理。不但如此,女婿们在奶奶,爸爸叔叔困难时都慷慨帮扶,不曾埋怨。因此,家族五世同堂,旺盛不已。
虽然爷爷没有奶奶那么好的福气颐养天年,好人没有一生平安,但是他的福祉却在他的子子孙孙身上生根发芽,世世代代。
爷爷过世后,他的坟墓就做在了村子不远的那个山上。从那以后,高中的那几年挂纸都好少跑去老外婆老外公那边的山了。因为感觉真的跟他们不熟,不愿再去那么远了。都是妈妈他们去了。而爷爷的自然还是要去的扫的,也当然不是带着认为爷爷在天之灵会保佑我考上大学那样的目的了。而是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不仅仅有人间,还有阴间。这个世界有另一边,死去的人在那一边过着他们的生活,而他们也一样需要钱花,有了钱,他们才能过好他们的生活。所以,希望爷爷在那边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