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
重霖作揖,他已是做了一副军中人的打扮,银冠束发,战袍傍身。他身后站着两列战将,皆是花白了头发,昔日戎马英姿再不得见。这些曾经的座下大将,东华已是又有两万年未曾见过了。遂暗暗感慨岁月无情。
快速扫了一眼,他问道:“孟昊呢?”
“回帝君,南荒突现异动。孟昊已带着一队亲兵跃过若水河前去探查。”
“十万天兵驻扎,尔等各司其职。该怎么做,无需本帝君多说。”
昔日东华帝君座下七十二神将是何等骁勇善战!大战前期该做什么,要如何做,他们早已是驾轻就熟,如同血脉中流淌的鲜血。
“是!”
众将领命。
“帅帐已收拾妥帖。”重霖跟在帝君身侧,为他引路。
若水河营地不比九重天,因是军事重地,一切从简,自然比不上天宫的奢华安逸。即便是帅帐,也是落灰不尽,喝不上一口热茶。东华帝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衣摆一挥便就坐了下来,再不得见他那挑东挑西爱干净的老毛病。
重霖道:“墨渊上神和白止狐帝来信,打算率昆仑虚的四万天兵奔赴此处,还请帝君定夺。”
东华思考片刻,“传本帝君的令,由白止领着天兵驻守核心之地青丘,作为援军。招墨渊上神来若水。”
重霖领命,遂就退出帅帐去做部署。
两日后,父神嫡子赶到。与他同行的,还有魔族的始祖神。紫衣尊神见了她,浓眉一挑,显然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你可知你来此处意味着什么?”东华问她。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这一句话,引来了身旁父神嫡子的侧目。少绾意识到这句话说得不太妥当,遂就亡羊补牢了一句。
“祖宗我嫁给阿渊,就是神族的人了。”
紫衣尊神唔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向蓝袍上神,“你若早点娶了,也没上古那件事了。”
墨渊脸色明暗难辨。他知东华对于昔年少绾之死一直耿耿于怀,前些年也经常换着法子来戳他伤处。可说到底,那一剑的确是他给的,也不好为自己辩解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希望事情能就这么过去。后来,少绾回来了,墨渊便就以为此事定已是过去了。可眼下看来,东华这个人依旧相当记仇。
少绾左右一望,打了个圆场,胳膊肘不往里拐也不往外拐。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提它作甚!”
三人在帐内叙旧。三言两语后,便有天兵来报,说是孟昊回来了,且是被人抬回来的,伤势严重。紫衣尊神收了话即刻便往孟昊的军帐去,还未行至营帐便就见了一路漫延的血迹。
“去十里桃林请折颜上神!”
他将心腹重霖派了出去。
此时,营中军医已在着手处理孟昊的伤势。他伤得很重,左肩下的衣袖已是空荡荡。
“胳膊呢?”
东华帝君的语气隐隐透着一丝危险的信号。
孟昊的亲卫上前一揖答了话,“探子来报,魔都兵力集结,保守估计约有二十万。孟昊将军觉着其中有诈,领我等去探虚实。不料路上遭遇突袭,末将拼死将孟昊将军救出,却还是给敌人留……留下了条胳膊。”
“谁?”
紫衣尊神的语气已是冷到了极点。
亲卫低了头,小声道:“末将惭愧……逃得慌忙,没来得及看清……”
少绾在一旁劝了劝,“这笔账早晚能讨回来,还得加倍地讨回来。你先别急着动怒,救人要紧。”
东华冷冷睨了她一眼,遂就将目光挪到了亲卫脸上,“在哪处遭遇的突袭?”
“回帝君,令丘山山谷。”
“记住那处,下次路过之时,血洗!”
紫衣尊神一字一句,显然是动了怒。待到他转身离去,少绾才凑到墨渊的身旁。
“东华他打起仗来就是这样的?”
