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西南风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大概是第一篇从开头就很难过的故事️️


楔子

高堂红烛,烧的劈里啪啦,一袭红盖头也掩不住我的欢喜。

我记得姐姐死后我第一次入宫,皇上说,“你叫阿宁?你长得与你姐姐真像,你愿意到朕身边来吗?”

慕容瑶是跟着高玦的仪仗队一起入京觐见的,直到今天早上高玦将一身绣着槐花的华服放在她面前,她都不明白,既然他与自己已经相看两相厌,又何必再做面子功夫?

就算皇上问起,他回一句重病在身无法面圣,相信皇上不仅不会怪罪,还会暗地中给他重新选一门亲事。

仪仗队绕到朱雀街,慕容府就在街尾,慕容瑶挺了挺腰肢,若被姨娘看到她这样子,回去定是要伤心。

只是等真到了门前,慕容府朱门紧闭,她心里一咯噔,看了看前头的高玦,一如既往的高傲,如果来京城前不与他撕破脸面,可能现在还能开口求他停一停轿子。

慕容瑶盯着消失在视线里的慕容府,朱门内的记忆重回心口,嫁给高玦的时候,她刚好十五岁。

赐婚圣旨在她生辰后第二天就来了,那时慕容瑶低着头跪着一动不动,却还是看到父亲的身子轻轻颤抖,前日晚上姨娘还和她说过了生辰,就和母亲说与如许哥哥的亲事,到时候要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她添嫁妆。

虽是攀上了皇亲,整个府里却都不太高兴,人人都知道五皇子高玦娶过一任妻子,只是后来难产死了,如今的他,身边侍妾侧室众多,且在金阳一乱后失了圣意,嫁过去是福是祸早已可窥。

紧随赐婚圣旨而来的是皇上将陇西三州划作五皇子的封地,封了陇西王,选了年关后就离京,离了京就相当于失了夺位的资格,这下子整个慕容府来不及难过,就开始准备嫁妆和婚事。

时至今日,慕容瑶依然记得离京前家人叮嘱的。

“阿瑶,陇西王不算是个良人,都怪为父,害你白白做了这牺牲品。”

“阿瑶,出了嫁就是大人了,母亲平时教你的你都学的很好,一定要记得你与陇西王荣损与俱,但也不可全然依托他。”

“女儿啊,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你在那边好好的,好好的姨娘才能放心。”

“阿瑶,在王府好好的,哥哥有时间就去看你,若那高玦欺负你,就写信告诉哥哥。”

“姐姐,你真的要走了吗?阿宁舍不得你。”

还有如许哥哥喝醉后那一句,“陇西路远,保重啊阿瑶,保重啊。”

拜见皇上之后,慕容瑶便回了重华殿,这儿原是高玦母妃所住的宫室,她来过两次,一次是赐婚圣旨后进宫拜见,另一次就是母妃去世的时候,高玦带着她赶了十天十夜的路回了京。

她住进了东偏殿,这时候相信高玦不愿意见她,她亦然。

直到晚间她沐浴后躺在床上,高玦连重华殿的大门都没有进,窗外的月光洒在置衣架上,衣袍上的金丝银线泛着隐隐寒光,慕容瑶翻了个身,将头埋在被子里,被子微微颤抖,传出微弱的呜咽声。

她忆起五年前离京的时候,父亲虽只是个五品言官,家财不多,却将半数都给了她,带着几十箱的嫁妆队伍走得极慢,那时候的高玦看上去还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说起话来不疾不徐,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会策划金阳一乱,会纵情声乐女色。

路上有一晚她梦魇惊起,便出了帐篷吹风,带着凉意的风掠过她,也让她的头脑格外清醒,这不是梦,远离家人,远离故土,远离以前熟悉的生活,这已经成了定局。

慕容瑶抱紧双臂,肩头微微颤动,高玦就是那时候来到她身边。

他帮她披上斗篷,细致地为她绑好系带,双手绕过她的脖颈去为她戴上兜帽,握住她的手说,“不管怎么样,对不起,甘州那边的王府已经打点好,你是陇西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们会回京的。”

