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头人家我很少去游逛,那几户人家没有小孩在家。距离爷爷家大约三十公分的房主我喊大伯,他是小奶奶的儿子,他的房子算是小奶奶家的偏房,另外造起来的。有记忆之后他们便很少在家,常年在外打工,对他们印象也较为模糊不定,印象最深地便是看见他家的女人经常头发蓬松,眼神散漫,面部淤青的从门内走出,神情略有遮遮掩掩,每每出来做点事情总是很快结束即小跑回房。小时不懂为什么,长大后懂了,便也对这类遭遇的女性感到同情不已。
小奶奶家紧紧相连的便是二奶奶家,他们两家似乎是亲兄弟。背后东面再有两家,儿时也不大过去。从北头一直往上大约一点五公里左右,便是爷爷长子家,那时也时常去大伯家找姐姐一起玩耍。我们时常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大部分时候我们称大伯家那里为高头,那上面有几户人家,距离大伯家不远的便是爷爷的亲哥哥家,我从没见过他。只见过爷爷的侄子,也不熟悉,但因和爷爷有着相同的血脉,提起他们家我总还是好奇关心的。我对关于和爷爷奶奶一切有关联的人和物都充满兴趣,试图从他们当中寻找年轻时候爷爷奶奶的信息。
北头也有个洗衣洗菜的池塘,从小奶奶家走过,也要经过一个田埂。有一回奶奶让我去池塘清洗毛豆过了很久我也没回家,她从这个狭窄的小路上赶来找我,发现她的傻孩子正将毛豆米上的皮一个个剥开。看见她来,我还邀功似的举起手中菜篮,结果自然免不了一顿责备。田间小路上的草早已被踏平,地面也被踏成平整结石。现在的“高升大墩遗址”标识牌正竖立在这座池塘岸边小山丘底下,这座小山丘也是我们童年时期的快乐场所。傍晚时分我们总爱爬到最高峰,对于矮小的我们来说,这座甚至不能成为山峰的小山峰,每当我们站在顶峰俯视下方的田野,家畜,行人全都缩小一圈后,我们内心总有一种说不尽的征服感。
奶奶家面向西方,后面的人家就是东面。东面儿时也很少去,一共三户人家,因为少去所以感觉陌生,其中一户家中两位女儿一个儿子,但东面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应该是他们家的老长辈爷爷去世。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直接看见死亡,那位爷爷去世后我家爷爷也去帮忙,刚刚去世的时候大人不让我们去,可我总忍不住好奇从窗户缝里偷偷朝里看过去。我看见爷爷和别人一起给逝者擦拭身体及更衣,后来又看见爷爷和他人一起将这位逝者经过层层包裹之后合力抬起放进棺材。童年时候的我第一次直击死亡画面,死亡后的身体给我带来我恐惧之余,更多的是时常让我思考人生的意义。
其实在这个村里仅有的这些人家自小也听说过不少壮年离开的事,除去后面那户老人家另外给我深刻印象的就是大伯家边上的一户了。已经记不太清楚该怎么称呼这家长辈,只记得有年夏天的光景,忽然被一群孩子叫着去上面玩。因为大伯家地势处于上方,因此经常将去那里成为上面。等到去了距离房子还有一段距离我便感到温度突然升高,待走进一看才发现是有人在燃烧东西。
这太使我感到惊讶,我拉着小伙伴走上前,只见一群人正围着一座正在燃烧的纸房子不停地绕圈快走和哭泣,偌大的房子在火苗的助势下最终轰然倒塌。倒塌的还有那些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地纸人,画在纸上脸上的眼睛似乎真的在注视我一般,时常使我梦中感到惊恐不已。
后来才知道这个我成为叔叔的人大约是天热在河里游泳而丧失生命。
当多年以后爷爷去世,我的眼神由曾经别人葬礼上的好奇转为无限悲伤,我的伤心无法表达。死亡,是每个人无法避开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