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疆原创连载小说，转载请注明作者和出处。 作者微博:王疆截画道

第一章.北漂前夕

        2007年6月我历经种种坎坷艰辛终于从石大美院油画专业毕业。

        听一些师哥师姐说毕业时学校总要用种种理由“卡你”一下。我想着自己的大学前前后后上了6年，本来就“垂死挣扎”了，现在为了拿到毕业证、学位证，我鼓起勇气又砸响了总校长的办公室大门，还好他没有被我的悲惨经历吓到，也没有虚情假意的应付，还是比较“公正”的说些道理来“安慰”我受伤的身体和心灵。

      最后说了一句最有用的:谁要是再卡你，你直接来找我，我给你办！我心想:你早说啊！眼泪汪汪的说了谢谢就摔门而去。

      拿着一沓证书，我突觉不值，6年的大学生涯，学费最贵的油画专业，艰难的贷款读完。就换来了计算机证、普通话证、教师资格证、学历证、学位证这五张纸吗？人的精力和时间难道不比这五张纸值钱吗？可是钱又在哪呢？我只知道画画，哪幅画卖过钱呢？迷茫的我在学校招聘会上傻呵呵的看着其他同学焦急万分的应聘单位，自己慢腾腾的挪着步子不知道该干嘛，因为适合画画的单位都挤满了人，我也不想抢，随手给一些没人问的单位放了几个简历就哼着歌走了。

        后来在家人的劝说下认真的去了北伐附中新疆分校的美术老师招聘会，我和几个应聘者一起画了个马赛石膏像，主管人悄悄跑过来说:你画的最好，其他几个人形都打不准，这个岗位非你莫属，手机保持开机，随时准备来上班。这下我算是找到用武之地了。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个名校附中，谁知这一走就是一辈子。以后再没去过这个附中，后来听说是内定的把我挤掉了。

        我从此再没有去过任何一个学校应聘美术老师。心里不服，就拿了一沓自己的素描和色彩静物到学校门口、社区里面“招摇撞骗”还真有家长问，不善言辞的我只能实话实说，没想到也有一些懂画的家长信我。就这样艰难的一个月招生工作结束后，有了第一个学生，再加上我的憨厚务实和严谨教学，慢慢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学生，第二个月就有30多个学生了。

        赚钱也不是问题了，但是创作的内心还是有些空虚。转眼一年就过去了，在看了中央电视台播出的《李小龙传奇》后有一种莫名的激情驱使着我的内心想要去更大的世界，之后又看了王宝强主演的《士兵突击》再一次让我感到了紧迫感，还有插画师Benjamin的《总有一天》都让我觉得我是龙，我得去深海里游。

          一年的美术班到期时，接到了北京今天美术馆的入选通知，让我去北京参展。家长们也鼓励我出去闯闯，从小内向无知的我还是很胆怯，咨询了很多“过来人”没有一个同意的，绝望的我嘴巴说“算了不去了”但是我管不住我的身体，我又跑去买了行李箱、衣物等出远门要用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我买这些干嘛，不是说好了不去了吗？

        就这样，在无比矛盾的情况下，我哥陪着我一起坐上了去往北京的绿皮火车……

第二章.初到北京

      在去往北京的火车上度日如年，拥挤的人群、污浊的空气让人窒息。为了取得精神的慰籍，我拿出大学里未用完的速写本画起人物速写。每个人麻木的表情让我初步领略到社会生活的艰辛和人心叵测，无论外表怎样，里面都隐藏了无数的隐秘故事。同样经历世事沧桑的大哥打破沉默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自己的经历，并再三叮嘱我此次北京之行应该谨慎行事，处理好所走的每一步。奈何我的心智当时还不能理解，只禁锢在自封的艺术世界里。

        快到北京南站时，我联络了早就开始北漂生涯的大学同学阿讯和小妍。阿讯在中央美院进修网页设计，住在望京一个高档社区。小妍更像艺术家，和朋友合租了一个艺术村落里面的小院子过起了农家乐。

        刚到车站，就看到老同学来接我，心情一下就好起来，我们商量了一下，先在小妍的农家乐临时住下。阿讯那里租的虽然高档，却十分狭小，房租之高令人下巴摔地。

        安顿好行李后，我和大哥去天安门逛了一圈，看到一些外国人。大哥让我用英语跟外国人说话然后一起拍个照留纪念，以我当时的情商无法理解，只觉得没有骨气一口回绝，大哥也不高兴，一路没说话。晚上回去阿妍跟我说了很多，她的坎坷经历和国外男朋友的磨难，我用心记住了她说的艺术家必须学会吃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第二天大哥陪我到今天美术馆安顿好以后简单说了几句就去火车站了。我一个人躺在宿舍上铺心里空荡荡的，烦躁之下拿出吃饭“家伙”去画室画了一幅画，后来取名叫《盛世繁花》，没想到这幅没人买的画几年后入选了中央国家机关干部书画展在军事博物馆展出并被收藏。

