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原来是公社唯一的一所完全中学,国家恢复高考制度以后,公社党委决定将初中和高中部分开办学。
当时,公社的办公地点迁到了离县城更近的公路沿线,高中部就新建在公社办公地点附近。高一第一学期开学不久,我们全校高中部的两百多名师生,沿着公路步行三十多里路,靠着肩扛车(架子车)拉,将学校搬到了新校址。同学两百多名师生一字排开,行走在蜿蜒曲折的公路上,前望不见头,后看不到尾,那壮观的场面,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
学校办学条件非常简陋,新盖起来的房子,除了几间教室之外,再就是老师办公和栖身的地方。我们这些住校生的宿舍,是几孔农民废弃的窑洞。没有床板,学校只负责在地上铺上一层麦草,我们把从家里拿来的铺盖铺在麦草,就成了晚上休息的床。天气暖和的时候,还能将就;可一进入冬天,躺在床上,同学们个个冷得上下牙齿打嗑。大家蜷缩着身体,挤在一起取暖,直到后半夜,冻僵的身体才能暖和过来。
我父亲把装过化肥的袋子和在井队旧麻袋,用针线连在一起,里面填上麦草,缝制成“特殊褥子”,上面还铺着大哥送我的狼皮褥子。所以,我的床铺比其他同学高出了一大截,每天晚上比其他同学入睡得早一些。
那时,学校没有学生食堂,只给学生提供开水。住校生每周要从家里背六天的干粮,带一罐头瓶咸菜,我们的每顿饭就是开水泡馍就咸菜。学校开水房是一个四面透风的简易房子,每天只烧两大锅开水。如果那位同学打水不及时,打到的就是半搪瓷缸子混浊的开水,当开水澄清的时候,就凉了,不能泡馍了,只能啃干馍。因此,每天到了开饭时间,同学们提着搪瓷缸子,争先恐后地到开水房前排队打水。
在开水房,学校并没有安排管理人员。有几个调皮男生,打了开水并不离开。他们看到有女生打水,就故意推来搡去。开水房里经常传来女生被烫后发出的叫声。这几个调皮学生的头儿是我的一个堂侄,只要看见我,他就喊一一嗓子:“让开,我姑来了!”这个时候,不管是那些闹事的,还是正准备打开水的,他们马上会让出一条道。我打完开水刚离开,开水房里又是叫声一片。
从家中带来的干粮,三天后就开始长毛。一开始是白毛,到后来就成了绿毛了。馍长了毛,可不能扔掉。扔了就意味着后面几天要饿着肚子上课,饿肚子的滋味,可比吃长了毛的馍要难受好几倍。
父亲担心我吃了发霉的馍,会生病,他想学会骑自行车,每周中途给我送一次干粮。那时,年过六旬的父亲在生产队的大场里学了三天自行车,最终因受过伤的胳膊使不上劲,而不得不放弃。后来,哥嫂给我准备了煤油炉子和铝锅,每周还允许我从家里带上一点白面。我不用吃发霉的馍了,父亲才放心了。但是,大多数同学都是吃着发霉的干粮,艰难地度过了高中两年生活。虽然我们的高中生活如此艰苦,但很少有同学中途辍学,同学们都坚持读完高中的两年课程,拿到了一张高中毕业文凭。
初选考试过后,大多数同学落选,只有我们十多名学生有机会可以正式参加高考。在这十几名学生中,只有包括我在内的三名女生。带二班数学的苏老师,为了改善我们几个的生活,他把自己的锅灶提供出来,让我们自己做饭吃。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周时间,但我们从心底心十分感激他。
可是,在我们高中毕业不久,苏老师因车祸而离世了,连我们回报他的机会都失去了,令人扼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