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剑游侠》53、踢风害人鼠夹加身 搬石砸脚疼痛撕心
陈少华 著
姚庸更加生气,心道:“待会将那个人治好,看你们怎么说。”想来两人必定是目瞪口呆心服口服,登时大觉振奋,当下二话不说,提了药箱子便走。
姚庸将涂潜海的手抓了,一把脉象,眉头大皱,沉吟不语。柳兴忍不住问道:“怎样?还有救吗?”姚庸摇了摇头,柳兴失望地道:“没救了?”姚庸沉声道:“此人受的伤极是奇怪。左手寸脉强而紧,关脉涩而缓,尺脉芤且沉;右手寸脉浮而滑,关脉迟而结,尺脉数而牢。夫左寸强而紧者,中虚心痛也;关涩而缓者,汗出肌麻也;尺芤而沉者,痰带血也。右手寸脉浮而滑者,内结经闭也;关迟而结者,宿食留饮也;尺数而牢者,烦满虚寒相持也。……”他说了一通,众人均是茫然不解。
柳兴不耐道:“你别老说这个,只说他还有没有救吧。”姚庸见他面色不善,冷冷道:“没救了。我便是治得好也不治了。”抬脚就走。柳兴大怒,瞪了眼就要上前揪姚庸的衣领。
张绵知这位义兄火爆脾气,早就一把将他拉住。拱手向姚庸道:“赛华佗在江湖上名声赫赫,张某敬仰已久。还望略施小术,将这位兄弟救上一救。多谢。”他却不知姚庸并不喜别人谢他,仍是要向外走。
风清道:“姚伯伯,走了算了,此人伤得太重,莫要死在您老手里,没得堕了您老的威名。”姚庸变色道:“谁说他会死在我手里?我便治好他,也过不是是多花些功夫罢了。”他在涂潜海身边坐了,细细把脉思索。口里喃喃道:“好怪的脉象。”向张绵道:“此人伤势奇怪得很。我必须一人好好思索一番。你们将此人搬到一个房间里,都在外面别进来。”张绵点点头,早有几个家丁过来将涂潜海搬到一间厢房。姚庸进去,细细诊治,不在话下。
张绵向肖羽道:“贤侄,你在师尊那学艺五年,功力想必大进,但我见你内息似是不稳,气色不佳,不是一个修习了上层内功之人的样子。不知是何缘故?”肖羽道:“张叔叔眼力惊人。我曾因喝醉酒,被几个恶奴打成重伤,多亏了赛华佗相救,才保重性命,但内力只剩下两成。”
张绵点头道:“这就是了。不妨事,趁着现下无事,我们师兄弟便好好切磋一番。”肖羽道:“我内力使不出来,让张叔叔笑话。”张绵笑道:“我们无须使用内力。”当下叫上柳兴,三人选了个无人的小院子切磋武艺。
风清见他们师兄弟要印证武功,已知张绵与柳兴是要替肖羽治伤,心中欢喜,甚是放心,便不进去,在外候着。柳兴一听是与肖羽印证武功,兴趣十足,知道肖羽内力不济,当下与肖羽假打了一回。张绵见肖羽根基扎实,出招灵活,并不依着常法规矩,想是天性使然,不喜束缚,率性不覊,喜道:“师弟,你这个性子来练天山派武功,再好不过。我将你荐给师尊,他老人家必定欢喜得很。”肖羽鼻子一酸,正想说广成子师父的大对头要寻上天山之事,但转念一想,师父必不愿将几个徒弟卷入这场旋涡中,若是告之了张绵,他必定要上天山保护师父,当非师父所愿。只得打消念头。
柳兴道:“不错,我听说天山派武功讲究的是收发于心,潇洒自如,自由自在,如天马行空般。越是放纵不拘不受约束的性格,习练天山派精妙武功便越是会有大成。张老弟的性子广成子仙长便很看得上,没想到肖羽贤侄亦是有这方面的特质,不错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呀。哈哈。”
肖羽红着脸道:“别光顾了夸我。只是我天份有限,学东西原本慢得很,幸好经师父点化,才有了进步,师父老人家于我的大恩大德,真是永生难忘。”