        这个宿舍是今天美术馆陶艺工作室的阿亮联系的，带有小食堂，连食宿一个月交2500元，而来之前阿亮邀请我来今天美术馆油画工作室免费创作，不用交钱。可是人来了一切就变了。我为了能在这里有所收获，如饥似渴的请教每一位可能是“老师”的前辈，想要证明我到底是块顽石还是一块玉石。如果是顽石我就立即回老家“自生自灭”，再也不用痴心妄想成名成家了。如果是块玉那我就再试试拼一拼看看能不能博出一片天地。

        在今天美术馆附近的画廊遇到一些老师，我挨个拿着自己的素描、油画、手撕画的小册子给他们看，想着能指点我下一步的油画创作方向。没想到大多数老师都说我的那些舞蹈人物的手撕画撕的好，有特色。让我这个油画专业的人无地自容，手撕画只是我的一个业余爱好，撕着玩的，没想到能得到初步认可。

        后来我极其渴望见到陈冠青老师，每天画完画我就一栋楼一栋楼的跑着问:请问您知道陈冠青老师的工作室在哪吗？这样连续找了4-5天，周边的社区楼几乎都问了个遍，问多了，拒绝的多了，我也烦了，开始绝望。有一天下午我问过最后一户人家之后就决定不再继续了，回老家好好找个工作赚钱吧。

        当我垂头丧气的走向电梯时，电梯门开了，走出一个人跟我面对面，我不耐烦的抬头想说:你要干啥？谁知这个人穿着黑色中山装，小平头，浓眉大眼还是双眼皮，胳膊下夹着一个公文包，正好奇的看着我。

        我心里惊呼:这不是陈冠青老师吗？！赶紧拿出小册子双手递过去说:“陈老师，我是个美术学生，从偏远地区来的，见您一面不容易，想请您指点我的作品。”

        陈老师一边走一边说:“请不要让我感到紧张，我刚从美国回来还没有吃饭。”我才发现堵着陈老师前进的方向了，赶紧后退几步连忙道歉。陈老师盯着我看了几秒钟说:“你这样，在外面等我一会。”我就在楼道里席地而坐，拿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画起速写，心想我就是等到天黑也坐在这。3-4个小时以后，陈老师和一个朋友一起出来了。笑着对我说:“不好意思，你刚才说指点你什么？”我一边递给他小画册一边说:“一些大学画的画想请您指点一下”

        陈老师拿着小画册一页一页的看，然后语速极快的讲解每一幅画的优劣，而且几乎没有一句废话和犹豫的地方，就像是提前背的滚瓜烂熟的演讲一样。我一边听一边领悟着，第六感告诉我这些话对我很重要！到了楼下，陈老师笑着用他的大手和我握了一下，很有力度，感觉有一种无形的物质从他的手掌传递到了我的身上一样。

        离开陈老师后，我的身心从此不再焦虑不安，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一块玉石一条龙，就应该继续在北京这个大海里游荡，翻腾出自己的浪花。

        回到阿亮的陶艺工作室后，跟他们说了我和陈老师的经历，他们羡慕嫉妒恨的朝我围过来，争先恐后的抢着和我握手，一边握一边说:“我们也沾一沾仙气！”

        “你是怎么找到陈老师工作室的？我们在这都好几年了，也没见过陈老师一面。”阿亮忿忿的问道，我说我挨家挨户问的，其他人都哄堂大笑。​​​

第三章.宋庄之行

第一节:做摄影助理

          在今天美术馆一个月左右，馆长得知我是被陶艺工作室阿亮从千里之外忽悠过来后，给我退了部分费用，语重心长的告诉我北京不是普通人待的地方，建议我回老家安稳找个工作更好。我听着连忙点头，双手接过失而复得的一沓纸钞回到宿舍收拾行李。然后联络了宋庄的一个朋友阿龙，他的工作室刚好没人住。

