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辉煌镇南关

晚清，从1840到1921年晚清灭亡的72年中，一共签下1175份各种不平等条约、契约，共需赔款约13.36亿两银元，割地200多万平方公里。这是中华民族2000多年的历史里从未有过的耻辱，每每提起这些就会让每一个中国人义愤填膺，满腔愤慨！

那时候中国的天呀，真的就像墨一样的漆黑，那时候的中国就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大厦，时时刻刻都可能摧枯拉朽地坍塌；那时候中国人的心啊，压得像铅一样的沉重。

但是，一旦烂到极致，一堆堆絮絮腐草，也能蕴酿出了一团熊熊火焰，绽放出冲天的光芒。这团焰火，这冲天的光芒，就是广西老将冯子材和他的萃军！是冯子材和他的萃军创造了奇迹，打了晚清唯一一场胜仗——中法战争，把被法军占领的中越边境关口镇南关重新夺了回来，让大清的五爪黄龙戏珠旗帜，依旧展招在高高的镇南关城楼上。7

冯子材（1818～1903年），字南干，号萃亭，生于广西钦州龙尾村，晚清抗法名将，民族英雄。他自幼父母双亡，心情倔强，拒绝富裕的舅父黎氏收养，与祖母、兄长相依为命，只上了两个月的学。为了活命，小小的冯子材随大人贩卖私盐、做木工、捕鱼、摸虾。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把他家唯一的篱笆房冲垮，他和祖母、兄长一家人只好住进寺庙里，饥寒交迫，朝不保夕。十五岁冯子材祖母去世，他流浪街头，后来跟人学习操刀舞剑，20多岁，冯子材已经学得一身好武艺。他是个打架不要命的二愣子，百来人也打不过他，从此以保镖为生。道光三十年（1850年），冯子材在广西博白聚众反清。咸丰元年（1851年）冯子材投奔天地会，后接受清政府的“招安”，后随广西提督向荣镇压太平军，由此被擢升为千总，又升为总兵。太平天国失败，清廷大封功臣，冯子材被任命为广西提督，赏穿黄马褂，封骑都尉世职。后来看不惯清朝官场贪污腐败，官官相护，赋闲回钦州老家。中法战争时冯子材69岁，被两广总督张之洞再次起用，任命为广西关外军务帮办，冯子材带领着他的萃军，和其他指挥的六万清军，取得了镇南关大捷的胜利，攻克文渊、谅山等城，重创法军少将尼格里，歼灭法军千余人，法国内阁总理茹费里因此倒台。

镇南关的胜利，是冯子材带领他的清军将士英勇顽强打出来的，但是用人得当也起到很重要的作用。从用人的角度来看有这样一条轨迹：清政起用张之洞——张之洞起用——冯子材，如果没有这样用人，中法战争的历史可能又有另外一种写法。

清廷起用张之洞任两广总督

张之洞（1837年—1909年），字孝达，号香涛，是军机大臣张万之的堂兄弟。他少有才名，乡试解元，同治二年（1863年）充任浙江乡试副考官，不久任督湖北学政，又任四川学政、国子监司业等，光绪七年（1881年），由侍讲学士晋升内阁学士，外放山西署里巡抚，官至两广总督、湖广总督、两江总督，总督为“帅” 故世人都叫他“香帅”。张之洞与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并称“晚清中兴四大名臣”。

光绪二年（1876年）夏，张之洞担任四川学政时主持府考，收卷发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东乡县大多数考生的答卷上写的不是考题内容，写的都是的东乡县四年前发生的一起1000多人惨死血案经过。这些莘莘学子们忍痛放弃几年青灯伴读苦楚，和望眼欲穿盼来的功名考试，他们抓住官员阅读卷子的机会诉说冤情，要为自己死难乡民申冤。