慕容瑶被他握住的手不再挣扎,由着高玦将她的手捂得暖和。

屋外传来悉悉索索声,慕容瑶抹了抹脸,将脑袋钻出被窝,佯装已经睡着,一会儿后声音渐息,唯寝殿内的漏刻声格外清晰,她轻呼一口气,翻身睡去,心里说不清是侥幸还是失落。

“王妃,奴婢听说传位诏书已经昭告天下,等咱们王爷做了皇上,您就是皇后了。”身边是高玦新拨来的宫女巧儿,很单纯也很会说话。

“这么快吗?”慕容瑶喃喃,十月初一进京,今日才初九,高玦真是好手段啊。

“哪快啊?皇上宣了王爷进京,这都是迟早的事,”巧儿高兴道,虽然进宫后王爷来的少,但她见过王爷看王妃那眼神,和对旁人都不一样,“奴婢请了张太医来,看今儿中午王妃吃得少,许是换了地方一时饮食不适应,便擅自做主请了太医来给王妃瞧瞧。”

慕容瑶正偏头看屋外的槐树,风卷着枯叶不住乱窜,倒难为外面扫落叶的小宫女了,她指了指外头,“让那宫女等风小些再扫吧,不差这一时半刻。”

巧儿出去嘱咐了两句,回头就领着张太医进来了。

“恭喜王妃,此脉按之流利,圆滑如滚珠,是喜脉无疑啊。”张太医喜上眉梢,陇西王将登大宝,又添一子,人生得意啊。

孩子?慕容瑶轻轻抚上小腹,自从上次滑胎后,她还以为......

“王妃,奴婢这就差人去请王爷来。”

慕容瑶拉住她,“王爷现在忙,等晚间我亲自去和王爷说。”

在去找他之前,慕容瑶特地下厨做了几样点心,求和总要有个求和的样子,如今高玦还未正式登基,为了避人口舌便在正和殿偏殿批阅奏章。

她去的时候,偏殿传来怒吼声,她不自觉瑟缩了一下,不知道今天又是哪个大臣遭殃了,心里却是在犹豫要不要换个时辰再过来。

未等她转身离去,就看到一位步履蹒跚,弓着身子的老者,她脑子炸开一阵嗡嗡声。

是父亲?!父亲头发白了大半,脸上沟壑纵横,腿脚像是受了伤,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那虚浮的步子犹如重锤一下一下砸在她心上,明明才五年时间,明明每次的家书都是平安思念之语。

“阿...”对面陌生的父亲连忙止住自己的话,弯下腰来请安,“老臣给王妃娘娘请安。”

慕容瑶眼前一黑,再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高玦守在她身边,眼里布满血丝,见她醒了怔怔道,“醒了就好,瑶瑶,你吓坏我了。”

高玦眼眶湿润,像是真的受了很大的惊吓,可慕容瑶却想起了他的上一任妻子,也是因为怀孕去世的,母子俱亡。

她撇过头去,冷冷道,“王爷瞒得我好苦,我慕容府如今怎样是让我去问还是王爷亲口对我说。”

“当年金阳之乱是皇叔筹谋,我不过是被拖出来做替罪羊,我本已说动父皇相信,却因你父亲谏言,我才落得那般下场,我便是报复一下又如何。”字字咬牙切齿,慕容瑶知道这恨意多深切。

一行清泪滑至耳边,“当年谏言者并非只我父亲一人,再者若不是父皇心里早有打算,就是整个谏院也说不动他,你又何必......”将过错全部推给旁人。

“就算王爷觉得是我父亲的错,五年都过去了,慕容府不复以前,念在我与王爷五年夫妻情分,放过我父亲,放过慕容家吧。”慕容瑶挺起身哀求他。

高玦伸手抹去她的眼泪,惊恐道,“瑶瑶你别激动,我不会对慕容家怎么样的,你好好养着孩子,别动了胎气,就算我想动手,也会顾念着给咱们的孩子积德。”

慕容瑶缓了缓急促的气息,央求道,“我想见一见我家人,听说嫂嫂生了个小侄子,特别可爱,我想见一见他们可以吗?”