          抵达宋庄小堡后，无意中看到街道边电线杆子上贴着招聘摄影助理，我就想着打个电话试试看，没想到聊了几句对方就说你明天来上班吧。

        第二天，我早早捯饬好外表，背着个空公文包装着样子去那个私人摄影公司上班。说是个公司，连个牌子也没有，不说的话以为是个仓库，外表搞得神神秘秘。好不容易找到入口进去一看，空无一人，简单的摆着几个老掉牙的台式电脑和家具。问了半天，从电脑后面跳出一个光头脑袋，揉着眼睛说:“你就是昨天打电话来面试的吧？”我说是啊，他抖了一下脖子上的貂绒围脖说:“我是这个摄影公司的主摄影师光光，你可以网上搜一下，还有一个副摄影师，他主要搞外联，基本不拍照。”

        我没听他说话，前后左右打量着这个所谓的摄影公司，被这里的环境吓着了，光光看出我的心思连忙解释道:你别看我这朴实无华，我这有仙则灵啊！再过2个半小时有一批外国模特要拍，我再眯一会，昨晚修片修了一夜。隔壁还有个摄影棚，你自己参观参观。刚说完就已经爬电脑后面呼呼呼的打起鼾了。

        我顺着光光手指的方向来到摄影棚，空间很大，有个巨大的纸质背景从顶部弧线形垂到地面，贴着地面的那一端踩满了高跟鞋脚印。旁边放了很多专业的摄影器材。背景纸对面是一些彩色可移动式的木质背景墙，有的背景墙是手绘图案，一看就是学生画的很不专业。

          我就在背景墙旁边的沙发上躺了一会，没想到就睡着了。梦中突然有人拉我胳膊，醒来一看，光光一只手拿着单反相机，另一只手拍着我的肩膀，嘴里还嚼着半个鸡蛋灌饼。嘟嘟囔囔的说:“快快快！还有半小时模特就来了！”说完就跑过去拿摄影灯。我也急忙过去帮忙，他说你去拿那边的几个灯，把折叠腿都拉开撑好。

        过了一小会，光光说的外国模特果然陆陆续续进了摄影棚，一个个还都年轻貌美如花。乡村风突然变成国际范，光光开始用他那四川口音的蹩脚英语跟模特们交流，逗的美女们哈哈大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和红润的舌头。光光拍照很会讲笑话调解少女们的情绪，总能在按下快门的瞬间捕捉到她们神采奕奕的表情和曼妙身姿。

        休息之余，我用速写本开始画起一个法国妙龄少女模特。她的清纯外表和独特气质吸引了我。当我和她对视的时候，她突然快速的朝我假笑了一下，速度之快让我怀疑是不是我的幻觉。画好以后，她走过来看我的速写，说了一句“good job”我心跳加速的说“thanks very much”并把画撕下来送给了她，她让我写下电话号码，说会给我打电话让我给她画画，并会付钱给我。我说好啊，我等你。然而最后却始终没等到这个电话，后来很懊悔为什么当时不要对方的电话号码。

        慢慢的模特开始多起来，光光又叫了几个人帮忙，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开始快速进入摄影助理的角色。 

        这一天忙炸了，模特走以后，光光像泄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三千张啊……今晚又得修一晚上。我也累的腰酸腿疼，看着就在一间房子里转悠，可运动量一点也不比踢足球少多少，汗水早已经在背上湿了干，干了湿反复几十次。晚上光光留下所有员工一起修片，连我一共5个人，一人修600张。修不完不让回家。

        就这样，我为了糊口，任劳任怨、忙忙碌碌，干了很多份外的工作，只为了能在发工资的时候多给一点。然而忠厚的老牛往往都是死的最惨的那一个，反而投机取巧的狐狸可以逍遥自在。好在我画背景手绘墙的时候还酝酿和试画了功夫画的方式，算是有所悟、有所获。因为几个月后，我就用这个功夫画方式陆续登上了北北卫视、北北晚报、法法晚报、湖湖卫视、河河卫视等多家主流媒体。

        日复一日，高强度的忙碌让我的身体不堪重负，终于病倒了，发烧请假在家5天。病假期间我接到很多次光光的电话，都是训斥和催促，我说我也不想病啊！实在去不了！心里慢慢恨透了这个光光，计划着病好就去辞职。

          光光似乎也猜到了我的意图，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第一没有干够一个月，第二帮他装所有电脑的系统时删除了他的宝贵资料，第三病假时间太长，以这三个理由扣除了我一大半工资，我心想在社会上人真的不能太老实，不能太善良！我想去辩解、去争抢，就像街上的狗与狗拼命撕咬着就为了抢一根骨头。可是我实在太厌倦这世俗为人，疲惫的身心乏力无奈，只得拿着仅有的一沓钞票走出了光光的摄影公司。

第三章.宋庄之行

第二节“火焰行动”

        离开摄影公司当天，一个大学同学胖辉来访，聊了很多往事和人生理想，胖辉侃侃而谈对未来充满了规划和信心。我非常羡慕他的雄心和魄力，也想着自己能计划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来做，不想再浪费自己的精力和时间。