夜里，张之洞看着眼前这一份份写着满血和泪的卷子，内心翻江倒海。是什么样的冤情，可以让这些学子们放弃自己的前途，甚至被戴上扰乱的罪名下狱，也要拒考诉冤？张之洞琢磨学子在考卷里写的每一个细节，推敲理清案子的每一个节点，又让自己的学生微服私访去做调查，后来经过多方查证考生试卷里写的血案都是事实，东乡血案是冤案。但是，当时的他张之洞只是个六品学政，而这案子牵扯到的是八品、正二品、从一品，还有满族贵族、慈禧太后身边红人，和一堆的京城朝廷命官，他这个六品官员敢得罪这么多比自己大得多的朝廷命官和王亲国戚，替东乡百姓申冤？就是敢，他又怎么替东乡百姓申冤？东乡百姓一张张热切企盼的面孔在张之洞心中升腾，在向他述说：东乡县令孙定杨贪得无厌，擅自提高每亩田税，官府规定收400文铜钱（晚清一两银子可以兑换1000文铜钱），东乡县令加到一两三，是官府规定的三倍多，逼得东乡百姓卖儿鬻女，没有活路，四处告状，提督李有恒诬陷以白莲教头目杀害告状百姓，四川总督文恪、丁宝桢，和慈禧身边红人又为他们隐瞒开罪。想到这里，张之洞从心底愤然喊出：“古人云：天心在，民心在，民安即国泰，民安即国宁。逼民至绝路，国则有乱因矣。孙定杨乱杀无辜，属民之罪人，朝廷之罪人，坏圣君之英明，毁国家根基之蛀虫。此辈不殊，民心何以得安宁？国家何以有大治？朝廷何以树威仪？社稷何以能平安？”张之洞急步转身回到书房，连写下三道奏章给朝廷，后来经过张之洞的多方努力，最后慈禧太后亲自拍板，县令孙定杨、提督李有恒被殊杀；判都督文恪、丁宝桢等人犯渎职包庇罪，交刑部议处，其他数十名相关官员均依法量刑定罪；判东乡事件不再是“叛逆”，而是“闹粮仇斗”，东乡血案里得以昭雪申冤。张之洞从此官场一路升迁，从六品升五品，很快又提升任山西巡抚，在任山西巡抚期间，张之洞又微服私访，硬是只用两年三个月，将山西大种鸦片，不种粮食的状况扭转过来。

在中法战争开战期间，清政府将主战派张之洞，这么一个铁腕官员连升三级，由从二品直接跳到一品官员，晋升到两广总督，主管广东、广西一切军政事务，节制两省所有军、文官员，从那开始张之洞被人尊称为“香帅”。镇南关大捷后，清廷调张之洞任两江总督、湖广总督，张之洞修建芦沟桥至汉口铁路，建立亚洲最大钢厂，日本的钢铁厂还晚建几年。除此之外，张之洞又开办中国第一家兵工厂——汉阳造，他还大兴教育，让武昌成为今天的大学林立之所，又大修堤防，使武汉具备今天的城市规模，使湖北省会成为“九省通衢”之城，更是让武汉收获“东方芝加哥”的美誉等等，这些都是后话。

担任两广总督后张之洞立刻脆弹劾在对抗法军多次延误的广西巡抚、广西布政使、负责云南广西所有对法军事事务的徐延旭，不久徐延旭被革职，解京入狱，判斩监侯，后改为充军新疆，未离京即病死。另外，张之洞还大力支持刘永福和他黑旗军，起用在家赋闲的老将军冯子材，才使中方在中法战争中有了新的局面。

张之洞担任两广总督后立刻找到彭玉麟，让彭玉麟悄悄到广西钦州找冯子材，看看年迈的冯子材能否继续带兵出征。彭玉麟是中国海军第一创造人，他更是曾国藩湘勇中鼎鼎有名的晓勇大将。任兵部尚书的彭玉麟，没有惊动广西任何一级官员，微服悄然来到钦州，他一走入冯子材的庭院里，冯子材正指挥一帮民团正拿着刀枪训练，看着彭玉麟进来，他立刻笑吟吟地走过来迎接。

彭玉麟非常好奇：“老军门，这民团是准备打土匪？”

