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每年的夏季,不管生活有多精彩,吃老冰棍儿、穿连衣裙、逮蚂蚱、逗蛐蛐儿、小树林里躲猫猫、水塘子里扑腾,如果没能亲手捉上几只爬叉,那么对于俺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妮子来讲,这个长长的夏天必定是落下了深深遗憾的季节。
知心莫过爱人,在今年夏秋之交的一个傍晚,整日里忙忙碌碌的孩儿他爸终于放下手头儿的活计,通过度娘,几番查询,终有所获,按图索骥,携妻带女,驱车几十公里,到所居城市——郑州郊外常庄水库附近的树园子里捉爬叉。
没成想,一个钟头里,居然捉到了九只,这可是很多年没有过的事情了,真是令人振奋和欣喜哟!
“爬叉”这个称谓,是北方人的土叫法,它的学名其实叫做蝉,也就是俗称的知了。
据说蝉的卵在比较松软的地下要经过漫长的七年时间方能孕育成幼虫金蝉的模样,然后拼尽全力钻洞而出,爬至树上蜕皮为会飞的成虫,以胸前的一根尖针刺入树木体内,靠吸食树木的汁液为生。
每逢夏季,但凡晴日,众蝉齐聒,“知——了!知——了”地从早叫到晚,刷足存在感。
及至进入秋季,天气逐渐转凉,可怜的爬叉完成排卵后迅速老死而去。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唐代诗人虞世南曾专门做过一首题目为“蝉”的诗:“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诗人就是诗人,居然能用生花妙笔将人类公认的害虫描写得如此之优美高洁!很显然,诗歌貌似在称颂蝉,实质上不过是借“蝉”咏人罢了。
记得在我那缺吃少穿、物资匮乏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长长的夏日里,最爱做的事莫过于捉爬叉了,听长辈们说,一只爬叉的营养可以与一颗鸡蛋的价值相媲美呢!
爬叉的捉法有很多,不一而足。
炎炎夏日,最喜的是大热天里下一场透雨,由于气压骤变,再加之地面湿滑松软,爬叉们会因此急着朝向地面打洞,一方面借助洞口透下气,另外静等雨过之后的某一时刻钻土而出。
于是,每逢此时,饥馋的人们便可以捉到许多的爬叉。
若是这雨下在白天,可随身带把铁锹或者小铲儿,寻个树园子,最好是生长了七八年之上的杨树、榆树或者桐树园,这些树木由于气味较小,汁液充沛,会更吸引爬叉到此安家落户。
趁着天亮,用铁锹或小铲在树的周围贴着地面削掉薄薄的一层泥土。如果下面有爬叉的话,圆圆的洞口立刻会呈现于眼前,然后朝洞里伸进食指,蝉就会乖乖地顺着指头爬出来。
如果是比较害怕被蝉攀爬时抓挠皮肤的感觉,也可借助一小截指头那么粗的小木棍儿将它从洞中引出来,再或者直接往里面灌水将其逼出洞外。
不下雨的日子,每至夜晚,会看到更多在树园子里捉寻爬叉的身影。
暗夜里,一把把明晃晃的手电筒照得爬叉无处藏身,许多还未来得及爬至高处完成蜕变,已然被眼尖的人们捉入囊中。
当然,无论人类如何凶险,总还是会有相当数量的的爬叉成功脱逃,趁着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之良机将自己倒挂于高枝,一番痛苦的自我折磨之后,蜕变为成虫——拥有着美丽双翼的会飞的蝉。
但即便是如此,一些白日里正在枝头恣意地吸食着琼浆玉液的、惬意地打着盹儿的、抑或是正在放声高歌尚未来得及排卵完成繁衍生息的蝉们,仍就会被贪婪的人类用根长长的在竿头绑了袋子的竹竿轻易地扑捉而去,烹之而后快。
还有更绝的捉蝉法呢!
那时候,家家户户还没有空调,因为天热,晚饭后,街坊邻居纷纷走出家门,摇把大蒲扇到胡同口唠嗑乘凉,很晚才会回去睡觉。
有时在外面待得太久,肚子里面叽里咕噜的都又饿了。
俗话说:吃不饱,睡不着啊!
怎么办呢?
智慧的人们就会在附近的树园子里踅摸棵大树,在下面燃一小堆篝火。
熊熊燃烧的火苗一窜老高,烤得树上已经排过卵变为黑色的濒临死期的老蝉们晕头转向,啪啦啪啦地直往火堆里掉。
须臾,定会有热心的邻居打来冷水,将燃烧殆尽的火苗一浇而灭。
闷上一两分钟,大家争先恐后,用小木棍将烤熟的爬叉从灰堆里一个个地扒拉出来,就地来场烧烤盛宴。
直吃得两手黑黑、满面红光,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去。
……
回味往事,趣意无穷。
现如今,伴随着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没有经过硬化的土地越来越少,经风历雨的大树被乱采滥伐,加之农药化肥的过度使用等,爬叉变得越来越少了,很多地方已几近绝迹。
打小玩着电脑、手机、游戏机等各种高科技电子产品成长起来的新生代们已然不知“爬叉”为何物,更别提出去捉爬叉了。
面对满桌的大鱼大肉、瓜果时蔬,爬叉反倒真正成了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