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救治了文曲,与破军星君起争执,媚娘初试锋芒,文曲情根初种
待天聋地哑磨蹭了会儿,媚娘才出言提醒:“二位,星君身上还有几处大伤需用药止血。”
胖墩地哑闻言忙拍了拍天聋的肩膀,打了几个手势。天聋看完就嚷了起来:“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说完又去看浥宸,见他衣服上有好几处血迹,也不管那三七二十一,挥舞这他的小手臂就把浥宸的外袍给脱了下来,只剩下一件单衣,正想动手去解单衣的系带,浥宸终于有了反应,不着痕迹地按住了天聋的手,温声道:“叔叔,此举不妥。医者毕竟是姑娘家。”
天聋目光不善地盯着媚娘,想来宸宸这小子是他与哑哑自小看顾大的,就连洗澡都是他俩伺候的,哪还有这些个顾忌,但转念一想,自家的小子确实不能让个外人白白占了便宜去,想明白了,他也就收了手,稍稍挪了个位置出来。
媚娘也不言语,自坐到了浥宸的身畔,拔了翠绿小瓶的瓶塞,定睛查看了一番,抬手落在了浥宸的衣领,道了声:“星君,媚娘失礼了。”略一使劲,白色的单衣就松了,后领大敞,露出了大片后背与圆润结实的肩臂。
浥宸倏然一惊,转而看到媚娘面色如常,毫无羞赧之色,转而又失笑,这女子……倒真有些不拘小节。
媚娘并非不知四周的目光有异,但她是个医者,平日里也没少帮着天医真人处理受伤的天兵天将的伤口,是以于她而言,看人体就跟看案板上的白菜一般,只是这颗白菜莹润有光泽些罢了。她目不斜视,只看着后背那几处狰狞露骨的伤口,将药粉慢慢撒上去,又捏了个治愈术的诀,清理去了那些翻飞的血肉,待得伤口看上去熨帖干净些了才收回手,但有一处约莫有碗口大,即使用了药与术法还是有血水渗出,身边又未曾带医药物品。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块方帕,对折了两下贴在伤口处,使术固定,复又轻手拉上衣领,这才算完事。
一直歪头斜眼的某人,缓缓收回目光,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来。明明是治愈的术法却丝毫不温柔,起初有些灼痛,而后是有些酥麻,哪怕她已经收了手,他仍能感觉到伤口还有些残留术法所带来的隐痛。不知怎地就让他想起了书房外小花园里栽种的那棵刺槐树来,他曾洋槐花入茶,被不小心扎下手指,便是这般感觉。忆起流苏般的洋槐花串儿,他又想到了媚娘。她发髻上不过一支素簪,若是再别上花串,应是添彩的。
媚娘可不知那人想了什么,只是觉得既已施恩就该图报了。天聋地哑替浥宸整理穿戴衣衫,她站起身,退了几步,与那叔侄三人拉开了些距离。
“媚娘虽久居广寒宫,但也有所听闻,星君向来与开阳宫武曲星君交好,媚娘现下有桩事,需得他帮忙,不知星君能不能帮媚娘说上一说。”
穿戴整齐的青年也已起身,与她相对而立,看着比她高过了一个头,广袖微垂,显出一派星君的洒然来:“姑娘有恩于某,若有难事,某定当竭尽所能不敢辞。”
听惯了九天上稍有些尊位的神君总爱本君,本座的自称,乍听这人以“某”自诩,媚娘好笑地摇摇头。
她张口正待说话,忽听得身后一阵凌厉的破风之声,本能促使她快速地闪避开去,只听一声巨响堪堪落在距离浥宸一步之前,溅起星沙漫天。
空中传来冷冽的男音:“哼,连我瑶光宫的地界也敢擅闯,还真当本君是个好相与的!”
先前媚娘被天聋地哑强行掳至此处便去救人,也没来得及去观察周遭地形,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倒还分了神往四周去看,只见正南方向约莫百步处有宫阙飞檐影影绰绰。
没时间看得更仔细,四周风起云涌,星沙在空风中弥漫成一张细密的大网,使得一步之外物不可目视。好在媚娘有帷帽还能减轻些飞沙走石的荼害。而更为奇怪的是,那怪异的叔侄三人竟无了声息,试着唤了声:“文曲星君。”亦没人应答。
疑惑间,又是一记破空声近在耳际,媚娘偏头闪躲开,帷帽却被一股大力掀掉,帽檐还有法力残留的星火滋滋声。
已容不得她出言辩解,那招招都是杀机,媚娘抬了双手,左手向帷帽一指,帷帽便化作道银光飞入了她掌心,右手又同时捏诀,先前还是玉筏的青玉杵已化作了利剑一般飞回了她的手中。
除了应战已别无她法,想来已七万多年没有动刀动枪了,着实有些手生得很,当这个念头从媚娘脑海蹦出时,她觉得有些怪异,七万年前……她舞刀弄枪?