冯子材立刻一脸正色地回答；“彭大人，我准备出兵打法国佬的！”

彭玉麟更加吃惊：“老军门，有人比我早来？”

冯子材使劲摇摇头，说：“香帅任两广总督，徐延旭被弹劾，法国佬又入侵中国，烧毁我镇南关，还写着：’广西的门户已不再存在。’我就想要打法国佬了，我就先把一些年轻人找来训练。果不其然，今天彭大人来了，一定是准信来了。”

彭玉麟笑了：“老军门呀，老军门，您比得上诸葛亮了，香帅让我带上他的亲笔信，请您老出山，打法国佬去！”说着就把张之洞的信递给冯子材。

冯子材立刻阅读，旋即哈哈大笑，香帅让我募兵10营，带兵赴越打法国佬。

彭玉麟看到冯子材精神矍铄，威风凛凛，依旧是气吞山河，横刀立马的气概，彭玉麟很快就回去向张之洞复命了。

在张之洞的努力下，冯子材被清廷任命为广西关外军务帮办，不过大家还是称呼他为“老军门”。张之洞让冯子材招募10个营出关，对抗法军对中国的入侵。晚清一个营1000人，10个营就是一万人，冯子材只用了十天就募兵10营，冯子材计算兵力不够，又向张之洞申请多募兵8个营，他一共带领18个营，18000万的兵力，和两个儿子出关作战。与此同时冯子材还设法筹资，买了一些洋枪、抬枪、火铳，这些武器不够发给每一个士兵，冯子材又让人开炉，打出闪寒光的青光大刀、扎枪，还用了很多坛坛罐罐，里面装满炸药，插上引线，炸药罐旁边按着小环，以便穿上绳子携带，等到在战场上投掷时，罐子破裂火药爆炸，就是现代的“手雷”，冯子材给这种武器取了个“先锋煲”的名字。冯子材自己号萃亭，就给自己的队伍起名为“萃军”，出发的时候冯子材还把两个儿子，15岁三儿子冯相华，14岁五儿子冯相荣一起带着出兵上阵。

练兵是冯子材带好一支队伍的关键。冯子材非常看重训练士兵，“他和他手下，对新兵手把手教，从如何列队、出队、收队、站岗、执勤、使用武器，乃至于听命令和配合作战，全都一一讲授。冯子材可谓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坚定拥护者，不仅注重体能训练，要求士兵每天跑步锻炼，能够在战场上疾行如飞，还注重军事基本训练，不仅要求士兵个个善于使用青光刀、先锋煲（前文提到的土炸弹），还要他们枪法不凡，能够在百步远的地方射穿茶碗。对第一次担当营哨官的军事将领，冯子材以身作则，以自己的经验教导他们如何带兵打仗，每次拔营启程前，营哨官都要派人预先打前站熬粥煮饭，便于后来的士兵充饥，每天宿营时还要带队勘察地势，确定行营安排，督促士兵挖掘水沟，修筑土墙，搭起帐篷，次日五更饭饱，还要拆收帐篷，列队点名……就这样在冯子材的训练下，一支新募集的军队逐渐成长，成为一支颇具战斗力的部队。”（引自懂尚著《冯子材传》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6年版）

冯子材带兵出关之前，当时主要发生四种情况：第一、刘永福和他的黑旗军扼守越南保胜，牢牢掐住法军企图从云南入侵中国的咽喉；第二、法军制造了“观音桥事变”，他们开枪打死清军代表，炮击清军阵地。清军被迫还击，两日交锋，法军死伤近百人，清军伤亡更为惨重，在这种情况下法国政府居然丧心病狂，厚颜无耻地要求中国政府赔偿军费两亿五千万法郎（约合白银3800百万两），并威胁说，法国将占领中国一两个海口当作赔款的抵押，中国政府不肯。第三、法军组成远东舰队分别开进福州和基隆，一方面胁迫中国接受法国条件，后来法舰轰击基隆，强行登陆，中国军队在督办台湾事务大臣刘铭传统率下顽强抵抗，使法军不得不退回海上待机再举。随后，法国议会授权政府“使用各种必要方法”使中国屈服，法国政府拟定新条件向中国勒索，要求赔款8000万法郎（约合白银1612百万两），十年付清，清政府依旧不肯接受；第四、法军入侵中越广西边境，烧毁边关镇南关，法军随时可以通过镇南关口入侵中国腹地。