张绵道:“义兄,贤侄曾身受重伤,如今内力大损。我们这便为他将内息疏通疏通。”柳兴点点头。两人盘膝而坐,肖羽心中感激,知道两位前辈是要耗费真气为自已增加功力打通内息关节。他依样坐了,伸出手掌,三人手掌相接。
张绵与柳兴摧动内力,源源不断地输进肖羽的体内。肖羽只觉两股至刚至厚的真气在体内游来游去,忙收摄心神,气聚丹田,默念天山派内功口诀,运起内息,出了泥丸宫,走过任脉,出心肺,过了阳明经,三花聚顶,汇于头顶百会穴,再行至少阴经,便止于此处不动。前面是督脉关口,自受伤后,肖羽每每练功,便至此止步,如遇到一堵厚墙似的,无法再前进半步,不由满头大汗,胸闷异常。张绵与柳兴亦感知前面受阻,当下摧动真气,向前迅疾突去,两股真气何等的刚猛浑厚,无坚不摧。肖羽忽地大叫一声,胸闷之意登时释去,一股真气已经突破督脉,进入少阳经,在足底行了一遍后,又汇于丹田之内。
肖羽笑容满面,感激地道:“多谢两位。我的任督二脉终于又打通了,内力不仅恢复,尚比以前更增长了许多。”
这时风清放心不下,也走进院子。她见肖羽生龙活虎,满面红光,似是有使不完的力气,知道他伤已大好,大是开心,笑盈盈地向张绵与柳兴敛衽行礼致谢。
张绵哈哈一笑,向肖羽道:“你这小媳妇每每见有敌至,都不肯让你出手。这可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若是不能上阵杀敌,可没趣得紧。”肖羽与风清都是脸一红。
柳兴笑道:“年轻人就是这样,也不为怪。不过要换作老叫化我,天天要受管,那可受不了。早就耐不住了。哈哈。不过你这小媳妇挺得人疼,老叫化要是年轻几十岁,肯定跟你一样地喜欢她,甘受她管了。”
肖羽甚是欢喜,心道:“清清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柳大侠也看出了。”风清也羞红了脸,微笑不语。肖羽原本极不愿受拘束的一个人,风清如今事事管着他,不让作这不让作那,作这事也叮嘱做那事也不放心。这自由是大大的少了,却甘之如饴,有滋有味,快乐得很,自已也是颇觉奇怪。可见情爱最是醉人,令人流连其中,不想稍出。
几人出来,众人正在候着,一个日月教令使上前禀道:“教主,涂潜海已经醒了。”张绵点点头。柳兴喜道:“好家伙,那怪老头还真有两下子。佩服。”
风清见姚庸得意扬扬地走出来,上前笑道:“姚伯伯,人活了吗?”姚庸瞪眼道:“怎么不活?我赛华佗手下,可从来没有不活的。除非是已经断了气,半口气也能叫他活转过来。”肖羽赞道:“您这是真是的赛华佗了。”
柳兴快走几步,上前攀住姚庸的肩膀,哈哈笑道:“你厉害呀,老叫化服了你了。刚才多有得罪,跟你赔礼道个不是。”躬身施了一礼。他有错就认,毫不虚饰,不觉有失脸面,果是豪爽率直、心直口快的英侠之辈。
姚庸高兴了,笑道:“那算什么?”他可从不记仇,两人立时握手言欢。舒吉见众人都上前赞扬姚庸,心中妒忌,又怕他来嘲笑自已,远远地躲开了,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起死回生吗?我跑得还比你快呢,不信哪天咱比比看,我短跑功夫一流。不信你跑得过我。”
姚庸眼睛果然在寻找舒吉,心想这回还不得好好羞辱这小子一番。可是却找之不到,正要作罢,却见舒吉正一路小跑,其势迅速。他拦住舒吉,道:“你干吗?”舒吉道:“你医术厉害,我青面大侠承认。只是你敢跟我比跑步吗?跑100米,谁先到谁赢。我不信你跑得过我。”