        晚饭后，胖辉用他的清华同方笔记本电脑看着“大秦帝国”电视剧。我在速写本上画速写，画着画着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就问见多识广的胖辉:“我想明天骑自行车从宋庄到天安门广场做一幅手撕画，然后再返回宋庄，你觉得怎么样？”胖辉笑了笑说:“精神可嘉，但

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你如果有这个精力就试试吧。”我思考了一会说:“我没想那么多，从摄影公司辞职后，我不想再无聊和乏味的活下去，就是想挑战一下自己。”胖辉惊讶的看了一下我，指着他的旅行书包说:“我包里有个800万像素的数码相机，还没用过，你拿去用吧，拍个过程到时我也看看”

        我感激的望了望胖辉，急忙说:“哥们儿那就多谢啦！”伸手就去找他的数码相机，谁知刚拉开拉链，手指触碰到什么软乎乎又很有弹性的东西，让我全身发毛，仔细一看好像是个肉色杯子形状的东西，中间还有个裂纹。我好奇想问胖辉这是什么东西，又忍住了。

        因为我回忆起来以前好像在某宝上见过，突然明白了什么，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神器还亲手触摸，让我面红耳赤，转过头看胖辉，他还在聚精会神的看电视剧并没有注意到我这边的异样。我缓了一口气，使劲不去想不去碰那个“杯子”。翻到最底下，终于看到数码相机，拿出来试了一下还真是好用！

        第二天早上6点，我的身体自动醒来，准备好简单的食物和行装就准备出发了，临出门时，装睡的胖辉道了一声:“一路顺风啊！”

        走到楼下，我找到之前花了60块钱买的二手自行车，当时还心血来潮的擦洗干净，用丙烯颜料画成了“火焰车”。跟我当时穿的一身“火焰装”非常搭配。推着我心爱的火焰车走出院子后，马路上就像出现了一团移动的“火焰”。周围的人一脸懵逼，说啥的都有，而我自顾自的往前走。

        我一手拿着数码相机拍录像，一手扶着车把，刚出宋庄画家村的大门就后悔了，因为我不认路。

        北京的岔路口太多，我迷路了。身体无数次的想要回宋庄，但又说服不了我的内心。无奈之下，强迫自己主动找人问路。在一个单位门口，隔着铁门栏杆问一个大姐，还好第一次问路遇到了好人，大姐很热心，仔细指点了迷途，还给我找来了绳子让我把一直背在背上的书包绑在后座位上。这样的鼓励让我打消了返回的犹豫，坚定的走上了去往天安门的挑战之路。

        再次上路，我按照好心大姐的指点跟着一辆直通新华大街和宋庄小堡的公交车走，车跟丢了，就顺着车站走。

        就这样顺着不同路线的车站，我顺利到了长安街，拍下了旅程中每一个标志性地标的录像。进了天安门广场，我在城楼下拿出红色腊光纸照着天安门就撕起来，“一团火”撕一张纸，很多人慢慢就围过来。引起了保安的注意，几个便衣过来看了一会说:“艺术家你快一点，不要引起围观了！”我手没停下，急忙说:“好的好的，马上就好！”为了不惹麻烦我赶紧撕好，拍了照就走，一切基本顺利，到了晚上7:30我回到宋庄小堡，来回骑行40多公里，一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居然一点也不饿、也不累。

第三章.宋庄之行

第三节.“手撕画与功夫画”

        这次“火焰行动”行为艺术策划和行动完毕以后，我对自己的理念更加自信了。开始创作功夫画，练习寸拳，并写了一篇“关于功夫画的阐述”，截画道宣言也开始发表。自拍了一些功夫画和手撕画创作的小视频。为了宣传自己的创作方式和理念，我报名了北北卫视的一档栏目，并在2009年3月成功播出了我的功夫画、手撕画创作和寸拳表演。

        小堡的工作室没有电视、也没有网，我就去阿龙的家收看了北北卫视的“北京小伙”栏目的“人生大挑战”，在我前面播出的一个嘉宾是挑战杂技绝活的，节目非常惊艳刺激。到了我自己的节目，总觉得自己丑，说话磕磕巴巴的，有点不敢看，自惭形秽的自卑感笼罩着我。看到自己在电视里出场的时候，坐在电视机外面的我尽然紧张的全身发抖，心慌气短。硬着头皮看完节目，我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非常狼狈，阿龙给我一身衣服换了并鼓励我说:“小伙子真不错！”我才松了一口气。