墨渊面无表情道:“冰山一角,不足挂齿。”
魔族始祖神打了个激灵,“说杀就杀?还杀光?”
“屠个山谷不算什么,屠城之事他都干过好几次。”父神嫡子见她目瞪口呆,遂安慰道,“乱世当前,做不得放虎归山之事。孟昊在令丘山遭遇突袭,那处的人自然脱不了干系。帝君没有立刻带人去屠山便已算是理智了。”
少绾语塞良久。上古那会儿她死得早,就算是还没来得及死那会儿,她也是被人软禁在章尾山的府邸内。是以东华打仗时是个什么样的作风,她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魔族之人本就记恨他,自然不会挑好听的说。可少绾也没料到东华竟真是这派与庆姜不相上下的狠毒作风!
是夜,仙鹤高飞,往九重天带去了一份书信。
在代理四海水君白辰的调配之下,四海进入备战阶段,以南海为甚,严防死守,戒备异族中的分支部族司机作乱。
折颜上神在第二日黎明时分赶到,面容略显疲惫,显然是赶了夜路。他一头扎进营帐,一忙便又是一日一宿。孟昊的断臂留在了那个山谷,没能带回来,是以折颜也就弃了给他接上断臂的念想。他依着当年救治夜华的老路数,派人去荷塘里挖了十几个莲藕来。时间仓促,若水河又物质匮乏,折颜只能从中挑了个最合适的给孟昊安上。可即便是这十里挑一的义肢,也还是不那么完美。
“以后他的左臂都会比右臂短了那么两寸,”他比划了一下,“有总比没有强些,聊胜于无。也还好是左手,无碍他拿剑杀敌。”
紫衣尊神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折颜仰仗着上古时期在他手下当军医时期磨出的厚脸皮,决定当做没看见。
医治完孟昊,他抽空去了趟昆仑虚。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去触碰眼前这个东西,是以他将它封印在了昆仑虚脚下。吹出一口仙气,古琴上的厚厚灰尘散入空中。指腹触碰琴弦,传来一阵阴冷寒意。
折颜叹了叹,心道几十万年过去了,这伏羲琴的戾气竟还是这么重,日后拿它上阵难免又要遭罪了!
而后的十多年里,魔族传来的战况越来越多,异族各方部族也趁乱引出了几场小规模的打斗。东华将退守青丘的援军重新调来了若水河,并命白止组一支青丘民兵做应援以备不时之需。东华帝君座下大将悉数挂帅领兵,神族已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
然而,魔族那传说中的二十万大军却迟迟未见,若水河畔十多万天兵常年驻扎又耗资巨大。东华心知魔族是有意拖延,因魔族在自己的地盘上拖得起而神族在若水营地这样物质匮乏的贫瘠之地却拖不起。
思虑一夜过后,次日清晨东华帝君下令撤退十万天兵。自然,这一步只是佯装。天兵撤退至青丘地界处便就按兵不动了。若水河营地仅剩七万天兵,突然叫这漫天黄沙的不毛之地空旷了许多,似乎连说句话都能听到河谷间的回响。
预料中的魔族探子随至。依着紫衣尊神的吩咐,天兵天将全当没看见,让那几个探子偷偷摸摸地来,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少绾叼着馒头立在帅帐旁见到这一幕啧啧称奇,问身旁的墨渊,“他以为庆姜傻?”
“聪明人容易反被聪明误。”父神嫡子负手而立,脸上现了一抹笑意。
啃着馒头,少绾将这句话来回琢磨了好几遍,直到一个馒头下了肚才讷讷道:“难不成东华使的是计中计?”
随后的一段时间,果真如紫衣尊神算计的那样,魔族不敢轻举妄动。一年后,又有一部分天兵撤出若水河畔。营地驻扎兵力恢复到了太平盛世时的数量,三万天兵神族还是养得起的,也耗得起!