姚庸不屑道:“跑步干吗?我还有马可以骑呢,你跑得再快,有什么用?我才不跟你比。你有本事跟我比医术。起死回生,才叫厉害。”
舒吉道:“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敢跟我比。你跑不过我,就算了。”姚庸怒道:“谁说我不敢比?来来,我们就来比比。”舒吉道:“光这么干跑也没劲,我们再在这路上加一些栏杆。”他用木头撑了几个栏子,放在路途中,道:“现在可以开始比了。”他心里打着小九九,姚庸轻功不如他,年纪又大了,这次比跑步,非得摔得他狗啃屎不行。姚庸哪容他猖狂,一赌气便下场要跟他比一番。
众人见这两人胡闹,都是好笑。风清上前道:“舒吉你闹的什么鬼?姚伯伯,你别听他的。你老人家医术独步古今,妙手回春,何等了得。何必跟舒吉比什么赛跑?”姚庸道:“这小子愣说我跑不过他,不比比怎能知?”风清道:“你们俩的轻功我是知道的,都很差,只有靠跑了。跑步快有什么用?跑再快,还能比马跑得快?别人还有马车坐,跑还不累吗?别听这舒吉瞎混,他在中间摆这些障碍,更是没道理。想摔您呢。只别跟他胡羼。”
舒吉见小九九让风清点破,暗暗懊恼,道:“我也知道跑步再快也算不得什么。但没事可干时也总算可以打发时间,权且一乐。若是老郎中摔个狗啃屎,大家看了也可以笑一笑。就当是闲时给大家解解闷。”
姚庸怒道:“我看是你摔个狗啃屎还差不多。来,这就比过。”两人立在路中,便要跑。
肖羽也觉有趣,笑道:“也好,分个胜负,免得谁也不服谁。别说跑步了,那打呼噜、磨牙、甚么都是可以拿来分个高下的。哈,你们准备,我叫开始,你们便开始跑。”风清揪了他一下,嗔道:“赛华佗都那么大岁数了,要万一伤了筋扭了脚,怎么办?”肖羽笑道:“没事,老前辈医道高明得很。”风清道:“医不自治。自已得了病,反而治不了。”
这句话却让姚庸听见了,他大声道:“谁说医不自治?我就能治自已。来来,再不多说,跑跑。”肖羽道:“一、二、三。开始。”舒吉和姚庸立时象离弦之箭一样,向前冲出。舒吉果然身手敏捷,飞身连跃过三个木栏,面不改色。姚庸哪肯落后,迈起步子,也跃过了三个木栏。两人差不多是并驾齐驱。
舒吉心道:“没想到老郎中年纪一大把,跑起来也这么厉害,这却如何是好?”他吸一口气,拼了命地迈过一个木栏,再跨过一个,见姚庸奋勇争先,连跨过两个木栏,白须飘飘,气宇昂昂,居然跑到了前面。舒吉大沮,一急之下,用脚踢起一个石头,向姚庸脚打去。姚庸只顾拼命跨栏,哪里提防背后有暗算,登时脚下一个趔趄,一个前扑,狗啃屎地直栽倒在地。
舒吉抓住机会,奋勇向前,身形如狸猫般迅捷,潇洒自如,第一个到了终点。他得意洋洋,将一块烂布披在身上,绕场欢呼胜利。一个家丁吃了一惊,叫道:“小心。”舒吉不留神跑得远了点,正踏在一个机关上,一个弹簧机扩狠夹下来。
那机扩正夹在舒吉的大脚拇指上,差点把他的魂都给痛没了。怪叫一声,向后便倒,在地上打着滚,长声惨嚎。
风清见姚庸倒地,早上前去扶起。关切地道:“姚伯伯,你没事吧?”姚庸被摔得鼻青脸肿,鼻血长流,狼狈不堪。兀自硬气地道:“没事,只是……”原来他的脚给摔出了位,脚踝处肿得老高,连路也走不动。两只手都摔得一手鲜血。肖羽忙上前将他背起。
风清慢腾腾地走到舒吉面前,舒吉惨叫多声,差不多声嘶力竭,嘎声道:“快,快叫老郎中来救我。这是个老鼠夹子,老天爷,夹死我了。再不救,我的脚指头就完了。”
风清板着脸道:“你那点小九九可瞒不过我。我看见你是不是在玩花招暗算了赛华佗?”
