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讲的是某个深巷子里,具体在哪,我也忘记了,只依稀记得是在广东。穿过一片长年湿漉漉的,两旁都是卖菜小摊的巷子,就看到它了。灰蒙蒙的卷闸门上挂着充满廉价气息塑料招牌,上面写着简单的四个字“广东糖水”。
第一次走进去的时候,诧异于老板竟然是个看起来20多岁的年轻小伙子,毕竟糖水店不同于奶茶店,听起来就应该是老字号的店,里面应该有一对老夫妻,或者一个老人在里面镇店。因为这个年轻老板让我对店里的手艺产生了比较大的怀疑。扫了一眼菜单,点了一份椰汁西米露。老板就去厨房了。我看着墙上挂的老电视,无聊的打发着时间。
突然一句充满人生阅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给,西米露”。这让我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这哪像个年轻人的声音,真沧桑。不过女孩子面对美食的时候,大脑就停止转动了。我赶紧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瞬间就被电到了,就像小时候看中华小当家那样,吃到好吃的,就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入口就是一阵清凉,既不会觉得冰的后槽牙疼,也不会觉得像温水,这样的清凉是夏日里的春风,只一口就让人忘记了,这是夏天,这是广州的夏天。随之而来的就是椰子的清香,然后舌头上的每一颗味蕾就被甘甜包裹了,这甜刚刚好,不少一分发苦,不多一分发腻,而是温柔的,细腻的,暖暖的甜。一口慢慢的品在嘴里,我开始打量起这碗椰汁西米露,它是用以前家里用的青花陶瓷的大碗,看起来非常朴实,乳白色的椰汁上面冒着丝丝,凉凉的白气。用勺子轻轻的搅一搅就看到一颗颗调皮的西米从碗底跳起来,晶莹剔透,可爱极了。要是这碗西米露在一个五星级酒店里用漂亮的浮雕玻璃碗端上来,就算一碗500块,也不会觉得贵,还会感慨一下,这个大厨手艺真好呀。古时候,豪迈的壮士喝酒都是一大碗一饮而尽,显得大气。再喝到这碗西米露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不是壮士豪迈,是酒太难喝了,因为要是好酒,壮士肯定是舍不得一饮而尽,一定要慢慢的细细的来品尝。就像现在一样,这碗西米露我就想用最优雅,最慢的方式,细细的一点点的品尝,欣赏它的美。这是我跟这家糖水店的第一次相遇,并且是和老李一起。
老李是我发小,老李是个美女,“老李”是我对她的爱称。那会儿我们高三刚毕业,想出来见见世面,可是我们爸妈都不允许,我们俩先斩后奏,到了广州才告知家里,我们已经出来了,言外之意是怎么阻止也没用了。
我跟老李来投靠她表妹,三个人住在一个小小的但是五脏六腑俱全的温馨小窝里。刚来广州,人生地不熟,为了省路费,天天在烈日下到处找工作,每天在结束了一天的奔波后就来这家老店点碗糖水犒劳自己。要是今天找的工作成功机会比较大就吃贵的,要是今天没什么收获就点最便宜的两块钱的糖水。糖水的味道也很好,一天的疲惫也在这碗糖水中消散尽。
记得最穷的时候,手头上也没什么钱了,但工资却迟迟不发,下班后我们依然要去喝糖水,但是只喝一碗,两个人一碗,大部分都被我喝了,老李也很开心,她喜欢看着我好。那段穷日子,我们连加餐都只是去外面吃个青椒肉丝,肉丝真是少的可怜,但是老李还是会给我买瓶啤酒。
或许那家糖水店没我讲的那么好喝,但因为和老李一起,所以好好喝。或许老李没有那么好,但我们在一起的20多年,她都好。在广州,小家里只有一张床,因为很潮,我身体那时候也不好,她就睡地板,把床让给我们。在工厂我们上夜班,晚上她也不吃饭,就使劲干活,干完了帮我,而我又要吃饭,又要休息。她会给我洗头发,剥虾,剥花生。老李其实没那么好,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她那里不好。在使劲想想她的不好,就是高三的时候,每个星期都给我打电话,让我照顾好自己,听我倾诉,自己却没考好。大概是因为老李,所以那家糖水好喝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