“小兔精,打架还分神,等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道闪电划破重重迷雾,高大伟岸的身形腾于星云之上,媚娘只看到一片深灰色的衣角,反手一挥玉杵,耳边是兵器撞击的长久的铿锵声,随着星火四溅,刺痛耳膜。
锋利的锥韧从玉杵的尖端一路滑向中央,上方的人,下了死手,又运功猛力往下一推,媚娘处于下首,极为被动的防守,单手握不住玉杵,只得双手握住,咬牙顶住。
已经两次落入被动,处处都只能防守。这样下去,将无法翻身。
生死存亡之际,媚娘觉得有些烦躁焦急,心下也有了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汹涌恨意,仿佛越过了几万年的亘古怨念,她眼神一冷,吼出声来:“为何是我死,就因为我是妖吗?!该死的是你们!”
澎湃的妖力从她的身体里迸发出来,月白的衣衫无风自动,她像是一只刚刚冲出桎梏的白色大鸟,自沙地里腾跃而起,汹涌霸道的妖气震得玉杵都在不安地颤抖,颜色也比平日里更亮了数倍,双手握紧青玉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刀阔斧地砍下去,就照着那个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灰色身影。
“哎呀呀,我说你个小姑娘,发起火来还挺凶啊!”一束青光不知从何处射来,在半空中将媚娘的玉杵阻了须臾,就短短的一瞬,原本该被击中的人早已反应了过来,十分凶险的翻身躲过,却还是损失了一束扬起的青丝与宽大的衣袖,妖力一碰之下,立马化作了齑粉,比那星屑还要细致。
媚娘听出那稚嫩的童音,正是天聋小童的。集聚在胸内横冲直撞的怨气无处发泄,便循着那声音去了。
但那该死的小儿缩头缩尾躲在重重星云之后,她想要寻他竟是十分不容易,打散了几重云雾后,终究未见一个人,就连刚刚的灰衣男子也不见了踪影。
媚娘恨苦,又无处可发泄,胸口的怨气竟像是团团烈火灼心烧身十分难受,她俯瞰了半晌迢迢银河,只觉四处茫然,凄惶无助,眼前的景物一阵天旋地转。
先前还如谪仙般的女子,此时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一头往星河里栽了下去。约莫百米处的岸边,刚刚还有些虚弱的男子,忽而化作了一道白光,箭般朝女子的方向飞奔而去。
散乱的发尾刚触及水面,又猛地被拉起,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脚尖轻点水面,腾跃了两下,于空中转了两圈,才减缓了她下降的冲力。
女子似已昏睡了过去,对他的所为并无知觉。他就这样抱着她,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在星云渐渐散去的银河之上,他安静地凝望她姣好的容颜。
蒲扇般的双睫,细长的柳眉,紧皱的眉头,眼下还有颗圆润的泪痣,唇瓣紧抿透出几分倔强,颧骨略高,便让小巧的脸上添了几分坚毅。
她果真是个美丽的女子,不似天河的惊鸿一瞥,不像流沙浅滩的匆匆一面,此刻她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离他不过低头垂眸的距离。
玉清圣境元始天尊道他俩有一段缘。在他看来,这缘倒也是极好的,是温香暖玉,是一见情钟,是双生结,生死盟。
天聋地哑急吼吼地追过来,天聋失声喊道:“宸宸,我二人拐她来为了消了你与她的孽缘,助你登得帝君位,这种时候,你可不能有旁的歪门邪念。”
浥宸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将怀中女子打横抱起,言道:“二位叔叔对我的拳拳之心,小侄都懂得。但依我看来,元始天尊所道的孽缘,未必就是我与她的缘。叔叔也看到了,她心中有冲天怨气,此为孽。若我能助她消了这怨,那便是去了孽,剩下的便就只有缘了。”
地哑将浥宸的话用手势转述给天聋,二人对望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忧心忡忡。也不知浥宸看到与否,只是捏了个决,变出了一辆宝盖香车,温言道:“叔叔们,我们且先回天权宫吧。”
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家什物件一应皆无,只有几根漆黑的顶梁柱上雕刻着狰狞的麒麟神兽开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的模样。
一个灰色的身影倏然跌倒在大殿中央,断了一截衣袖,发丝散乱不堪,他英气的剑眉间是压抑着的怒火,好看的凤眸里是掩饰不住地恨意。这大概是他升星君以来受过最大的耻辱了,被人侵犯了领地不说,还被人打的伤了元气。
破军星君的恼恨无比,这九天上,除了文曲星君,再没有第二人能让他这般深恶痛绝了。而这陡然出现的第二人,偏又与文曲脱离不了干系。因着他在宫外所感受到的气息,分明就是文曲的,因而他才借题发挥起了杀心。没成想这文曲竟然做了缩头乌龟避而不见,反而让他被一只兔精给弄得这般狼狈,这一幕肯定都落入了文曲那厮的眼里。所以这一笔笔都是文曲惹出的祸端。
想到此处,破军星君恨得浑身都在发抖,右手死死扣住耗星锥,从指缝间一点点渗出血丝来,他长啸一声,振聋发聩,整个空荡的大殿都回荡着同一句话。
“文曲,我与你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