舒吉立时赌咒发誓,道:“若是真有此事,教我不得好死,作猪作狗。快让老郎中来救我。痛死我了。”他额头黄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牙关紧咬,显是痛得厉害。风清哪里肯信,笑道:“你坏得很,吃点苦头也好。不是赛华佗不来救你,他给摔得鼻青脸肿,脚也摔断了,肿得有一尺宽,哪里还走得动路?”舒吉失色道:“快让肖羽背了他来。他可不能现在掉链子。我可全指望他了。哎哟,痛死我了,救命呀。”风清见他确是受不住了,忙命两个家丁将他抬了进屋。一路上舒吉长声惨叫不绝。
姚庸也痛得直冒冷汗。他咬紧牙关,一声儿不哼。张绵在他脚踝上一看,道:“是脱臼了,我来给姚先生安上。只是很痛,不知姚先生能否坚持住?”姚庸点头道:“来吧。老郎中这点痛倒忍得住。”张绵双手抓住他的脚腕一用力,只听“喀嘣”一声,那脚踝已然正位。姚庸果是哼也没哼一声。张绵赞道:“姚先生果有英雄气概。”
舒吉惨叫道:“老郎中,快来救命。我要给这老鼠夹夹死了。”姚庸已知是他在后面捣鬼,使自已摔得这样,心中恼怒,理也不理。风清道:“姚伯伯,你便给这小子看看。”姚庸嘟着嘴摇头,抬起手,道:“你瞧,全是血泡,哪动得了?”
舒吉求道:“老郎中,瞧我薄面,给我治治。”姚庸怒道:“你倒有薄面?稀奇。不治,坚决不治。”
舒吉跟姚庸在一起待久了,知道他吃软不吃硬,苦苦哀求道:“赛华佗是我真正的偶像,我对你的崇拜是五体投地,浩浩荡荡,有如长江大河奔流不息,更如悠悠岁月连绵不绝。求你发扬高风亮节的医者大无私精神,本着为人民服务的信念,把我这个可怜小人物的伤治治。你的医术是天下第一,无比高明的。你的精神风范是天下第一,人人敬仰、万民称颂。求你了。”
风清生出恻隐之心,道:“姚伯伯,看他说得可怜,给他治治吧。不过看样子这个老鼠夹挺大的,一定很难弄开。得把涂庄主请来才行。涂庄主呢?”那涂潜海被姚庸治好,此时正在里面蒙头大睡,哪能一时便来。风清不过以此言相激姚庸。
姚庸道:“要说这个老鼠夹,并不难弄。只是我手痛得厉害,怕弄不好。”他这说的倒是实情。舒吉这才大大后悔,早知如今,当时便不该暗算姚庸,便让他跑了第一,也没什么了不起,何必一定要争这名头呢?这下害人害已,悔之无及。
姚庸又道:“也罢,我就替他弄弄。只是手痛,要是弄痛了舒吉,可别怨我。”舒吉把心一横,拼命点头道:“不怨你。你快弄。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大丈夫死则死矣,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一番话说得悲壮激豪,一时间众人都甚是心服,看来这舒吉倒也是条硬汉子。江湖之中果然是藏龙卧虎,总有豪侠爽义之士,能人辈出,令人心生敬意。
姚庸伸出手,去弄那老鼠夹。还没有碰上去,舒吉已经长声怪叫,道:“痛死了,痛死了。”姚庸怒道:“我还没动,你就痛成这样?”舒吉只得住了口。姚庸手已摔伤,颇不灵便,将那老鼠夹一提,一个拿捏不住,那老鼠夹啪地掉下。舒吉歇斯底里夸张地嘶叫着,那情形便似被零割了般。众人都被他的惨叫声叫得心慌意乱,纷纷捂住耳朵,不敢多听,均想当年孟姜女哭长城时的悲哀惨伤、凄厉酷苦想来也不过如此。
姚庸皱着眉头,拿住夹子,一用力,那夹子终于脱了出来。只见舒吉的大脚拇指已经被夹掉大半,只剩下些许皮肉相连,其状甚惨。原来那夹子乃是精钢强力夹,力度惊人,涂庄主为防强敌,在庄中遍布机关,也是舒吉合该倒霉。
舒吉差点痛晕过去,只一声声地弱声凄鸣。姚庸摇头道:“不好,这个脚指头已经是断了。”他当机立断,将那指头一下扯断。舒吉冷汗如雨,面无人色,哪里还叫得出声?姚庸叫肖羽拿来药箱,给伤口抹上药,裹上纱布。
舒吉半晌疼痛稍减,才发现门牙给摔掉一个,另一个松松的,痛得厉害,求道:“我的牙齿也摔松了。老郎中,快来给我看看。”姚庸上前一看,道:“摔成这样,怕是没用了,先观察一下,不行就拨了算了。”