“好。等你胎坐稳了我就宣他们进宫,到时候让岳母陪着你生产。”高玦慢慢摩挲着她的手,虽然才十月中旬,她的手却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样,好冷。

十二月初四,高玦登基,隔天的圣旨封慕容瑶做了容妃,赐居重华殿。

那一天的重华殿宫女太监都胆战心惊,他们原以为这里住的是未来的皇后,却不曾想只封了妃,他们更怕主子生气,拿他们撒气。

可是重华殿内很平静,像从前的每一天一样。

“娘娘,皇上太过分了,您是发妻,和皇上在甘州患难五年,如今又有孕在身,皇上也太过分了。”巧儿坐在她身边边捏腿边骂人。

听她翻来覆去总这两句话,慕容瑶不禁失笑,“再怎么说我也不是原配,而且母家位低无权,我还只是家中庶女,封妃已经是高看我了。”

“娘娘~”巧儿声音拉的老长,像是在恨铁不成钢。

虽然不能说早已经预料到,但是她早猜到皇后之位是要给那位真正的发妻的,她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那位女子的画像她见过,不过六分相似,就让一个五品言官家的庶女得了妃位,谁来都觉得是赚了吧。

“娘娘,今天早上.....”巧儿感到手上有水落在上面,抬眼看发现娘娘哭了,“诶,娘娘,都怪奴婢多嘴,您别哭,奴婢不说了。”慕容瑶摸上脸,原来她还会为高玦难过,她以为自己早在回京前撕破脸那晚就已死心了。

她淡淡道,“无事,刚刚你要说什么?”

巧儿起身去拿了梳妆台上的一个木盒子,“这是今早上奴婢收拾东西看到了,里面是个碎掉的玉佩,宫中有会修复的工匠,所以问问娘娘要不要奴婢去跑一趟?”

慕容瑶盯着早已碎成好几瓣的玉佩,手指轻轻动了下又骤然握紧,扭过头去,“技艺再高超也修不到原来的样子了,放到仓库里去吧。”

窗外老槐树上已是光溜溜一片枯树枝,天空慢悠悠地飘起了小雪花,巧儿拨了拨铜盆里的银炭,带着盒子出去了。

屋里就剩慕容瑶一个人了,静得可怕,她甚至可以听见炭火在烧和雪花落下的声音。

两年前徐如许来看她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雪天,他做了巡查刺史,来巡视各地的盐务。可那时候高玦遇刺失踪,是如许哥哥带着兵和家丁寻了两天,才在雪山的山洞里找到他。

那也是第一次高玦和她生气,他捏住她的手腕质问她为什么要寻徐如许帮她,又摔碎了她腰间的玉佩,那是如许哥哥在她八岁时给她的生辰礼,他说等她成年了要娶她做他的新娘,慕容瑶不晓得高玦知不知道玉佩的来历,但她看着满地的玉佩碎片,心里空落落的,除此之外异常平静。

她接到赐婚圣旨后就已经不再抱有幻想,她只是习惯了。

巧儿带着张太医进来请脉,慕容瑶才回过神来,“太医今日的脉象如何?”

“娘娘放宽心,您身子弱坐稳这胎要比寻常人久一些,不过如今已四月有余,胎已然坐稳,娘娘可以出去走走了。”

慕容瑶吩咐道,“这几日皇上登基事情繁杂,过几日你再去向皇上禀告本宫的脉象。”

心里有盼,等待的时间变得很漫长,慕容瑶在重华殿里闲逛来闲逛去,高玦早就听了下面人的消息,第二日一早便宣召了慕容一家进宫。

慕容瑶被巧儿喊起来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等她穿好衣服去了正殿,看到父亲,母亲,姨娘,哥哥,嫂嫂,阿宁,松儿,她鼻头一酸,还好,一个不少。

她听父亲和哥哥说这几年虽然被打压受了些罚,但家中一切安好。

听嫂嫂和阿宁说松儿的趣事,听母亲和姨娘说阿宁的婚事,说阿宁如今十四了,急倒不急,只是她自己心里有了想法。

“阿宁是有心上人了?”

慕容宁红着脸点点头,“是徐家的三公子,徐如伏。”

慕容瑶愣了一下,忍着心酸道,“徐家是个好人家,虽然我与他家二公子没有缘分,但是两家的亲家缘分却是真的。”

母亲和姨娘留在了宫里,其实慕容瑶还想和阿宁多说说话,只是阿宁这相貌,在高玦面前总不好。

晚上她和母亲姨娘说完话后回到寝殿,看到床上脸上蕴着怒气的高玦,心里不知今日又是哪个倒霉的得罪了他。

“皇上?”

高玦一把扯过她,又不敢用太大力,在慕容瑶看来他就是拽了下她的衣角,“今日见到家人可高兴些?”