        出来的时候，阿龙建议我到朝阳公园去做手撕画试试看效果怎么样。我就买了些红色腊光纸、卡纸和胶水，到了朝阳公园大门一看，人气超旺。排队的人群有100多米长了，我赶紧排在最短的一队人群后面。

        等到了公园里面都已经很晚了，但是还有很多人在里面游荡，我就找了一处人多点的小路边上开始做起手撕画，撕了好久都没几个人来看。就在我没注意的时候，不知道何时在我侧后方蹲了一个看起来16岁左右穿校服的小女孩，正聚精会神的看我撕画，梳着马尾辫特别文静，问我这叫什么画？算不算艺术？为什么做这个？你是艺术家吗？

        我一时答不上来，就说:“小女孩，你也喜欢画画吗？”

        她说:“不喜欢，就是感兴趣。”

        我说:“那不就是喜欢吗？”

        她有点皱着眉头说:“感兴趣不是喜欢！”

        我心想这女孩可真够好玩的，就和她聊起来，聊了很久她也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我就说要不我给你撕个肖像画吧，她担心的说要钱吗？我可没钱啊。我说不要钱，撕了一会就好了，还硬着头皮给她装了一个带玻璃的外框裱起来递给了她。临走的时候，她问我要电话号码，我才想起来问她要（因为之前有法国模特的教训）就这样认识了一个小朋友，名字叫文小双，后来断断续续跟她一直联络了近10年，算是未来的红颜知己吧。

        回到小堡后，有个老乡包大国听说我来宋庄了，就来找我，聊了很多各自的经历还有创作方面的事情。他建议我把手撕画放到小堡附近的吉娜画廊代卖，我拿出之前创作的一批人物舞蹈形象的手撕画，仔细看了一遍，恋恋不舍的选了15幅不太满意的作品拿去画廊代卖。没想到一周左右后，吉娜画廊打来电话说手撕画卖掉了，让我再送一批，还让我裱个好看的外框。这样好的赚钱机会，我当时就因为舍不得，没有再送作品过去。

        创作之余我时不时能接到文小双打来的电话，问我在干嘛？我说我在画画，有什么事吗？她说没什么事就挂了，我就觉得莫名其妙的。也没有再深入琢磨她啥意思，也没问别人，因为之前没有任何与女生打交道的经验，尤其是这样的女学生，想都没想过。

        画完画就去附近的艺术家工作室串门。有个八大美院毕业的研究生租了附近一间高档工作室画画。我进去参观了一下，画的很专业也很模式化，话也特别多，属于话唠型，而且极其善于把电影想象到现实中，对待女生特别有一套理论和经验。当我聊起在摄影公司遇到那个法国模特的经历时，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他就哄堂大笑抓着我的手歇斯底里的一边摇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一定要带套哦！”我气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他这样的“老司机”来说什么单纯的事都能说出个道道。后来他到我工作室参观，尽然一进门就到各个房间找东西，我说你找什么？！他翻了冰箱翻柜子，找了半天说:“你没有在冰箱里冻死人骨头？”我被他说的莫名其妙，怀疑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有一次跟阿龙聊天，我说我想办个手撕画展，但是我没有钱租场地。他说可以试试去附近的企业问问，因为宋庄是个画家村，好几千画家聚集，一些企业会赞助艺术家创作或者办画展。我信以为真，立即就去挨家挨户的问，毫无疑问所有人都拒绝我。可是内心还是不服输，堂堂一个国际性画家村，难道没有一个懂艺术的企业吗？

        找了好几天，我四处碰壁，满怀绝望的内心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走向一家企业的大门。这个企业偌大的院子却大多种了果树和花草，但也让我颇有好感，四周望去了无人烟，果树下只站着一个带着老式草帽的中年男人，猛一看像民工，但第六感告诉我这个人有某种特别的气质。于是我怀着敬畏走向草帽哥，说明来意后递给他手撕画册，然后茫然的观察他的反应。

        没想到草帽哥只看了2-3页就合上了册子，我心里一怔，最后一丝希望看来也要破灭了！但是他说:“手撕画我知道，你做的不错！”说完伸直胳膊用手指向旁边的一座大厂房，“那个服装厂你可以免费用，但是时间不能太长，隔壁那间厂房是一个马来西亚的画家租去当工作室了。这个厂房放了很久没人用，里面很乱，还得麻烦你自己打扫了。”我急忙说:“好的好的，没问题！太感谢您了！”

        就这样，在草帽哥的赞助下，我成功举办了自己的第一次手撕画展，还邀请了朝阳公园认识的文小双，可惜的是她答应了要来，最后还是没来让我很生气。好在画展最后一天成功邀请到北北卫视的“生命秀”栏目来实地拍摄了我的画展和手撕画、功夫画创作，还讲述了我的北漂故事。

