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刚过完15岁生日。由于家境贫寒，中途被迫辍学。带着爹妈的嘱咐，我拎着一只破旧的蛇皮袋从乐平市的一个小乡村来到阳林市谋求生路。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又身无一技之长，花光手上最后一元钱的时候，工作仍然没有着落。最后只能拖着那只破烂不堪的蛇皮袋，蜷缩在小巷子的角落里饿得两眼呆滞，四肢颤抖。

为了延续自己的贱命，我不得不在夜幕降临之际，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来维持生计。就在自己举步维艰的那段困苦的日子里，我在屠宰场偶遇了缩头乌龟。之后，便跟着他在屠宰场给杀猪匠刮了一段时间的猪毛。

工作之余，常常跟在缩头乌龟身后四下里到处乱窜，干一些小偷小摸的勾当来改善生活的窘境。

一个磅礴大雨的早晨，杀猪匠急着给市场的肉贩子送货，匆忙之余把圆滚滚的腰包落在了案板桌上。缩头乌龟见状，就在杀猪匠的身影消失在狂风暴雨中的那一刻，便手疾眼快地拉开满是红色大钞的腰包，快速地从里面抽出几张揣进了兜里。

缩头乌龟把腰包拉上，放回原位。站在屋檐下，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朝外面望了一眼。没发现杀猪匠返回的身影，立马把脖子缩回来拉起一脸茫然无措的我，钻进了位于屠宰场旁边那间破烂不堪，牛虻蚊到处乱飞的公厕里。

“缩头乌龟，你要干什么？”我挣扎着。

“等一会就知道，跟你商量点事。”

缩头乌龟硬把我拉进了公厕里，“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那扇摇摇欲坠、布满黑色霉点、门把手上破了一个大洞的木门。双手抓紧我裸露的胳膊，心跳加速地盯着我的眼睛。我将头偏向了门把手上的大洞里，弓下身躯，眼睛对着门洞朝外面瞄了一眼。

“缩头乌龟，你别乱来啊。杀猪匠马上就会回来，小心被他逮个正着。”我从门洞里拉回视线，投向他那两只细得只见一条缝的小眼睛。

“这么大的雨，他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

“你想干什么？”我甩开一只手，把挂在身上那件如同文胸般大小的小吊带往上拉了拉。

“趁杀猪匠不在，咱们一起干点正事。”

“干什……么正事？”我向后退了一步，靠在那堵墙皮剥落，布满斑斑点点的石灰墙上，结巴地问道。

“看你吓成那副鸟样，怕我吃了你？来，咱们谈点正经的事。”

缩头乌龟把我拉下来，蹲在门洞后面。掏出口袋里那几张大钞，朝我眼前用力地甩了几下。

“怎么样？这可是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一个月的工资，得来毫不费工夫。”

“若是被杀猪匠发现你偷他的钱，小心他宰了你。”看着他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我提醒着他。

“放心，发现不了。里面那么厚一沓钱，抽这几张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肯定心里有数，你可要小心行事。到时被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哟。”

缩头乌龟挠了挠脑袋，凝视了几秒。把手上那几张崭新的大钞对折起来，准备把它们揣进兜里。

“没事！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不用提心吊胆！”

“以往我们都是对陌生人下手，这次你偷的是杀猪匠。他是我们老板，若是发现了炒鱿鱼不算，还可能要了我们的命。”

缩头乌龟想了片刻，觉得我的说辞不无道理。于是把刚揣进裤兜里的大钞又掏了出来，递给了我。

“要不你来保管吧？安全一点！即使他发现钱少了，也不会怀疑你。”

“你想陷害我啊？我可没这个胆！就凭他那副面孔，就足以让我胆战心惊！”

杀猪匠长相凶恶，特别是那两道又黑又粗杂乱不堪、参差不齐的八字眉，让人一见便望而生畏。屠宰场隔壁楼住着一对老夫妻，有一次领着他们的小孙子下楼来买猪下水。小乖孙一见到杀猪匠和他爷爷奶奶说话时，那两道八字眉在他眼皮上眉飞色舞的样子，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赶紧闭着眼睛钻进老人的怀里躲避起来。直到离开前，再也没敢睁开眼。

“他再凶也不会怀疑你。”

“不敢！万一被他发现，会要了我的命。”

“这可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到嘴的鸭子，又飞了吧？”

“要不放回去？避免惹祸上身！”

缩头乌龟摸着尖嘴猴腮的下巴，思忖良久。突然大叫一声：

“有了！你来，过来一点。”缩头乌龟屈起手掌，向我作了一个靠近他的手势。

“你想出什么歪点子？”我蹲着向前挪动了一步。

“借你的内衣用一下。”说完，缩头乌龟就来扯我那件类似文胸的小吊带。

“干什么？耍流氓啊？”我忙伸手护住胸前那片小碎布。

“把钱塞进你内衣最安全。即使杀猪匠要搜身，他也不会搜你的内衣。你看我这单薄的短裤，口袋浅得塞两块钱都能鼓出来。”缩头乌龟把裤袋里的内衬翻出来，在我眼前抖了一下。

“我这衣服这么薄，哪能塞下这么多钱而不露陷？”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缩头乌龟用力往下一扯，我身上那块小碎布瞬间就滑到了腰间。

缩头乌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手上的大钞猛地塞进了我的内衣。

“刚刚好，一点都看不出来。”

缩头乌龟把钱放进我内衣里，顺势又用手掌在上面压了一下。固定妥当之后，他才将滑落在我腰间的那块碎布拉了上来，遮盖住了那几张还散发着油墨味的红色大钞。

我忸怩地看了缩头乌龟一眼，装模作样地打了他一下，指责他利用我的胸器窝藏赃款。

“要是露陷，不能怪我！”

“放心了！风险我来承担，若能顺利混到下班，就可以到大排档潇洒一番。”

藏好了赃款，我低下头往胸部里瞅了一眼，没发现有露陷的端倪，便站起来抖动了一下麻木不仁的双脚，上下活动了一下四肢。拉开公厕的破门，伴随着那一阵一阵的牛虻蚊嗡嗡声走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