四海八荒看似一片太平,前线并未传来任何战报。可就当九重天上的神仙以为这一仗不过是魔族虚张声势,打不起来的时候,战火却突然跃过若水河直逼神族营地。
神魔大战一触即发,魔族还是被逼到了主动出击的地步。神族自诩以圣人之道感化妖魔,自然不能主动出兵攻打魔族。魔族这一场突袭来得迅猛,势如破竹,殊不知却正中东华帝君下怀。事到如今,他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说是魔族先侵犯神族领地,也可以理直气壮地打过若水河去收拾庆姜。
魔族志在必得,直捣若水营地。三万天兵节节败退,隐入身后的山谷。庆姜带领二十万大军趁胜追击,想要寻到死对头一雪前耻。然而他还没看见那一身紫袍的银发尊神,便闻得山谷中突然号角声如雷鸣,神族大军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兵力竟毫不逊于魔族。庆姜这才意识到自己落了东华帝君的诡计中了埋伏,慌忙调转方向突围。一场硬仗过后,双方伤亡惨重,不可谓不是两败俱伤。可若细细算来,从这一仗中获利的却还是神族。
第一道捷报传回九重天,不知情的神仙振臂欢呼,可天君夜华却高兴不起来。
这一仗神族折损了五万天兵,这个数字几乎是那一年二十七天遭受灭顶之灾的两倍。修养生息了两万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军力在一夕之间便就毁于一旦,夜华开始做起了最坏的打算。
送捷报的天兵亦往一十三天捎了一封书信。薄薄一张纸上也仅写了一句话。
“安好,勿念。”
凤九对着这四个字来回看了无数个日夜,这是她这十几年来收到的第一封家信。
“娘亲,父君什么时候能回来?”滚滚拽着她的衣袖询问,“儿臣好久都没见着父君了。”
“想他了吗?”她摸了摸孩子的头顶。
滚滚思索了片刻,还是点头承认了。
他已是将满两万岁,照理父母将为他操办一场盛大的生辰贺宴,可如今四海八荒重回战乱,谁还有这个心思给孩子办酒席过生辰!凤九觉着挺对不起滚滚,每一万年才大办特办的生辰宴如今还要苛扣几次,也不知会不会给孩子留下童年阴影。
两万岁生辰那日,一切如常,太晨宫没有张灯结彩,只凤九在后厨忙活。青丘来了人,算是给孩子办了一次小小的家宴。
傍晚时分,一只仙鹤落入太晨宫。它的脚上绑着一卷信纸,一个锦囊。它是从若水营地长途跋涉而来的。
皑皑冬雪中,细如玉簪的长脚一深一浅地行走着,扑棱着翅膀想要引起旁人的注意。太晨宫中的仙官最先赶到,帝后白凤九紧随而至。
“是不是帝君派来的?”她迫不及待道,“快!快看看它的脚!”
仙官将这只仙鹤带来的物件解下,还未脱手,便听闻帝后疾呼。
“捉住它,不要让他飞走!”
仙官不明所以,只得一跃而上,将那只大鸟扑倒压在了身下。鸟鸣声刺破夜晚的宁静,惊动了前来作客的白家人。
凤九颤抖着双手打开信纸,果真见了熟悉的字迹。依旧三言两语,只道是孩子过生辰,他不能赶回来,所以让仙鹤带了贺礼。那个锦囊很精致,一看便知是太晨宫的东西。暗紫色的锦囊很轻,好像里头并没有放东西似的。凤九举起来晃了晃,又凑到耳边摇了摇,就是舍不得打开。她随手幻出又一卷信纸,往仙鹤那只胡乱踢腾的脚上一绑,似是有备而来。
“好了,放它走吧!”
仙官这才起身。解了束缚,那只仙鹤好似受了惊吓,野山鸡般扑棱着翅膀跌跌撞撞地就往天上飞,仙界圣鸟的优雅与端庄荡然无存。
凤九揣着锦囊回了膳殿,一家人正围在一起等她回来给孩子过生辰。她把滚滚抱起来放在椅子上,让他看起来和自己一般高,然后神秘兮兮地宣布道,
“你父君真是疼你,大老远地给你捎了生辰贺礼回来,娘亲连半个字都没沾上边!”