张绵带了日月教徒便欲离去,向肖羽道:“贤侄,我们就此分别,他日若是遇上我那敏儿,让他来福建铁山找我。”两人拱手拜别。涂潜南已不敢在这庄子里呆了,将家丁们遣散,家财变卖,跟了张绵一行人便走。柳兴也带着丐帮长老们离去。肖羽四人出庄回到客栈,舒吉将养了十几天,方才好了,勉强可以下床走路。
这日天色晴好,阳光普照,万象欣荣。风清来了兴致,道:“羽哥,不如我们去江南一游。那里风景甚好。”肖羽点头道:“好。我也想去江南游上一游了。”当下四人乘了江船扬帆一路向江南而来。
一路上顺流而下,倒也甚快。见长江果然雄浑豪壮,奔腾向东,日夜不息。波涛翻滚,浪花飞涌,沿途峭壁林立,苍岩森然,水流激扬,碎琼乱玉四散飞溅,水雾弥漫,蒸气霞蔚,虹霓焕彩。但闻那商旅相呼,渔舟唱晚,片帆高举,乘风破浪,直济沧海,浩荡奔腾。怒涛渐息,樵风乍起,断鸿声远,陇首云飞,海鸥嘶鸣,振翅高翔,长天浩然。风清手拍栏杆,立于商船之沿,望着江水茫茫,海天一色,不由豪兴大起,向肖羽道:“羽哥,描写长江之语句,最雄浑有力者,莫过于东坡先生的那首‘念奴娇’了。”肖羽点头道:“我亦知道此词。写得果是慷慨激昂,令人热血激荡。”风清道:“只可惜东坡先生一生命蹇时乖,运差数拙,颠沛流漓,困顿酸楚,吃尽了苦头。还有一首词,是王安石的‘桂枝香’,悲古怀今,最是意味悠长。”肖羽道:“是吗?那我倒是没有听过。你且念来听听。”
风清道:“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
归帆去棹斜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
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六朝旧事如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
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肖羽道:“不知这是什么意思?”风清道:“王安石是一位改革派政治领袖,同朝中的保守势力展开了许多斗争。其实那位东坡先生,便是他的政治对手之一。不过神宗皇帝倾向于改革,东坡先生又恃才狂傲,所以不受重用,连遭贬谪。这位王荆公的改革却也并非十分成功,民间多有怨谤者。但总的来说,有其积极意义。俗话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一个社会如果老是沿用老模式去发展,不求新求变,积弊难返,到底不行。最终导致总的暴发,百姓揭竿而起,推翻王朝统治。如果一次次的改革中将弊病逐一消除,休养民众,老百姓便不会起来造反了。”肖羽连连点头,道:“没想到你对治国之道也想得这么多。我平时可很少去想这些。”
风清微微一笑,心道:“我对政治是毫无兴趣,只是身为公主,自然希望父皇能将国家治理得好好的,只得多琢磨多思考,或能为父皇助上一臂之力。满人要统治汉人,以少数统治多数,难度太大,若是吏政不好,国家不昌盛,岂能持久?”接着道:“王安石在此词中,提到六朝旧事,这首词有个副标题,叫金陵怀古。金陵号称六朝古都,先后有六个朝代将其都城建于金陵,包括宋齐梁陈,三国时东吴等。这六个朝代盛衰交替,其繁华似锦,豪奢盖世,最终曲终人散,亡国灭民。金陵城正是见证了这一切由盛及衰的荣辱枯兴。王安石联想到六朝由盛及衰,想到宋朝的国状民生,不由心中生出许多的感慨。只盼望大宋朝莫要如那六朝一样如流水般流去,一去不复返。这自然就需要不断的改革弊政,实行新法了。”
肖羽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他的用意算是很深远了。这王安石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你觉得他跟苏东坡比如何?”
