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醒和陌生的自己
阳光透过玻璃窗子直筛洒进瞳孔,缤纷的色彩充斥着懵懂的眼,睫毛缓缓舒展开来,正如每个梦醒的时候。可眼前的一切竟然都是如此陌生,空荡荡的房间里,她不知自己从何处来,自然也不知踌躇的步子要迈向何方。镶钻的梳妆台,耀眼到令人生畏。顺着她视线的方向,乌金木的家具,紫水晶手串……甚至她的目光跳过那些奇异的装饰品,径直看向落地窗外的跑车。看起来很高档,即使,她叫不出名字。
眼前一切的陌生,不该是她最熟悉的吗?如若不然,她所熟知的地域又在哪里?
坐在扶手椅上,拼尽所有力气回想,疯也似的在记忆中搜寻。所谓的记忆,是从醒来那刻开始,记得每一点细节,每一秒钟的情绪变化,只是,找不到任何自己曾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在史册中,时光里留下印记的大多是些名人志士,从古至今的圣贤,为世人称赞的,就算是草包,也要做到臭名昭著才够,不是什么容易事。不过到了自己记忆中都没有任何证据的地步,在她看来,也实在有点卑微了。
其实忘记是种多么痛苦的失去呀。可就像手边掉落的纸张,飘得再远,当你并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觉得伤心,连可惜也不会觉得。掉落的纸张?真的,上面写了什么?想到这,她死死盯住扶手上飘落下的纸张。是一叠信纸,信纸的背景图画,还带着点窗外微风的清香。那是多么熟悉的字迹,就像,是出自自己之手。
记忆在一霎那与无端飘来的字迹融合,仿佛身体的每个部分都陷入了曾经熟知的场景。整个人都掉进了尘封的日记。
我不知道这时的执笔是否恰当,但我也只好这样了。只有这样,我才能停歇一阵。不过,我或许错了,我现在只想叫喊,只想哭!夏宛,可儿,你们在哪里呀,还好吗,会不会已经.......乌鸦嘴,不要乱说话了。我们明明就是一起到了同一个地方,哦,一个不结实的地方。喂,如果有个会喘气的人,吱一声呀拜托,不然我要叫出来了。
天呀,竟然没有发现,要是再往左边靠上一点,破碎的铁皮都要扎到肉里去了。只好死命扒住右边脏兮兮的海绵,至少寻求一个最安稳的姿势先活下去吧。恩,大概我该把身子蜷起来一点。上面离的那么近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样样掉下来都要命的。好吧,我承认我写不下去,救命!也不知道有没有半个人听见呀,喊出来好受一些。救命!咳咳,嗓子要哑掉了。手边还有随身带的水,额,姑且算半瓶吧,也不敢喝呀,能存多久是多久吧。吃的……好在不是很饿,半粒粮食也没有。也好,也好,吃了干的东西渴得更厉害,就算是这样吧,不然呢?
模糊中觉得,这是自己的日记。并不常写,却清晰感受到,每个字眼都牵动着她此时的心跳。有什么理由让她劝说自己,劝说自己相信,关于那呼吸和着心跳的节奏,与她无关。一阵剧烈的晃动过后,左手手臂像着火一样焦灼,应该是上边掉下来的玻璃碴划伤的。那么,刚才是余震吗?有没有搞错,就算之后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这样撑过一个星期也是万幸了。居然……还有。还好只是划破了一个口子,不过在这种环境下还是蛮可怕的,这个位置,要是再偏上一点,离动脉也不远吧,光是想想也吓得不轻了。话说外面那些人会不会来救我呀,这地方不算偏吧?局部地震还好说,这要是大范围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先来这里?就算来了呢?我现在在地上还是地下,或者说,地下多少米?再换句话,会有人挖这么深么?如果没有,这里最后就要被填平,之后是灾后重建,信誓旦旦再创辉煌的那种。嗯,重建,都是新的了。眼泪又不争气的拍下来了,冉慕翎,你这个窝囊废!
假如这都是真的,她的名字是冉慕翎,而那突如其来的地震也许就是夺走她所有记忆的恶魔。她才发现,眼前的文字不过是破碎的只言片语,而那些类似心理活动的语句从未存在于那张纸上,而是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2/日记碎语
慕翎像个孩子一样专注地盯着被攥在手里有些褶皱了的纸页,就如同想要读懂一个陌生人,她是多么渴望像观影一样观看自己的生活。如此坚信,从前的她也一样渴望这么做。她知道也许记起的不过是些寻常无聊的事情,也许抵不过一次肆无忌惮的冒险,但这毕竟是多么奇妙的旁观,多么无法抗拒的好奇。并且,看似平庸无奇的小河,就真的不会有波涛汹涌的壮阔在?也都是未可知的。
不过什么窝囊不窝囊的还在其次,现在好像真不是哭的时候,现在唯一要做的,活在这个世上,活下去!是啊,活下去,这个世上有多少人做的每件事情都只为了活下去?远在阿富汗的难民们一定很可怜吧!只是简单生存,也只能盼望,只能提心吊胆度日。其实那些每日养尊处优的富贵人就不是吗,提防着被人算计,害怕一夜之间惨遭不测,性命难保。这有点夸张,但平常人的终日忙忙碌碌不也都为了,至少是活得更好,究其本质还是生存。要是可儿在这她一定要嫌我矫情的,可她,还好吗?我并不在乎我此刻想的是否纯属矫情,就是宁愿这样走神一会,能暂时忘掉些什么,也还挺欣慰的。嗯,就说那些利用我们大家的始作俑者吧,他们要做的有些事情我现在也搞不清楚来龙去脉,不过我知道这帮清楚的诠释了利字头上一把刀,没错。有些人有些事,就因为这个字,再也回不去了。
其实我不是也掺进去了吗,要不是因为......不对,那会还不认识。这么算起来......