看着孩子的双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凤九的心情也跟着明朗,遂就将锦囊拿到他眼前晃了晃,还坏心眼地捉弄了他几次。滚滚捞了几次没捞着,虽然心里着急,面上却无波无澜平静如常。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锦囊,道:“娘亲你多大了,还要与我一个孩子争宠。”
闻言堂内一阵欢笑。
凤九不服,“你日日同我说你已经长大了,可以去前线帮着你父君打强盗,怎今日又变成了个孩子?”
滚滚站在椅子上答得从善如流,“今日儿臣恰巧过生辰。”他伸出两根指头,一本正经道,“两万岁。”
堂内哄笑一片。
敢情这孩子只是今日才是个两万岁的半大孩子罢了。今日一过,他便就又成了个能顶天立地的小大人!
凤九笑够了也玩够了,便就将锦囊还给他,毕竟她一个十二万岁的上神不能真同个孩子抢贺礼。
滚滚淡定地将锦囊收入墟鼎,直到深夜回了新殿才将其打开。里头是个草编的蚂蚱,除了栩栩如生外,瞧着并无什么特别。他瘪了瘪嘴,觉着父君这个贺礼挺敷衍。这是把他当成了三百岁的小娃娃吗?提着草蚂蚱的一根须须,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玩弄了几下,遂就往书桌上一扔去睡觉。许是人逢喜事,这一晚滚滚格外精神。在床榻上翻了好几圈都没能让自己睡过去。目光悠悠落在了书桌上,淡淡月光从窗户撒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撒在了那只草蚂蚱上。滚滚眨了眨眼睛。那只草蚂蚱好似有什么法力,吸引着他。于是滚滚从床榻上一跃而下,又玩起了那只无聊的草蚂蚱。他把它举起来,对着月亮,仔仔细细地瞧着。瞧着瞧着,便就叫他瞧出了点儿不对劲来。
细细的蚂蚱腿上,好像隐约刻着什么!
他像是盗墓人寻到了宝似的,开始动手拆蚂蚱。大卸八块后,复又将卷曲的草绳展开,细细捋平用砚台压着。这一番折腾下来,上头的字迹便就清晰可辨。字数并不多,可分布在草蚂蚱的个个部位,就像一堆零散的线索,叫人无从下手。滚滚的好奇心起了来,兴趣高涨地开始着手玩拼图。他本就没什么睡意,此刻更是睡意全无,一玩便就忘了时间,连天是什么时候亮的都不知道。
凤九来叫他起床时,见到他伏在书桌前摆弄一堆草绳,先是愣了一愣。遂见到边上肆意躺着的那只锦囊,便就凑上去看了看。滚滚玩得不亦乐乎,遂就没有搭理她。
凤九有些失落。这些年她这个当娘的辛辛苦苦一个人带儿子,怎就被个十几年没回来的爹用一只草蚂蚱便就俘获了!
越想越不甘心,她酸道:“你才多大就熬夜!赶紧收起来,去学堂!不然我把它们统统烧掉!”
滚滚不情不愿,却碍于怕他娘亲当真说话算话,只得收了玩心。凤九担心他误了课业也影响休息,只准他在完成作业后才能玩那只草蚂蚱,且必须在子时前睡觉。学堂里的课业对于滚滚来说本就容易。为了不受干扰地玩蚂蚱,他花了几个时辰的时间把未来一个月的课业全部做完了。凤九无言以对,也寻不到理由来责骂他,只得由着他去,只叮嘱他必须按时睡觉。滚滚懂事且老成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就把自己关在新殿里玩蚂蚱。他把草绳上的字拼拼凑凑,觉着他们像诀法,也试了几次,尚无果。同样的东西,普通的孩子玩个几次玩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自然便就失了兴趣。可滚滚委实同普通的孩子不太一样。一只草蚂蚱一玩便是一个月,直叫凤九觉着那只草蚂蚱大约都快要被玩得成精了!落单的福来天天坐在新殿前的石阶上无精打采,直到有一日新殿内传来了欢呼声。
蚂蚱成精了!