风清道:“我还是觉得王安石要强过苏东坡。苏东坡太狂放自傲了,不懂结合现实来实现自己的理想。结果将人得罪得干净,到处碰壁。”肖羽道:“我倒是喜欢潇洒不覊的东坡先生。那份洒脱自如令人神往。我记得他有一首‘定风波’,写出那份自在闲适的心态。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他将后面的词忘了,续不下去,只得拍着脑袋傻笑。
风清吟道:“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肖羽喜道:“正是这句。写得甚好。”两人一路谈着,但觉人间快乐,莫过于此。
风清忽然道:“羽哥,你有没有想过作一番大事业,成为一个位高权重的名将名相?”肖羽摇头道:“没有想过。我只想自由自在的活着,行侠仗义,率性而为,至于能不能行为名将名相,倒没想过这许多。”风清微微一笑,道:“嗯,你原本就是这样的,我多此一问。你对当官肯定是没兴趣的了。那你想不想作一个人人敬仰的武林英雄呢?”心想:“羽哥生性恬淡,对功名利禄毫不在意,原本并不奇怪。只是人在江湖,想当大英雄的念头可大多数人都有。不知他是不是例外?”
肖羽一笑道:“这我有时倒想,但既然当了大英雄,象张绵叔叔、求君正大侠那样,就肯定责任多多,也是甚累。今天这个来寻仇,明天那个来要我主持公道,我到底想活得轻松些。所以渐渐也不想了。再说,我也没那个能力武功。”风清笑道:“那可不一定。我看,只要你愿意,你就一定能行。”肖羽自信地点头,道:“嗯,我相信。我师父也是这样说的。”
那边舒吉又大喊痛,原来他摔伤的牙齿发炎,痛得嘴都肿起来。姚庸给他上了一副药,他仍是喊痛。风清被他吵得心烦,道:“姚伯伯,帮他看看,是怎么回事?”姚庸对舒吉道:“你这牙是废了。早点拨了吧。我再给你换个新牙。”舒吉只得点头答应,姚庸动手将那颗坏牙拨了,再安上个新牙。舒吉感觉倒也不错。便耐不住,要找姚庸下棋。姚庸正在技痒,便展开阵势在棋坪上一顿厮杀。直杀了几个时辰。舒吉急于进攻,狠冲猛打。姚庸诱敌深入,不慌不忙,结果舒吉全军尽墨,三战皆负。大是生气。姚庸乐得合不拢嘴,连叫过瘾。
当晚在船上开饭。四人坐了一桌,点了酒菜。肖羽笑道:“舒吉,你们两个下棋谁赢了?”舒吉面不改色,道:“第一局我不曾赢,第二局他不曾输,第三局我要和,他却不肯而己。”
肖羽道:“哦,原来打成个平手。了得呀,你。”他知姚庸棋道厉害,与之对弈时他可从未赢过。
姚庸急了,正要说话。风清笑道:“傻瓜。舒吉三局皆负,吃了个零蛋。”肖羽这才恍然,笑道:“果然不错。”
肖羽拿了酒一尝之下,皱眉道:“怎的这酒如此之酸?莫不是醋?”舒吉也叫道:“酸。”姚庸一看之下,笑道:“果在是醋。”风清正要叫船家来换,舒吉忙止住,神秘兮兮地道:“且别叫换。你看那上面的价格牌,酒要一钱一斤,醋却要两钱一斤。醋比酒贵。我们以酒价买到醋,可算是占了大便宜。”
风清笑道:“那好,这醋便给你喝。”将那瓶醋推给了舒吉。舒吉接了,微喝一口,直皱眉啧嘴,显是难受得紧。但想到不喝便太浪费,这便宜岂非白占?遂咬牙一闭眼就要喝下去。风清见他还真喝,忙一把夺下,嗔道:“你还真喝?小心闹肚子。”舒吉道:“暂时不喝也罢,且将这瓶醋带上,慢慢享用。”风清另叫了一壶好酒,递给肖羽。
席间风清道:“舒吉,那牙齿还疼吗?”舒吉道:“不知道。牙被拔了还在老郎中那里。”风清一愣,不禁失笑。
风清道:“羽哥,我打一个谜语给你猜。有一个人,他既不是我的兄弟,也不是我的姐妹,便他确是我同父同母生的,你猜这人是谁?”