冯子材就是在我方道义强胜，军事上孱弱的情况下，带领着他的萃军出关作战的。

冯子材带着队伍翻山越岭，花了二个多月到达龙州附近，这时已经是光绪十一年（1885年）正月中旬了，这时候他不停地接到广西巡抚潘鼎新发过来的传令，要冯子材和他的萃军走那阳，还没有到那阳，又要冯子材掉头去保护楚军王得榜，还没有见到王德榜又让冯子材往西边去增援凉山，第二天又改了，要冯子材驻扎龙州，这就是为什么冯子材和他的萃军二个多月兜兜转转到龙州的原因。看着疲惫不堪的队伍，冯子材肺都气炸了，到了龙州后他立刻分别给张之洞、彭玉麟写信，大意是；军队出征打的是士气，不能朝令夕改，如此将士会怨恨怀疑，一旦开战将士们就意志不坚，不能义无反顾地冲锋陷阵，浴血奋战，胜战报捷。

张之洞、彭玉麟接到冯子材的书信后，立刻商量，并派人了解情况，然后直接奏章给军机处、和主管清廷事务的醇亲王，刚好遇到刑部在追查潘鼎新丢失凉山的罪过，慈禧太后龙颜大怒，马上下诏书给广西巡抚潘鼎新，要他戴罪立功。张之洞默认冯子材在边关驻扎在龙州一带六万清兵指挥权，这可是冯子材以自己的军事才能，敢打敢拼的意志，得到同级清军将领苏元春、王德榜等人诚心服从得来的。但是，别人的诚服，也需要张之洞的默认，冯子材在龙州才可以在6万清军中拥有最高权力的节制权。张之洞为了支持冯子材，批了3万两银子给他做赏银，还告诉冯子材，自己向英国银行借款，为冯子材提供大批洋枪洋炮。冯子材有了号令三军的权力，又有赏银、军火，顿时英姿勃发，威风凛凛，拿出他的雄才大略，运筹帷幄的老将军看家本领，将军队治理井然有序，低迷颓废一扫而空，将士们士气骤然高涨，斗志昂扬，锐气四射，所向披靡。

冯子材把队伍布置在镇南关东西两侧、正面的群山峻岭里面，他的萃军布阵在正面和西面，王孝琪的勤军在东侧山林里，王德榜的十二个营的兵力隐蔽在后卫的丛林中。除此之外，冯子材还命令个个部队在山岗与山岗之间修筑长石土墙，长墙由石头主构，泥沙浆夯实，高七尺，底厚一丈，长墙横穿个个山谷，能够承受重炮长时间轰炸。长墙外还有一条四尺宽，五尺深的壕沟，法军攻击必然从壕沟爬过来，中国军人就可以占据长墙上面向攀爬的法军射击。另外，长墙后面约一里的地方，还有一道与长城平行的土墙，土墙开有小门，所有人进出必须对上口令腰牌，否则格杀勿论。在长城和土墙之间设有营帐、仓库、和可以防御法军炮火的地堡。除此之外还有，冯子材命令在地垒下在挖出一条四尺深的坑道，坑道宽6尺，深5尺，坑道还蜿蜒曲折，幽深密布，盘根错节，每隔6尺再挖一个垛口供人出入，和挖出300个梅花深坑供人躲避枪炮。冯子材当时布置的完全是一个立体工事，让人联系起朝鲜战争中上甘岭战役里的坑道，当时冯子材能这种横向三道，底深两道，另加点梅花深坑穴洞交错的立体工事的构想，真不愧是一个缜密又超前，战术、战略俱全的军事家。

