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捎来一盒普洱茶。精致、古香的小盒很容易勾起对茶的追索,跌入茶的境地。
朋友在外地开了一家相当规模的公司,我过着家、单位、菜场三点一线的常态生活。虽常联络,却不常见面。常牵挂,却少聚首。年年说要聚,却难以真正抽身抛开与家人匆匆几天的团聚。然后又各回到原点,接着又一如既往的约定见面。真正是约见遥遥无期。约定在说说、念念之间年复年的延续,感觉说淡似浓,说浓似陈……
见茶起思绪,打开小盒取下小块普洱用开水冲泡了,沉香和暗红迅速淹没了白瓷……
我们的相识正值青春繁茂时节。那时,因为相同的感性与对朦胧诗的喜爱越走越近,也因为父母之间是相熟的同事而更亲密。一起读过席慕容、舒婷、戴望舒、徐志摩,用积攒的零花钱买那些朦胧诗作和新生代诗集。一起幻想过自己以后与众不同的人生。虽然我们后来也过着万众如一的生活,可是我们彼此间渐渐多了份不见却见的真性情。就如古香古色的普洱韵味,许是流过了些许岁月才别有风格,别具思量与玩味!可惜的是,在搬家整理杂物时,一念之差,我竟将那些经历岁月的书籍全卖掉了。原以为抛掉的是沉重负担,事非绝对,经历时间久了,方才懂得获取心灵的安宁与平定并不在形式上,而须有一颗慧心去开悟世事。
我们各自在生活的轨迹里转着不同的圈,吟着不同的曲。终究也没有绕开“人世情”。转着转着,时间愈久,记忆愈加容易倒带,于是一约再约就顺其自然了。
普洱在杯中泡得婉转依依,莺语倚妮,将自己的心事一点一滴透脱明了,坦露无遗:形容娇憨、闲逸、挣扎、坚持、浓厚、洒脱,姿态丰饶可人。滋味不甜不咸,且苦且涩且厚且香,醇正优雅,让人眷恋难舍。暗红通体透亮浓稠,透着暖意。啜一口,岁月的滋味全然其中。一杯一杯,直到她完全香消色殒!彼此的牵挂和一起走过的岁月也全泡进了五脏六腑。岁月中,我和她,和很多来来往往的人……我们彼此的牵挂方式和味道如普洱般寻味。凡物皆有俗性,也皆有其清廉独到之处:你啜它前若是平静的,啜后难免又勾陈出新,思绪牵连;啜它前是若是欢喜的,啜后难免又期期艾艾,心生烟愁;啜它前若是惆怅的,那啜后又难免陷入深沉平定,如潮汐后的大海。它似乎在默默以茶的相态诠述一种哲学的思维和世间大道,悄悄地润化你,摆度你。我们之前的异同也泡化在普洱里了。在岁月的丛林里,毫不厌倦地翻将品读的那份真性情,让自己也怦然心动。
快节奏的社会作派里自然容不下它,往往无暇感受和享受。然而,今天的茶道盛行,该是人们在忙里寻闲,闹中求静,有所寄托吧。普洱也承载了不同的寄寓,把一切情绪泡进杯中,融进茶里,于是在精神上一遍遍获得新生。茶里滋生故事,茶里泡出人生,浓淡滋味,纯正日子。人生如茶,世情似茶——泡着吧,连同岁月一起泡着吧,喝下它,入腑的全是至真至性回归自然的极品!
我们相约将房买到了一块,相约老了以后靠在一起。也许,到老时的状况无可预知。但不论那时如何,泡在这杯普洱里的,一起走过青春繁茂的那段岁月,彼此惺惺相惜,心气相连。一起穿连起岁月的过往和未来,相互记挂着、注视着对方,约与不约,见与不见地,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泡着普洱,啜着普洱,身心也随普洱一般全泡散开来,解开自己思想和情感的缰绳放肆地驰骋,任性地翻云跃雾,好写意!好畅快!虽不见,与这普洱共坐对饮,竟也如见了一般透亮!
旧作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