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父亲就接到隔壁二婶电话,说家里老屋屋顶椽皮断了一块,连续几天下雨,老父母心里焦急,偏偏前段时间家里事情太多,抽不开身,终于等到了周末,父母再也按捺不住,我也不放心,换好课一大早就往老家赶……
一路上说说笑笑,不到一小时就到了老家,打开大门一看,里面各种野花野草恣意生长,一派生机勃勃景象。
父亲叹息说:“屋要人养,没有人气,再好的房子没有人住,或住的时间不够,就会野草丛生。”我环绕老屋走了一圈,果然如此,堂屋背后的竹子居然长到了屋檐下,走廊上水泥地面缝隙中倔强地长出油菜苗,母亲看见很娇嫩,赶紧扯了说带回去吃。
打开房门,屋里一地水渍,抬头一望,看见屋顶烂了一个窟窿。前段时间雨水多,家里的棉被衣物都浸湿了,幸亏漏雨的不是放电视机和冰箱这一方向,不然损失惨重。
那几天没时间回来,父亲说干脆不管了,反正也不值什么钱。我知道这不过是一时气话,毕竟老屋的一草一木、一针一线都浸透了他们奋斗的痕迹,如果不是为了带小宝,父母是不愿意来到县城住的,就因为放不下家里的坛坛罐罐,杂七杂八。
架起楼梯,父亲先从屋里面爬上去将原来漏下的碎瓦捡出来,我爬上楼梯探头一看,楼板上到处漆黑,从父亲手中接过装碎瓦的桶子,我再没兴趣去瞧瞧,也不敢踏上去,太沉,怕楼板受不了。
搞好卫生后把楼梯搬到屋后,压在屋檐上有点晃悠,我心里紧张说这能放吗?父亲说没事,说着就爬了上去。
从最下层开始揭瓦,一直往上,终于到了漏水的地方,此时的父亲已是大汗淋漓,两腿打颤,毕竟快七十岁了,又很久没有劳作。我很惭愧,帮不上父亲什么忙,因为我不再是那个在乡下爬树飞快的皮猴子,早已变成一个沉甸甸的中年油腻男。
找到了漏雨处,就要换掉已经烂掉的椽皮,再将瓦盖上去。原来盖的瓦掉下去烂了不少,需要弄点新瓦补上。我们父子俩在这边忙,母亲已经和一个乡邻联系好了,要我过去挑一些瓦过来。
虽然父母近几年在家住的时间不多,可乡亲父老依旧非常热情。我去挑瓦的这户人家不但不收钱,反而给我从地里摘了两个代瓜和一些蔬菜,他的热情让我难以招架,留下母亲在那里与他寒暄,我挑了瓦就走。
等我到家,父亲已经钉好一块新的椽皮,原来的旧瓦整理得差不多,再补充一些新瓦上去,老屋又恢复原来的样子。这下,落雨也不怕了,原来一直担心今天下雨的父亲松了口气。
将屋顶修缮完毕,我和父亲又来到堂屋背后,那茂密生长的竹子和灌木都长到屋檐下,有的甚至伸入窗户。屋后的阳坑也积满了淤泥。两人一起努力了半个小时,终于将靠窗的竹子砍断,坑里淤泥清空,但要完全清理干净,就必须等到放假才有时间。
边劳作边和父亲闲谈,我问父亲老屋大概有好久历史。
父亲说:“这座老屋与大姑姑同龄”
我说:“那不是已经七十多年了,看不出这木屋还蛮有生命力的。”
不知在哪本书上看到,说是现在城市建筑寿命平均不超过三十年,老屋已经超过七十年却还能正常使用,实属难得。
早些年,我们大家都在家,老屋挺热闹的。老屋虽然破旧,甚至倾斜得厉害,但一点不影响使用。住在木屋里,尤其夏天特别舒服,比住在水泥建筑里感觉好。
后来三伯回老家,看看木屋太破,就搞了整修。首先请匠人将木屋拉正,然后将木屋四周的地面硬化,屋后的排水沟也用水泥改造了。一切都变得比原来整洁美观。
美中不足的是硬化地面时师傅说为了防止老鼠钻洞,木板和地面紧密相连,没有通气孔。有人在家居住,每天通风透气也没什么,可如果长期没有人居住,整个楼板就变得潮湿,有点遗憾。
老屋里有我整个青春时代的美好记忆。印象深刻的那时爷爷在世,作为长孙,父亲安排我给他老人家晚上暖脚。一个小孩子哪里愿意陪着老人住在最里面、光线又不好的屋子,我每天想尽办法藏在父母的房子里面。有一次躲进衣柜里没有被发现得意忘形地发出笑声,结果又被抓了出来,送到爷爷的床上。不过陪睡也有好处,爷爷每晚都会有一些纸包糖之类零食给我,让几个兄弟羡慕,也只有此时我才忘了老屋的黑暗给我带来的恐惧。
当然最惨痛的经历是我在老屋父母的房间皮箱里,拿出一大把公家的国库券,去隔壁二大爷家买青皮梨子时被父母发现打得要死,从此我不再敢对父母的钱财觊觎半点……
后来爷爷去世,叔伯在外工作,我们也有了单独的房间,但很多时候我们还是三兄弟打闹在一起,然后沉沉睡去。再后来我外出读书,弟弟们外出打工,老屋就日益寂寞。再再后来父母也出来给我们兄弟几个带小孩。无人陪伴,老屋明显加快了衰老速度……
如今的老屋只有在每年春节和清明节,大家回去后才恢复原来的热闹景象。可三五天时间,当我们各自返回自己居住的城市,老屋又恢复原来的寂寞。这也许是整个农村老屋的缩影……
父母常说,等小宝年纪大点带回去住段时间,其实我对住乡里也比较喜欢,可这个愿望也许只有等退休才能实现,不知老屋你还能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