就在冯子材不停研究挖掘工事的时候，哨兵突然押着两个披着狼皮的男人进来，哨兵一见到冯子材就嚷开了：“老军门，这两个人像鬼，可他们说找您。”

这时手拿狼皮的年轻人立刻上前一步说：“冯老将军大人，我叫曹陪阳，带着黑旗军刘永福都督亲笔推荐信来找您的。”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封用油纸包了又包的信递给冯子材。

冯子材阅信后满脸喜悦，他对年轻人说：“曹千总，非常欢迎！曹千总在刘都督手下让法国佬出过血，是我冯子材最需要的人才，但是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身上披狼皮？”

原来，来人是曹陪阳，他身边年纪大的是越南人蒙大。

曹陪阳听见其他人称呼冯子材“老军门”他马上改称呼说：“老军门，我两个月前从黑旗军刘都督那里离开，来找冯老将军大人您的，本想直接过来，后来一想我做生意时认识几个越南朋友，就让他们带我认识对中越边境地形了解的当地越南人，朋友就介绍这位越南猎人蒙大。蒙大的母亲、妹妹都被法国佬奸污后自杀，他恨死法国佬，他还说当地越南百姓都憎恨法国佬，他们会随时给帮助越南打法国佬的中国军队提供情报，他自己就带着我转了周围中越编辑几个县的山山水水，还有法国佬的固定哨口，我都把法国佬的岗哨都标注在图上，画成地形图。我们四处转的时候，蒙大让我们披上狼皮，这样不容易被法国哨兵发现，我们就一路披着它爬山涉水。”说着曹陪阳又从怀里拿出另一只用油纸层层叠叠包好的图纸，上面还要各种标识。

冯子材仔细研究曹陪阳带领的地图，边看边两眼发光，越看越激动，到最后他手都在发抖，他对曹陪阳说：“曹千总，你送来了一个大宝贝，有了你这张地形图，打仗有了眼睛，我要给你请功，我再升你一级，就在我的帐上做参军”冯子材将曹陪阳提任参军，此参军与曹陪阳原来在刘永福黑旗军中，任杨字营的参军当然不同，冯子材担任广西关外军务帮办，是前敌主帅，统领军队6万人，曹陪阳在冯子材军帐担任参军，比刘永福晋升他任千总，带兵1000人，最少升了三级官位，这等于从一个营长，立刻被提升到集团军部，给总司令任主战参谋一样，冯子材在这里说升曹陪阳一级只是一种谦虚的说法。

提升完曹陪阳，冯子材又对蒙大说：“还有你蒙大，也在我身边，我有不懂的好立刻问你。”

蒙大沉思了一会，回复冯子材说：“老军门，不是我不愿意在老军门手下高就，我觉得我回去用处更大，我回去可以为你们刺探情报，一但发现法国佬最新情况，我马上通知你们。另外我还可以拉上一大帮越南百姓和你们一起打法国佬，我们都恨死法国佬了，我们越南人每家都有被法国佬奸污的女人，每家都有被法国佬杀害的家人。”

冯子材立刻朝蒙大竖起大拇指说：“蒙大，你回去，按你说的去做，我等着你。”说到这里冯子材停了一会，他又拿起地形图，对曹陪阳、蒙大又说：“我想对着地形图，跟着你们两去看看，这样我布兵用阵，才更有底气。”

第二天一早，冯子材带着一帮营千总，跟着曹陪阳、蒙大，到进那一片无尽延绵的中越边境的青山里。蒙大引领大家看镇南关近处东侧是高耸入云的大小青山和马鞍山，西侧是凤尾山，两条山脉自北向南延伸，形成一只“口袋”，在“袋子”的口上又横排着一排石山，如同栅门，这口袋只有镇南关口子可以通过。蒙大对冯子材说：“关山好象大鱼张嘴，法军孤军入关，断难逃脱，这里的地形对我们十分有利。”

