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到现在还坚决认为东东同学应该是我初中就在同校的老相识。
高中三年中的不知哪一天,我和东东突然开始熟络起来的,我觉得这家伙应该早在三四年前我就认识。记得高中时,我不止一次地问过:“东东你他妈的初中时到底是几班的?五班还是四班?我肯定在初中时和你经常见面的,要不然我怎么和你那么熟?”
“滚!我初中根本不认识你,我和班长是一个学校的!”
“你是不是智商有问题啊?连自己初中都记错了。我们肯定一个学校的。”
“你脑子有病的。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我在高二之前根本不认识你这号人。你丫谁啊?”
高考前有一段时间,我情绪萎靡,经常晚自习溜号拉着东东去轧操场,一圈一圈地绕着煤渣跑道每天重复以上对话。操场上常常乌漆抹黑没有半点灯光,不过如果有时月光的时候,你会发现跑道上、露天看台上、围墙下总会有零星的一对对男女同学在交流感情。我们曾饶有兴趣地去一对对“路过”观察,很遗憾,竟然没有一个是认识的。至少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东东时不时被我拉起来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闲逛,直到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了:“你丫病好了没有?脑子还好用就先帮我做道题,做不出来就别瞎逛了。”好吧,我承认东东你是当医生的料,真把我治住了。
零八年时,我还在邻省的山沟里当兵,刚脱离了大排房律令严苛的班排生活,虽然有了个单身小房间却又无处安放前途难觅的迷茫。有一天和东东打电话,聊起当时的困顿,唏嘘不已。第二天,东东就跑到了我那山沟沟里来了。
那时候,高铁估计还在打地基,晓东先是坐长途客运到省城,然后再坐大巴到了山沟里的小县城,给我打电话时他以为已经快到我们营区了,劈头盖脸就问:“你小子到底在什么地方?我问了半天都问不到路。”我挂了电话赶忙找了个黑车去接他,见面后被一顿鄙视:“你好歹也搞个专车来接我啊。还有,你怎么搞得跟个民工似的?这里不好混干脆和我回去得了。”
我当时正从训练场下来,一身迷彩服,灰头土脸,晓东头戴切·格瓦拉鸭舌帽、身穿冲锋衣、脚蹬登山鞋,还背着个登山包,潮得不要不要的。兴许是我那些年离开社会太久了,见了老同学都拘谨的不行,不停地搓手,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问完后,又傻了半天才想起来拖着他回了营区。
像当年在高中时一样,晓东拉着我漫无目的地逛了整整一天,对于他而言,我当时所在的那个厝在山坳里的连队,到处都是新奇的。我一整天没说几句话,晓东则基本上没歇过,钻到排房摸战士铺上的豆腐块有没有玄机,在器械场玩单双杠,把我楼前盘的整整齐齐的锚纲拖出来,跑到山脊上的靶场找弹壳,拉着连队下操回来的战士拍照,最后还在排房后的滚轮上转圈时头朝下摔了个屁墩。
晓东在我那吃了两顿饭,吃过饭之后改口了:“你这吃的比我在医院不知道好多少倍!还顿顿都是新鲜的,从不留剩饭剩菜。你这挺好的,可要好好混。”
当晚,原本信誓旦旦说要彻夜长谈的东东,玩得嗨过头了的东东,裹上睡袋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因为周一要上班,第二天吃过早饭,就急吼吼着要走了。
我去请假,原本打算送晓东到城里的,结果上头那个马桶脸愣是不准,甚至不准我出营区。晓东知晓后一挥手说,没关系我知道路了,你好好呆着,我赶紧走了。
最后,我叫了前一天的黑车,送到小县城接人时的地方。晓东捂着前一天摔惨了的屁股,回去了。回去上班第一天告诉我,拍了个片,尾椎骨裂。
晓东走的时候不知为何留个防水袋给我,不过挺好用的,我每次野外拉练都带着,装洗漱用品、打水、装应急食物,简直成了百宝袋。后来海训时,一次下海拉游,我装了一个馒头和一只咸蛋在里面拴在救生圈上,结果大海贪吃,给收走了。
我发现袋子不见时,已经上岸了,回头看去,只有茫茫一片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