肖羽想了一会,挠头答道:“想不出。”舒吉灵机一动,得意地道:“我知道,那人生了就被扔了,所以你不认得。”风清道:“错了。那人就是我呀。”肖羽一想果是,舒吉不服气地道:“扔了你不就不认得了吗?也不会叫他兄弟姐妹。”但他亦知这是强词夺理,觉得这个谜语果然不错,当下将答案记了,好在他人面前显摆一下。
这日商船到了九江,四人下船,寻了间客栈住下。第二日便上街去游玩。见这里商铺繁多,人烟鼎盛,亭台楼阁鳞次栉比,朱宫贝阙,与世不殊。黄金为屋瓦,白玉作门枢。屏开玳瑁甲,槛砌珊瑚珠。匝地远天,凝烟带雨。夹道柔茵乱,漫山翠盖张。山环楼阁,溪绕亭台。门前杂树密森森,宅外野花香艳艳。柳间栖白鹭,浑如烟里玉无瑕;桃内啭黄莺,却似火中金有色。果然绮丽佳娆、清爽风华气象,也是喜欢。
忽然前面一片惊叫,人仰马翻,几个大汉飞跑过来。肖羽一看,却是塞北五虎老大李盛与老三归强、金刚和尚。三人头发披散,脚步错乱,衣衫被抓得一片一片破得厉害。浑身上下全是血痕伤口,狼狈之极。他不禁吃了一惊,寻思:“这三人武功不弱,那金刚和尚一身横练的外家硬功,甚是了得。不知何人竟将这三人追打成这样?”
李盛叫道:“他奶奶的,这样东一下西一下,不算英雄好汉。累也累死我了。”归强道:“老大,快逃吧。那贼子太过厉害,我们五虎只来了两虎,不免势单力孤,何必跟那贼子死拼?”李盛怒道:“我他妈的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非得跟那贼子死拼一场不行。”口里虽说硬话,脚下却是丝毫不缓,迈开大腿飞奔,一路撞倒行人无数。他忍不住得意,道:“老三,你看我还是够威风吧?当者披靡,全给我撞飞了去。”归强赞道:“老大神功盖世,威风凛凛。我佩服之至。”
金刚和尚怒道:“都是你们两个惹下的祸事,招了那个丧门星。现在逃命如此狼狈不堪,兀自在大吹大擂,你们还有没有脸皮?”李盛道:“怎的没脸皮?你看我脸上都出了血,要是没脸皮,那就不会受伤。”归强道:“老大,你逃跑的功夫没想到也如此高超,一直就不落在后。小弟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李盛喜道:“那还说什么?老大我什么比别人差过?哈哈。”
后面一个身影如飞般追将上来。肖羽定睛一看,却是九毒居士谢星,喜道:“好徒儿,你且停下。”谢星一见是他,尴尬地干笑两声,道:“原来是师父,你老人家可好?”脚底下丝毫不缓,施展轻功,拨脚飞奔。他的轻功比李盛三人高出甚多,随时便赶上将之羞辱一番,再放出去,再赶上,如猫玩老鼠一般,将三个横行江湖的武林豪杰捉弄得灰头土脸浑身是伤。
肖羽随后追去。只见谢星纵身一掠,已到了李盛头顶,伸脚一蹬,正踏在李盛的天灵盖上。李盛哇哇怒叫,双拳齐出,拳风虎虎,向头顶打去。谢星伸手在他的拳头上一搭,那两拳便折了向。李盛只觉双手不听使唤,“砰”的一声暴响,拳头竟狠狠地砸在自已脑门上,登时鼻青脸肿,眼圈乌黑,有如大熊猫。他暴怒已极,又是一拳向谢星打去。谢星又是一拨,这一拳就打在他的鼻梁上,幸好这一拳他倒是长了心眼,没用上全力。否则早己鼻梁骨折。饶是如此,也鼻血长流,再不敢出拳,发足狂奔,只盼能将谢星甩下来。