这是福来的第一反应。他拔腿就往新殿跑,赶着看热闹,想瞧一瞧会不会变出个比自己还丑的来!可推门而入时,他却发现殿内根本没有什么人型的蚂蚱精。事实上,殿内空无一人。
福来挠了挠头,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小殿下?”
“这里!”
空空的寝殿传来了滚滚的声音。福来寻声望去,却不见其人。
“小殿下,你在哪里?”
“这里!”他又答道,“这里这里!”
福来的目光兜兜转转,最后落到了地上躺着的一只草蚂蚱上。
“小殿下?”
“嗯,是我!”
福来疯狗似地大叫着跑了出去,“不得了了!了不得了!小殿下玩蚂蚱把自己玩成了只蚂蚱了!”
滚滚:“……”
他幻回了人形,望着福来跌跌撞撞的背影叹了口气,透着明显的嫌弃。
“出息。”
自那天后,滚滚的生活便恢复如常。按时上学堂,按时交作业,按时去习武台习武,按时上床睡觉。那只草蚂蚱也渐渐被他遗忘。直到有一日仙法道术学的师傅教了他幻物术,并将口诀传授予他。眉头皱了很久,一直从学堂皱到了太晨宫。凤九以为他在学堂里受了欺负心情不畅,可转念又想,谁能让滚滚心情不畅?她这个儿子没叫别人心情不畅就已是谢天谢地谢佛祖保佑了!
滚滚一头扎进了寝殿,从犄角旮旯里又将那个草蚂蚱翻了出来。试了试数月前让自己变成蚂蚱的那个诀法,又试了试今日夫子教的幻物术,他垂了头。
是了,他还是把拼图拼错了……
可即便拼错了,那个诀法却还是成功了。滚滚忍不住琢磨了起来,父君捎来的这个诀法拼图会不会还有其他的解法?
随后的数月,太晨宫的小殿下又玩起了那只草蚂蚱。果不其然,他得到了更多的答案。
秋去冬来,九重天又迎来了新一轮的寒冷。冰雪覆盖中,仙鹤再次飞抵太晨宫。凤九得到了东华的回信,而滚滚则又收到了一只草蚂蚱。
这次的家信明显要厚上许多,叫凤九在拆信的时候心砰砰直跳。她有些紧张,想拆又舍不得拆。直到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时,她才躲在云被里掏了颗夜明珠来看东华的信。还是那铿锵有力的字迹,叫凤九觉着熟悉,仿佛东华就在身旁,触手可及。
“若水河畔风大,漫天黄沙,倒有些像冥界。时而去河畔散步,便忆起当年初见你时的光景。玉笛傍身,与被你骗去的那枚铜铃互置,恍如昨日。多年不见,也尤为思念。情长纸短,便不再多言。回信时,记得说你想我。”
凤九抹了抹眼睛,看着信纸笑了。遂就从云被里钻出来,起身去到案前取纸提笔落道,
“滚滚甚是喜欢你给他的草蚂蚱,玩了足有一年。可我一直思虑他玩心太重,恐误其课业。你若有心,便予他些有用之物。”末了,她头尾不接地加了二字,“想你。”
写完后,她浑身一颤,打了一个哆嗦,抖落了一身的疙瘩。
这一次,凤九并未等上很久。一月后,仙鹤便归,带来了紫衣尊神的回信。
“听闻滚滚很是爱玩草蚂蚱,吾心甚慰。遂又特意折了一只,捎回太晨宫予他玩去。”
凤九哭笑不得,遂叹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