不管了,这么算起来,这时候掰扯什么事情或思考人生大问,也的确不太正常。
在这里插点什么标志估计也没人看得见。上边那些硬邦邦的东西,像是钢筋水泥,右上方的夹缝里还挂着点彩色的玻璃渣。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当时是躲在了一层的第三个拐角处,而这些玻璃碴很像二层靠北的柜台的装饰物,按这两个地方的位置来说,整个楼是向南边倒下。对于这些装饰物倾倒的方向,在这些奇怪的纹理中好像已经写得很明白。现在的位置再往前走,应该会埋得浅些。可是这样的分析真的对吗?万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就是最容易营救的地方了呢?不过,也说了是万一呀,两个都是,万一。
我才发现这些假设和分析都是徒劳的,不管是真是假,正前方堆的满满的塑料板根本推不开。如果这些是其他人告诉我的,向我抱怨的,我或许会说,动不了还能保存些体力,至少不是真等到筋疲力尽才发现那个位置还不如不动。换作自己,半点自我安慰的心情都没有。
突然想起曾经被别人问过的一个问题:假如马上就是世界末日,现在会做什么?
记得当时并没有回答,嘻嘻哈哈搪塞过去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如果真的让我做出一个答案,我想,在末日来临之前,我会寻找最后一线生机,寻找继续生存的机会。哪怕只是一根救命稻草,也必定紧握不放。即使世界毁灭的前一秒钟,也一样为了生命,奋斗下去。
慕翎垂下眼帘,目光依然滞留在那页纸上,只是眉头紧蹙,视野中多了份疑惑:越往后的字,更像一个颤抖的手写出的,或者,是出自一个战栗的人之手。看不出内容,只看见一个心力交瘁的灵魂。眼前闪过一个画面,一根铁棍,来不及躲闪的自己。
一道强光从天空落下,劈断了记忆的闸......
3/诡异的遇见
刚刚转到艾蒙斯学院时不认路,虽说小时候的朋友邓可也在这里,但这空荡荡的地方,竟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慕翎意识到,她一定走错了。对于慕翎来说,找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而迷路,是骨灰级路痴才干得出来的傻事。怎么会这样?除了尴尬就没有什么别的感觉了。
依稀听见高跟鞋的声音向她逼近,大概四五厘米的细高根。随着脚步声的逼近,她的心跳也加快了,也许是因为终于有可以问路的人兴奋,可能更多的是畏惧。一个空荡寂静的角落,隐隐约约的高跟鞋声,背后会是怎样一张面孔?猛然抬头,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站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面容姣好,身姿曼妙,穿着一身金色连衣裙,眉眼间带着气场,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乌黑的长发。在慕翎的形容中就是像女鬼一样美。
这样想着,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开口:“请问一下。。。。。。”
对方打断了她的话,指着一个漆黑的楼道:“你是新转来的学生?顺着这里,左拐第二个口往上。”声音悠悠飘过来,就像夜晚的风。
慕翎从牙缝中生硬的挤出了一句:“谢谢。”不自然地摆出一个微笑。
“
冉慕翎?”转身的瞬间背后传来问话声。
慕翎刚刚想答应,脑海中却一遍遍回响着: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不要轻易答应,除非确定真的有人。
我的天!这种时候怎么样不好,非要想这样的“名言警句”,可以确定真的有人呀。不是吗?不会吧......实际上,由于直觉实在不怎么准,慕翎从不轻信自己的直觉,甚至会喜欢寻找证据,喜欢推理。只是此刻,她或许发现了比直觉更不可信的东西。假如她是某个领导的孩子?或者听邓可提起过自己?也可能是以前认识的人,只是不很熟,时间长忘掉了?可能老师碰巧叫她下来找些资料之类的,她就到地下室来了,而且时间很多,她并不需要着急。再不然就是地下室的某个地方其实非常热闹?好像很合理,可是必须承认,你在海边看日出和在枯井中看日出的感觉绝对不一样。在某些时候,你可以假装冷静的分析,也许能够故作镇定的权衡利弊,你很快就会明白这些对于一个冲动的人毫无用处,因为,一阵纠结过后还是会按照第一直觉去处理。她匆匆地往前赶,头也不敢回,生怕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直到她已经到了班级,才开始纳闷,刚才那个人怎么会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是哪。蓦地一股冷气涌上来,就像是从地下室游离而来,缓缓侵入心头,慕翎不禁打了个寒噤。紧紧按上出口的门,在关门的那瞬朝刚刚走过的地方望去,狭窄而阴暗让人不忍直视。而她刚关上的那扇门,怎么看怎么像装电闸的地方,或是储物室,怎么会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