“谢皇上关心,臣妾很高兴。”

他忽然很委屈道,“瑶瑶,不要和朕这样说话好不好,徐如许在朝中任户部侍郎,做的很好很安稳,你不要再想着他好不好?”

高玦抱住她,想去亲她的脖颈,慕容瑶将头一偏,“臣妾怀着身孕,不能行房。”

“朕问过太医,你这胎已经坐稳了,朕小心些不会有事的。”

“可是臣妾不想。”她一字一顿道。

高玦猛然停下动作,下一刻吻就落在她唇上,轻柔细腻,又带着怯懦,就像他们刚成亲不久那时候。

他将她拥入怀里,抱着她入睡,喃喃道,“瑶瑶,别离开我。”

好像将那一夜决绝的场面忘掉,一切还和以前一样,可是慕容瑶心里知道,高玦可以,她做不到。

她本该嫁与良人,心里眼里都是她,如今沦落成一个替身,凭什么?

自这夜后,皇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与容妃重归就好,也都在谣传等容妃诞下皇嗣,就要被正式册封为皇后。

闲来听巧儿说宫中趣事八卦,慕容瑶懒散地躺在软榻上,之前五年里,她求了多少次想要一个孩子。现在他就好好待在自己肚子里。

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慕容瑶乐啊,连看着高玦都不那么讨厌了,心里却暗暗吐槽自己和寻常人家一样,因为孩子就对狠心丈夫格外宽容。

殿外的槐树抽芽了。

慕容瑶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吃着姨娘做的槐花糕,听母亲姨娘聊小时候的事儿,糕是去年的槐花做的,不过也好吃,累了就休息,反正有事情母亲会帮她处理好。

她将自己活成了无忧无虑的样子,好像只有这样日子看起来才不是一点没有盼头。

四月十三那天,如果知道会听到旧事,慕容瑶宁愿自己永远不曾踏出过重华宫。

高玦在殿内吩咐让徐如许去私访受灾地区的民情,然后做成暴民动乱误杀。

她想去问他,不是答应好了么,然后她又听见高玦与身边亲近之人自责,他说这些日子看着瑶瑶高兴的样子,总想起被他故意杀死的那个孩子。

慕容瑶当场愣住,半晌后她一把推开大门,拔出墙上的宝剑,憋着一口气举着剑置于他脖颈前。

屋外的守卫齐刷刷跑进来护驾,都被高玦呵退,“出去!”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慕容瑶双眼通红,忍着眼泪,那个孩子从她身体分离的时候血糊糊一团,她都没忍心看一眼。

难怪高玦当时知道那个孩子已经两个多月的时候,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那后来他的高兴都是装的。

“我没什么可说的。”

“那我问,你答。”慕容瑶撤下扶着腰的手,双手紧握着剑,厉声道,“孩子是你雪山脱困后两个月后诊出来的,所以从那时你就怀疑我了是不是?”

“是。”

“如许哥哥巡查回京路上的刺杀也是你安排的?”

“是。”

“高玦,你真够狠啊。”

“哐当”一声,剑落地,慕容瑶倒地,裙下一片殷红。

正和殿陷入一片混乱,内殿女子凄厉的喊叫声,一盆盆清水进血水出,太医院擅长妇科的,之前备下的三四个稳婆都赶到正和殿,乌压压站了半屋子人。

高玦站在殿外攥着拳头不停踱步,冷汗直下,当年卿儿也是这种情况,他怕往事重来。

慢慢的内殿声音渐小,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巧儿满脸泪痕出来禀告,“皇上,是位皇子,但娘娘不太好,让奴婢喊皇上进去。”

高玦瞬间猩红了眼,猛然扼住巧儿的手腕,“放屁,容妃身体一向好,怎么可能.....一定是她生气了,所以叫你与她一同诓朕。”他大步走进屋,看到半屋子跪着的人,床旁哭得快晕过去的两位夫人,以及床上煞白着脸,没有生气的瑶瑶。

“张熙正何在?你一直看顾容妃的胎,不是一直很好吗?”

跪着的人中一个颤巍巍的老者出声,“娘娘之前小产过两次,又有寒症在身,有孕以来日忧夜惧,心神俱损,本就艰难,今天娘娘受了刺激早产,老臣等已尽全力。”

高玦挥袖将凳子上的清水打翻,“那你不早来报朕?”