冯子材哈哈大笑说："大鱼张嘴，好，就来个大鱼张嘴，把法国佬都吞到肚子里。”但是转脸冯子材又一脸的严肃说；“蒙大说得对，这万重关山对我军有利，但是法军的洋枪洋炮 和我们只有几根洋枪、火铳、抬枪、大刀、扎枪、冲锋煲相比，我们的武器和他们相差太远，我们只能靠近敌人，和他们肉搏，让他们带洋枪洋炮发挥不了作用，才有可能战胜他们，近战、肉搏是关键！”

跟着来的所有千总们都点着头，大家咬着牙，其中一个千总高喊：“老军门，在这万重关山，砍下法国人的头颅！”

其他千总也一起高喊；“老军门，在这万重关山，砍下法国佬的头颅！”

法国远东军第二加强旅旅长尼格里，是一位出生于在法国里昂军人世家的少将，尼格里从小崇拜拿破仑，军校毕业就立志当元帅。他自从参加法国远东军，踏上越南土地就残暴无比，残杀越南百姓，奸污越南妇女，还把越南一个巡抚的女儿也拉出来脱了裤子，骑了上去。镇南关第一次被法军占领，插上木牌，写着“广西门户已不在存在”，杀死清军一位将军，就是他干的，后来他还放一把火，让镇南关在熊熊烈火中烧毁。尼格里就是一个要通过极度残暴，在他带兵占领越南，侵略中国的杀人放火，强奸女人中实现他的元帅梦想，他就是一头打了法国远东侵略激素，内心分裂疯狂的畜牲。

为了当元帅，尼格里，和冯子材杠上了。

1885年3月21日，冯子材带领一支尖刀兵，攻打越南文渊城，摧毁法军两座炮台，杀死许多守城法军，剩下的法军不敢出来，等到天黑后，才能跑回河内。

尼格里气疯了，他拔出枪朝天连开几枪，大叫：“这是侮辱，是对法兰西帝国的侮辱——！我要杀冯子材，我要强奸他老婆，强奸他女儿——”

不久法国远东军司令和第一旅旅长约翰.尼奈利，第二旅旅长尼格里在越南宣光召开作战会议，命令第一旅攻打龙州；第二旅在完成整补后攻打镇南关。但是，回去后尼格里为了急于报复冯子材，洗刷法兰西帝国侮辱，强立军功，尼格里竟然违抗军令，不等军援到齐，就带兵攻打镇南关。

尼格里手下，中校一团团长爱尔明加听到出击军令，顿时傻了，他颤抖着问：“将军，上级不是命令我们等待军援到齐后，再攻打镇南关吗，军援没有到呀？我们的炮弹……”

没等爱尔明加说完，尼格里就朝他蹦起来咆哮：“中校，为了法兰西，出——兵——！”爱尔明加看着像狮子发怒的尼格里，赶紧下令出发。

中校爱尔明加，是法国波旁王朝路易斯十六远亲，是法国贵族，他最喜欢莎士比亚，常常脱口背诵《哈姆雷特》名句，比如“懦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死，即睡眠，它不过如此。”爱尔明加兴奋的时候更是大段背诵沙翁名句：“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生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他们清扫，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死啦，睡啦，什么都玩了。”因为着迷莎士比亚，自己也写歌剧，他加入远东军之前还出版过一本歌剧，名为《仲夏的奥莉》，歌剧写了他的初恋。爱尔明加还想尽一切办法把他写的歌剧在法国著名的歌剧院，夏特莱歌剧院演出，只是除了他，没有一个人买票，爱尔明加只好四处送票请人来看他的歌剧《仲夏的奥莉》，最后来看歌剧的看客，只勉强坐满了前面三排。但是，在越南河内一次他和尼格里喝红酒的时候，爱尔明加竟然狂吹他的《仲夏的奥莉》，在夏特莱歌剧院连演三天，天天爆满。

尼格里喝了几瓶红酒后，酱红的脸一直红到脖根上，他根本不听爱尔明加的什么歌剧，更不去理会《仲夏的奥莉》的演出，尼格里对着爱尔明加说：“中校，贵族女人皮肤细腻，我想睡你妹妹……”