        这次手撕画展有几个人想买我创作的李小龙系列手撕画，但是因为我不会讨价还价没能成交。我也不在意，起码做出一些宣传和影响。

        有一次去包大国家坐客，他的父母很热情，做了新疆拉条子给我吃。参观了大国的工作室，很专业，但是画用布子盖着。他说:“艺术作品最害怕剽窃，创作完以后最好不要让人看，等在媒体发表公开报道以后再给人看。”我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大国说他经常去798艺术区送作品，那里的画廊心高气傲，一般的人一般的画连看都不看。但是也有送去作品光盘的艺术家被选中，免费给办了画展的。让我也去试试看。我还是信以为真。赶紧回工作室收拾作品，准备刻录一些作品光盘去798艺术区的画廊见见世面……

第四章.入驻798艺术区

第一节“功夫画首发展”

        我把想去798艺术区推销自己作品的想法跟阿龙和八大美院研究生说了一下，他们都挺支持，还出谋划策怎么才能打响第一炮。阿龙说:“你在北北卫视的功夫画挺有冲击力，可以试试在798先做一次试试看”

        “可是在798没有合适的场地做啊”研究生邹着眉头说道。

        “是啊，难道要在室外自己找地方做吗？”我一边说一边想象着在户外场地做功夫画的样子。

        “未尝不可啊！只要在798里面，管他呢？我们也可以叫几个媒体来采访报道”阿龙坚定的说道。

        “这样也行啊？”我有点无法接受这样的简陋展示，但是内心却在积极想象着。

          准备好一切行头，我们三个文艺青年就

乘坐“豪华大巴车”来到了大山子路口南的798艺术区大门，这也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在车上，三个人还议论着昨晚联系过的媒体是否会来798采访我们这次“壮举” 可是我们转悠了半天也没有一家媒体过来。

        等了一小时左右，大伙都有点不耐烦了，就商量好在入口200米处一片空地开始我们的展示，还在旁边拉了个横幅“王疆功夫画首发展”  就在我摆开架势要开始的时候，66艺术网的一个郭编辑来了，问我们是不是昨天联系要做功夫画展示的人。我们异口同声:“是啊！”他就拿出背在背上的单反相机调整了一下端起来对着我们一阵狂拍，我说你把闪光灯关了太刺眼。

          我们把画板放在一个架子上，研究生在后面帮忙扶着，阿龙在旁边拍照、录像。我带好手套，沾满颜料就开始按照脑海里对李小龙的印象在画板上“砰砰砰”的一阵乱拳、乱掌打上去，研究生突然从画板后面冒出个脑袋，我一拳打过去，颜料溅了他一脸。一会功夫，画板上就呈现出大致的形象。郭编辑从各个角度拍了很多照片，结束后他问了我们为什么叫“功夫画”等等一些问题，然后说会在第二天发布在66艺术网的官方网站上。

        好不容易到一趟798，我们在附近一些画廊和街区溜达了一圈，我的火焰装引起

了很多人的“侧目”还有一个游客要求合影，我也是来者不拒。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今天美术馆的阿亮带着几个朋友从远处向我们走过来，他高举着胳膊向我招手，我没有回应。走近了，我说:“你们也来了？”

        “是啊，来看你的功夫画啊，东东艺术网的主编一会就过来”阿亮得意的说道。

        “是吗？可是我们刚刚已经做完了！正准备回去。”  我坚定的说。

        “啊？！我来晚了啊！可是东东艺术网的主编很厉害，你们交流一下对你很有帮助！”阿亮惊讶的说。

        “快点，公交车来了！”研究生喊了一声催促着。

        我们三个就直奔大山子路口南车站而去。

第四章.入驻798艺术区

第二节“成立手绘墙工作室”

          我们坐了3-4个小时的公交车回到宋庄就各回各家，吃馍喝茶了。研究生说他要回去跟女朋友“研究生孩子”，阿龙说要回家去哄女儿。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空旷的画室“呐喊”。

        第二天，我在网上搜了一下，果然66艺术网的详细图文报道公开发布了。遗憾的是只有一张照片，是我在打功夫画，刚好研究生探出脑袋被打了一脸颜料的瞬间。

        过了几天，阿龙的一个女性朋友小花，也是画画的，说要来工作室和我们一起合作开个手绘墙工作室。我说行啊，既能画画，又能赚钱。只是小花跟我同住在工作室，让我有点不自在。但为了三个人合作，也只能这样了。大家说干就干，简单的互相认识以后，谈了大概的合作方式，就开始设计宣传页，在网上大肆发帖宣传。

