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最后一位见证者,大约一百二十多年的经历。脸上沟沟壑壑都是遥远的记忆纹理,浑浊的眼睛里藏着古老的秘密。
她的名字人们已经不知道,或许她也忘了。一个人,如果岁数大了就不需要任何的名字,人们提到她时就像是一颗活化石,她被记载在岁月里。往事像是风声雨声顺着她的咽喉呼啸而出。
她的记忆已经腐朽,回忆起来难免断断续续。然而聆听者依然会相信她讲的字字俱是真知灼言。她眼里偶尔闪现着那种对生活敬畏虔诚,充满对疯狂热情的依恋。但更多的时候,在她垂落松弛的颈脖下,隐藏着深深的厌倦。还有那不为人所觉察的诡谲与恶毒,它们是毒蛇的信子,只在阴暗的角落‘丝丝’响动。
“悠悠黄天,未知其上;万民有罪,乞求宽宥…”她的银色发丝凌乱着,晃动的脑袋如同被敲击的木鱼。嘴里喃喃私语,那是在与未知神明沟通。
她双手如同掐着念珠一般,手中的木偶每一块地方都不放过。她透过部落象屋里昏暗的灯光窥视着对面的女人。
那女人打扮得倒是高贵:精美华丽的衣服紧裹着欣长的身体,红红的嘴唇鲜艳欲滴。只是可惜,再好的装扮已阻止不了岁月无情地夺剥着她的美好。她的皮肤不再光滑,无论是用多少的护肤品粉饰着,皱纹依然顽固地攀上她的嘴边眼角。老人心中泛起一阵悲哀,只是她已看惯,甚至有点窃喜与嘲讽。
那女人眼神乞怜,语气可怜兮兮,“姥姥,你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你是唯一个见过神像的人,神像真的满足人们所有的愿望吗?”
老人这时已经不再晃动身体,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然后发出狡黠的光。喃喃回复,“当然…”
“那么在哪里?神像在哪里?”
姥姥并没有回答,而是闭上眼睑,枯瘦的双手在空中乱舞,像是探索,但在女人看来是那么高深莫测。
女人也懂得每一次召唤神明,都会付出特别大的精力,特别是姥姥这样的岁数,自然不能亏待她。于是她转过身体,对身旁的侍卫点头示意。
这个侍卫是她最信任的女性陪同,她是勇猛的战士,此时站立得如同一杆标枪,等到女主吩咐时她才走出屋外招唤等待的女仆。
两个身材姣好的女仆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来到屋里,放下之时震得地面发出‘噗哧’一声。然后女仆自觉地走了出去。
“这是准备给姥姥的辛苦费用,还是要麻烦您老人家多多辛苦。”女人讨好说道。
姥姥终于再次睁开眼睛,开始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然后把手中的木偶放了下来。
“你是达西部落的王后,金钱权利你都已经拥有了,据说达西之王恩宠于你一人,二十多年未曾改变。神像还能帮助你什么?”
姥姥说完以后,王后先是惊讶,然后叹息了一声,“一切都瞒不过姥姥。传说中说姥姥虽不曾走出兹尔部,却能知晓大地上的一切事情。果然所言不虚。姥姥当然也知道,这天下最善变的就是男人的心。虽说二十几年我王一直恩宠与我,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姥姥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位王夫人,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王后深吸一口气,终究讲了下去,“也是我一念之差,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想到自己终究有一天会年老色衰,以后难免会有让我王厌倦之时。于是我想不如提前做好准备,物色了一位年轻的女子进献给我王,即使那女人被宠,我只要控制住那女人就好。开始一切还好,没想到现在这女子渐渐有取代我的苗头…”
说到这里她不再说下去,只是脸上凄戚之色渐浓。
姥姥很冷淡,“如果只是这件事,你当是想办法继续掌握全局才对。如何反而来找我,我一个老朽之身可是帮不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