爱尔明加骤然从歌剧里惊醒，要想拿起红酒杯朝尼格里脸上泼过去。但是，一想尼格里是自己的上司，才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攥着心，扭头离席而去。

今天尼格里要违抗军令，命令部队立刻攻打镇南关，尼格里疯了，爱尔明加要执行尼格里的命令，也被逼疯了，他迅速跑开，对着士兵们愤愤大喊：“集合，明天早上6点出发，攻打镇南关！”

实在忍不住了，刚刚发完命令，爱尔明加转身向天空高喊：“毁灭——，还是生存——；毁灭——，还是生存啊——！”气急当中，爱尔明加把哈姆雷特的“生存，还是毁灭”，调乱了，喊成；“毁灭，还是生存”。

从越南文渊城，到中国镇南关，只有一条狭长的蜿蜒小道，小道两边都是连绵不断，峥嵘起伏的大山。尼格里带着他的加强旅，满员45000人，如今军援未到，也有3000多人。尼格里旅有三个团，每个团有两个大队，每个大队有6个连，战马24匹，各型火炮24门。

冯子材袭击法军文渊城两天后，1885年3月23日清晨，法国人朝着中国的镇南关来了。

初春的清晨，关山迷雾缭绕，细雨沥沥，山里面四处弥漫着湿漉漉的雾霭，山林、沟壑、泥路、草木，都在迷迷茫茫，黏黏糊糊的湿息里，所有的高出地面的植物、生物都和迷雾搅和在一起。尼格里几千的人、马、炮，和越南的“伪军”连绵着十几公里，他们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完全被大雾裹住，人和马只是一团团迷迷糊糊移动的影子。有一队法军人马离前面的队伍远了，后面的队伍也没有跟上，他们相对孤立行走在雾霭朦胧的山谷里。突然间从大树和草丛里窜出一个个身影，一阵稀里哗啦刀砍枪声，队法军被砍死、枪击中五六个人，但这些突然窜出来的山野之客，旋即又消失在山野之中。

这些杀死法军的山野之客，原来都是冯子材安排的。

冯子材早就估计尼格里会报复文渊城的袭击，此时冯子材又接到蒙大送来情报，尼格里要倾巢出动攻打镇南关。冯子材决心利用这次机会和尼格里决一死战。他在山关里设下三重埋伏，又派出一小队人马埋伏在法军的必经之路的山林里，杀死几个法军，让尼格里暴跳如雷，刺激他做出不冷静的判断，进入关山深出，冯子材布置的口袋里。

法军还没有向镇南关开战，就被杀死6个士兵，尼格里大发雷霆，七窍生烟，立刻命令一支侦查部队到前面侦查地形，又让一支部队接炮兵，炮兵一到立刻镇南关周围的山头开炮，他知道那里一定有清军。果然不久法军就发现了清军踪迹，法军大炮开足火力都向清军砸去。

尼格里虽然气急败坏，他依旧思路清晰，判断准确。

此时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山谷里的雾气被阳光蒸发，山谷里一个个腾起山峰看清楚了，山上草木看清楚了，冯子材防御长墙在尼格里望远镜中犹如一条蜿蜒的巨蟒，截断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像个躺着的女人！炮兵，朝那女人开炮！”尼格里朝炮兵大队长大嚎。

“将军，这里没有女人。”炮兵大队长望着尼格里不知所措。

尼格里对炮兵大队长瞪眼，用马鞭指着长墙方向，继续大嚎：“那墙，那墙就是女人！”

瞬间，20几门大炮都朝长墙狂轰滥炸。

尼格里又把一团团长爱尔明加叫来，尼格里一边指着西边长墙尽头的制高点小青山，一边打开地图，对爱尔明加下达命令：“中校，半个小时后，现在炮轰女人的大炮，会炸小青山高地，大炮一停，你们立刻朝小青山冲锋，为了法兰西，一定占领小青山高地！控制了小青山，躺着的女人被我们强奸了！”