谢星也不跟他多耗,足一点,又落在归强头上,如法炮制,归强挥出几掌,尽数打在自己脸上,登时脸肿得老高,如发面血馒头般。谢星张臂向金刚和尚扑来。金刚和尚气忿不过,停住脚步,呼地当胸一掌,又狠又准,招数精妙。谢星知这莽和尚武功高强,非李盛可比。当下凝神应战,身形一闪,到了金刚和尚左侧,欺身直进,发掌打去。
两人电光火石间己经拆了二十多招。金刚和尚这一路来被谢星捉弄得够呛,满腔怒火,虽明知不敌,这一次乃是拼上了命,招招都是两败俱伤的招数。剧斗中一掌打空,击在一个石狮子上,那石狮子裂成数块塌了。再打一时,四周石墩石柱也不知被掌风打碎多少。谢星身形飘忽,知道金刚和尚掌力惊人,并不硬接,避实就虚,专拣破绽攻入。又斗十几招,金刚和尚遮拦不住,险象环生,连连后退。一个不慎,脸上被打了一掌,五个清淅的指印,半边脸登时肿了。他怒不可遏,出手势如疯虎,但却奈何不了谢星。谢星展开脚法,身形灵动,不多时窥个破绽又踹出一脚,正中对方跨下。金刚和尚下盘失稳,跌了个狗啃屎,知道不敌,爬起身拨腿就逃。这时李盛和归强都逃得远了。谢星也不急追。笑道:“且让你们逃得远了再说。哈哈。”
肖羽见他如此戏弄三个高手,甚觉有趣,笑道:“乖徒儿,见了师父,还不行礼?”谢星脸上一红,只得躬身拜了拜,粗声道:“师父,你还好吗?”要知他这人虽然作恶多端,却是重守信诺,既拜了肖羽为师,自是执之以弟子礼,虽然百般不情愿,也是无话可说。平日只求尽量不相遇才好。既然不幸得遇,那礼数却不可缺,免有欺师负祖之嫌。
肖羽哈哈一笑,道:“免礼。为师本要授你些武功,这些日子也不见你人影。”谢星忙道:“不须不须,徒弟身上尽有些武艺,行走江湖大可应付得过,尚不须师父传功。”若要他跟这位小师父学武功,每日对他毕恭毕敬,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忙不迭地拒绝。
肖羽道:“你因何要追这三人?”谢星道:“我正在酒楼里用饭,却听这三人在那瞎吹,那和尚自夸英雄了得,曾跟中州大侠求君正大战了三百回合不分胜负。那虬髯大汉则称跟日月教主张绵苦战五天六夜方才输了半招。那瘦子更是可恶,说跟我九毒居士大战了一千回合,最后一掌打得我口吐鲜血。我岂能不怒,便上前寻他们晦气。”肖羽这才明白,大笑道:“那三个混蛋不知死活,胡吹大牛,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九毒居士便在左近,自是他们该倒大霉了。”他回头一看,风清与姚庸已跟了上来,舒吉却早己不知去向。他向谢星道:“这是风清姑娘。”又向风清道:“清清,这个好汉就是我的徒儿谢星。”
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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