        很快，我们把设计好的宣传页拿去复印店打印，店里生意很好，前面还等了3个人要打印资料。我们就坐在店里等，这时，跑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们这有人接手绘墙的活吗？”我很快接话道:“我们就是专门画手绘墙的！”

        说着说着我们就不复印宣传页了，三个人围着这个男子聊了半天，终于接下了工作室“开业”以后第一单生意，原来这个男子是顺义区的一个社区居民，只是听说宋庄是个画家村有很多画家，就开车来宋庄寻找画师给自己新装修的房子画墙面。他到复印店之前已经跑了5-6家宋庄的店铺，都说没有画手绘墙的。遇到我们他觉得非常幸运。

          谈好之后，我们回工作室拿了速写本、图片册子和卷尺等工具，就跟着顺义男子一起去他家测量画图面积。

          这单生意画完后，阿龙直接回家。小花回到工作室给我做了丰盛的饭菜，我很高兴，一边吃一边夸奖她的手艺好。小花只是笑着看我吃，我说你也一起吃啊，她说她吃过了不饿。后来我们就各自睡一间卧室休息了。因为我当时的情商只知道画画，吃饱了不饿就满足了。根本没有想到找女朋友谈恋爱，即便有这个想法也是特别被动，对方不提我是绝对不会提的，因为那时的我觉得男生主动接近女生都特别坏特别恶心，我有些抵触。

        后来，我们一起又接了几单生意，在五道口的一家地下酒吧画了很大的壁画。在公园里面做了一些雕塑的表面涂色。小花之后也没有给我再做饭，也没有之前的热情了。没多久就不辞而别了。阿龙说她回老家了，我也没多问，当时也没什么感觉，就知道画室又剩下我一个人了。其实也没什么。

        闲暇之余，我又翻出为了去798艺术区推销作品的光盘和作品集。我想我该干点有意义的事情了吧？拿着这些资料，穿好衣服我就直奔798艺术区了。

第四章.入驻798艺术区

第三节“入驻798创想空间”

        当我带着精心准备的资料来到798的时候，才发现最近正在举办“798艺术节”，到处人山人海。每一家店铺都是前脚走后脚进的队伍络绎不绝，我有点怯场，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献丑”。内心有一个声音说:别怕！你是天才你怕谁？

        大着胆子我迈进了一家创意画廊里，环顾四周，到处挂满了稀奇古怪的艺术品，各种风格、各种材料的架上绘画，以前见都没见过的手工艺术品。

        在人群中我挤到前台，学着别人的样子，抢着问了一句:“请问你们经理在不在？”

        没有人理我，我又问了一次。

          “我们这没有经理！你有什么事？”一个靠我最近的接待人员仰着头斜着眼睛冲我说。

          “我这有一些作品，想问问可否放在这里代销？”

          “是你的作品吗？”

          “是我自己做的手撕画”

          “我看一下”

          “这个册子里都是”

          “嗯，撕的还不错！只是这种作品比较边缘化，我们这都是主流艺术，可能……”

          我明白他的意思，拿着资料就走了。

        遇到一次拒绝以后，我反而放开了，大方的走过好几个画廊，大多都说不适合他们的风格，有几家留了光盘和电话，让我等通知。

          走了一半左右的画廊，我有点累了就走进了最近的创意广场跟前的一个创想空间。里面放着欧美流行音乐，声音大的震耳欲聋，我捂着耳朵走进一个像办公室一样的房间，大声问了一下:“请问一下！你们这的经理在不在？！”

          “我就是啊！”一个高个子男人说。

          “音响声音能不能小点？！”

          “好的！”

          终于能好好说话了！我问能不能在这里代销作品，高个子男人大仁说我先看看作品再说吧。他拿着我的手撕画作品集翻开看了几页就合上了，我心里有点懵，是拒绝还是接受？

        “后天就是端午节，你回去准备一下，在这个位置做你的创作，但是能不能生存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大仁指着前台旁边的五角星形状的桌椅组合坚定的说道。

        “那太感谢了！那如果有收入怎么分成呢？”

        “哦，一开始试营业不用分成，你自己拿着就行，情况好了再说。”

        “好的，那就多谢您了！我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快走出创想空间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要给798艺术节投稿的事情。就返回去问大仁经理，他说你可找对人了，我就是798艺术节的工作人员，可以帮我转交过去，我就直接把“火焰行动”的影像光盘交给了大仁。