“皇上,是我不让他们说的。”慕容瑶被铜盆落地的声音惊醒,无力地睁开眼,“将我父亲他们召进宫来好不好,我想他们了。”

“德福,去宣。”

“让他们都下去吧,母亲,姨娘,你们也先走吧,我想和皇上单独说说话。”

一阵衣玦裙裾翻动之声,片刻后殿内只剩下高玦和慕容瑶两个人。

“你是想问小产的事还是寒症的事?”慕容瑶嘴唇发涩,身上生冷,“第一次小产是母妃去世回京之后,那个孩子可能是怕母妃太孤单,所以去陪母妃了,第二次是你以为 孩子是如许哥哥的那一次,你亲手把他杀掉了,寒症是你遇刺我去找你的时候落下的。”

高玦轻轻握住她的手,抵在他的额头上,嘴里念道,“我错了瑶瑶,你别说了,你好好活着,咱们还有很多日子。”

慕容瑶看向床里侧,那里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儿,那是她的孩子,“阿玦,你看看孩子,也不知道像谁,黑黢黢的。”

“像我,不过鼻子眼睛都像你,以后长大了肯定和你一样好看。”高玦哑着嗓子。

“男孩子要那么好看干嘛。”慕容瑶失声笑道,说完微弱地喘了几口气,像是累极了。

“瑶瑶,你别丢下我好不好?你要是敢走,我就把徐如许杀了。”他抱住她已然无力的身体,将她搂在怀里,不知所言。

慕容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眉眼,已经好久了,她好久没这么看着她,淡淡笑道,“有如许哥哥陪着,路上也不孤单了。”

高玦哼了一声。

“皇上,慕容大人到了。”门外传来德福的声音。高玦委屈道,“瑶瑶,我想再陪陪你,让我待在这好不好?”

她拉住高玦的手,“阿玦,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当日没有进你的书房,没有见过苏卿那幅画,那我们可能还能有个好结局,只是事到如今,也不必执着了,你出去吧。”

慕容瑶松开了手,世事没有如果,她也不想要来生。

后记

姐姐去世前,我和父亲哥哥一起被宣进了宫,路上公公告诉我们,姐姐不行了,皇上伤心,让我们慎言。

我一下子就愣愣不知如何,上次相见我姐姐还好好的,我的小外甥还踢我了。

等我进了宫,正和殿外间黑压压的,周姨娘手里捧着槐花糕,嘴里喃喃阿瑶想吃今年的槐花糕,这是刚摘下来的花苞做的,母亲已经哭成了泪人,我随着她们进去,皇上眼里有泪,像是失了魂一样被公公搀了出去,看到我的时候他眼神定了定,吓得我连忙低下了头。

我回头看他,见他招来侍卫,说了句计划取消。

姐姐嘴唇干涩,面容苍白,小口小口吃着槐花糕,爹爹和哥哥眼眶发红,看姐姐吃得艰难,我想去倒水给姐姐润润唇,等端着水杯回过身就看到姐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周姨娘颤抖着手替姐姐拭去嘴角的碎屑。

姐姐死了。小时候带我翻墙出去玩,带我放风筝,陪我划船戏水,陪我吃槐花糕,笑起来像天上仙女一样的姐姐死了。

十日之后,姐姐封棺下葬,皇上赐了孝纯仁皇后的谥号,我知道姐姐不在乎这些的。紧接着不久我就被宣进了宫,皇上问我说,“你叫阿宁?你长得与你姐姐真像,你愿意到朕身边来吗?”

我吓得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将进宫前母亲给我的手谕交给他。

皇上疑惑地打开,双手骤然紧缩,等我回了家,给我和如伏的赐婚圣旨也到了,原来今日这一遭姐姐当日早有预料。

徐家定了七月初十的日子结亲,我却听闻是如伏的二哥定的,等我嫁去徐家后,我总无意多看几眼他,这个本该成为我姐夫的人,自姐姐死后,他辞了官赋闲在家,日日买醉。

姐姐离开半个月,如伏和我说皇上将姐姐的孩子取名怀,被封了太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不久后,听管家传话二哥醉酒不小心跌到河里,没来得及救,就这么没了。

彼时我站在花园,望了望二哥院里的槐花树,一簇一簇洁白如玉,开的正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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