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午后,太阳暖洋洋,温暖又轻柔。像一双温暖干燥的手在轻轻抚在你的心口,痒的心脏里能开出蒲公英的花来,轻轻一动就能飞起来。结束了三台手术的这个时候,是最让我放松的时候。
办公室的窗户够大,窗外的阳光一点也不会浪费。隔着玻璃,花坛里高大的香樟树枝叶茂密随风摇啊摇,像不倒翁晃来晃去。
我来南京整整十年了,见到的大多是香樟、桂花、梧桐等,几乎没有看到白杨。我的家乡位于淮河以北的一座小煤矿,四季分明。到处是高大的白杨树,我的整个青春就在那里。
曾几何时,春暖花开的季节,约上三五个同学,一起骑单车上学。路边一排排白杨树刚刚发出嫩绿的芽儿,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头顶上是树叶沙沙声。一路上车铃响叮当,你追我赶,嬉笑打闹看谁先到学校大门口可以指定一个人小卖部请客。
曾几何时,烈日炎炎的夏日,白杨树已枝繁叶茂。又高又大的白杨像撑着大伞的卫兵一样,替我们遮住火辣辣的阳光。一行同学排着整齐的队伍躲在树荫下赛单车,陆陆续续到学校却一头扎进小卖部的冰柜里,翻箱倒柜找合自己口味的冰棒,然后一手推车一手拿冰棍咯嘣咯嘣啃。看到迎面走来的老师,就赶紧把冰棒都塞嘴里,把嘴撑的鼓鼓的。凉凉的冰棍,通红的脸蛋,就定格在那里。
曾几何时,秋高气爽,穿上开着拉链的外套。风一样骑着单车穿梭在白杨树下,前方不时的一片一片掉落下的是金黄色的白杨树叶。前几天掉的树叶也没人打扫,秋风一吹水分立刻蒸发,车轮轧在上面咔嚓咔嚓的响。为了听这样的声音,每辆自行车都故意往树叶多的地方走。咔嚓咔嚓的声音连绵不绝,到校门口的时候,你指着我捂着肚子笑,到了教室才发现我的头发被秋风吹了个中分。
曾几何时,寒风冷冽,我最讨厌冬天。白杨树上已经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即便我裹得严严实实,也挡不住那该死的冻疮。前面的同学忽然停下来,后面的自行车一辆一辆撞过来,全都倒成一片,于是叫骂声,嘻笑声响彻一路,头顶那呜呜的是风吹过树干的声音。突然一个人指着头顶,我们都抬起了头。光秃秃的树枝上是我夏天收到不知谁写给我的情书。我把它挂在那里好久了,久的我都忘记了。你踩着自行车把它摘了下来,经过两个季节的风吹日晒雨淋,纸张已经黏在一处了,模糊的还能看到我的名字。你随手把它一丢,好像我们的青春就那么随风而去了。
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我本就怕冷,选择去了温暖的长江以南。从此好像再没见过那一排排的高大白杨,也再没见过曾几何时的那些可爱的人儿。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当年与我青春相伴的那些人,那些树,一直一直在我内心深处,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