        如此一来，我的事就这样办完了。 一身轻松的我去文具用品店买了很多做手撕画要用的材料，还有一些漂亮的外框。

    端午节那天，我早早去了。无奈整个空间里都是人气惨淡，到了中午才陆陆续续的进来一些闲逛的人群，只是逛不消费。

        好不容易遇到了我的第一个顾客，却十分的麻烦。有一位大姐，就迷上我这个手撕肖像画了，但是又不愿意掏钱。我开价60一幅，她非要还价到30元。我一开始死活不给她降价，她也不走就死缠烂打的还价。我想无论如何也要完成这个第一单生意，就无可奈何的说要不就50吧？她也很坚定，必须只给30，一看就是还价高手“老油条”。我说那就45，不能再低了。她说最高35。就这样讨价还价我和这位大姐讨论了将近3个小时，周围的人群都换了好几波了，我们还没定好价。

        好在最后终于谈好在40元一幅给她撕了一幅肖像，还送了一个外框。完成以后有的地方她说不够像，我又给她修改了一点，这才满意而归。

        有了第一单生意垫底，我的胆子也慢慢大起来，开始主动招揽生意。陆续就有了后面的顾客，裤子口袋也慢慢鼓起来了。

        大仁经理在前台一边收钱一边转过头看着我裂开嘴“嘿嘿嘿”的笑起来，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第四章.入驻798艺术区

第四节“乔迁新居”

        在798创想空间站稳脚跟后，搬家就迫在眉睫了。因为从宋庄坐公交车去798来回4-5个小时实在是让人头疼不已。

        然而，让人更头疼的是像我这样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的人，搬家真是个“大工程”。搬家公司的人说从来没见过像我这样的，一根针都要带着。我也很烦恼，为什么要这样？可能是一种强迫症吧。从小的家庭环境和生存经历形成了一种勤俭节约的“不良品德”。

        那时候还没有货拉拉、快狗等物流资源。我租了一辆金杯车装的满满当当，一次就拉到了位于798附近的南皋棚户区，一间房租400元的“巴掌大”的小平房，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床。能把我的生活物品和作品放下就已经很不错了。

        “乔迁新居”后，阿龙来看过我一次，房子只能容下一个人落脚，他就站在门口跟我聊了一会就回去了。文小双还是保持着时不时给我打个电话的习惯，我说我搬家了，没好意思说我在南皋棚户区，说我在798附近租房子住。她有点惊讶，说还想去宋庄看我的画展呢。我说到时候我在798办画展，第一个邀请你来看。

        晚上下班以后，我回到“巴掌房”，一点也没觉得我很凄惨，当时还挺满足的躺在脏兮兮的旧床上回忆着这些天在798给每一位顾客做手撕画的场景。

        无奈的是，有天晚上我睡着后梦见跟人打架，那个人老往我脸上吐口水，我气急败坏的使劲踹了他一脚！突然感到脚趾一阵猛烈的疼痛把我从梦中惊醒，起来一看，脚流血了，墙上一根带着血迹的水泥钉子被我踢弯了。房顶还漏水，“滴答滴答”的冲我脸上掉下来。我急忙翻出创可贴贴在伤口上，然后拿了个大盆子接雨水，又用塑料布盖在一些纸质作品上面。心里想:无论如何这次是真的又要搬家了。

        第二天跟房东商量好，我帮他找个续租的人，他退还我剩下的房租和押金。后来我在附近一个二楼找了一间稍微大一点有一个小窗户的房子，一个月600元，贵就贵点，起码屋顶不漏水。很快风风火火的搬家又上演了一次。

          这个二楼住了很多北漂一族，租户来自五湖四海，又都是年轻人。我经常下班后能听到其他屋里那种“撕心裂肺”的呻吟声，让我心烦意乱！有时候出门偶尔遇到的男男女女，总是像“饿狼”一样盯着我，我都是厌恶的自顾自的往前走。我那段时间特别排斥物质和身体的欲望，只想着做手撕画。每天都是不饿不吃，吃都是自己做点简单的饭菜填饱肚子就行。

        有一天晚上，我的意识很真实的在一个有点梦幻的空间里面，有沙发，桌子等物品，我对面有一位白头发白胡子的老人，正在往一个杯子里倒茶水。我突然发现在这个空间的下面有个人在扫地拖地特别忙活。我动了一下胳膊，感觉有点麻木，才发现下面那个人和我是一体的，可是我在上面，他在下面。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那位老人笑咪咪朝我走过来指着下面那个人说:“其实他才重要。”

        虽然只是梦境，但这个记忆深深的刻在我脑海里。从那以后我就开始重视吃喝，想着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也开始想着物色个女朋友谈个恋爱什么的，虽然对男女朋友一窍不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