尼格里说得很对，长墙就在小青山下面，法军如果占领了小青山，冯子材带领的清军就要从长墙撤离了，镇南关也就无险可守了。

爱尔明加明白尼格里的意思，知道尼格里喜欢用女人作比喻，他说’躺着的女人’一定就是堵住他们前进的长墙，爱尔明加二话不说，领着他的一团法军朝小青山方向冲锋。

小青山有冯子材布置的三个炮台，分别在小青山三个山头上，二个营把守着。

尼格里的大炮开始轰炸小青山，火炮连续轰炸，小青山天崩地裂，砸到清军的阵地上，一串的清军士兵像纸片一样飞上天空，再落到地上都是碎片，刚才还在阵地上朝法军方向嬉笑、叫唤的清军：“法国佬，上来呀，有本事和你爷爷比试比试。”瞬间被炸飞裂成一团团红色的烟气，有的成了一块块烧焦的香肉，摔砸在其他清兵头上、身上。清军鬼哭狼嚎，爹呀，娘呀，仓惶逃跑。尼格里在望远镜里看到清军争先恐后地乱窜哈哈大笑、高喊：“上帝，我们伟大的法兰西！”

小青山上有三个连绵山岗，一个山岗有一个炮台。其中一号炮台的是杨管带和他的二个营把守。杨管带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他和太平军、天地会、捻军打过仗，他跟随着被革职的原广西巡抚徐延旭，还和法军打过仗，后来徐延旭被抓到北京问罪，冯子材知道杨管带是个能打仗的将领，就把他收到手下，让他驻守小青山一号炮台。杨管带和法军打过仗，知道法军炮弹的滋味，杨管带看见自己手下清兵像溃堤的潮水一般逃跑，立刻举起手枪朝逃跑的士兵打过去，他亲手打死三四个士兵，又大喊；“谁再跑，我格杀勿论！”，这时法军的几颗炮弹打到阵地的后方，挡住清军逃跑的后路，杨管带才把逃溃的队伍稳住了下来。杨管带向他的清兵发命令：法国佬打炮，大家不要怕，不要四处乱跑，跳入梅花深坑躲着，在梅花深坑里面法国佬的炮弹打不到的，法国佬大炮停了，就是敌人进攻，我们再和法国佬拼命。

一阵狂轰滥炸之后，爱尔明加带领的一团法军正朝着小青山一号炮台冲锋，杨管带立刻带领着清兵回击，但是清兵的大炮已经被尼格里的炮火炸毁，他们的火铳、抬枪射击短、面又窄，爱尔明加带领的法军很快发现清兵的火力薄弱，原来弓着腰进攻，干脆挺直腰杆端着枪射击前行。一颗子弹打到杨管带的右臂，杨管带就用左手打枪依然指挥着清军反击，后来又一颗子弹打打头部杨管带昏迷，清兵立刻将他抬了下去，驻守一炮台的清兵也被法军击溃，小青山一炮台被爱尔明加占领。

长墙这边冯子材带领着清军和尼格里的法军浴血奋战。长墙在法军的轰炸下，成了一条长长的火海，它还真像一个被蹂躏的女人，呼啸闪烁而来的炮弹将她撕裂得体无完肤，咬啄出无数个流血流脓的大洞。炮弹落在长墙上，阵阵烟火过去，长墙就是一截截残垣断壁，炮弹炸塌了地堡，炸飞了营帐，更是将清军轰得像一个个抛向天空的西瓜，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一摊摊肝髓流野，正如一地红色的稀烂瓜囊。冯子材见过无数硝云弹雨，血与火的战场，但是像这样惨绝的战斗冯子材也是第一次遇到。

冯子材依旧咬着牙齿带着清军还击法军，他的两个儿子15岁三儿子冯相华，14岁五儿子冯相荣，也毫不畏惧地爬在坍塌得像犬牙一样的长墙上，对着法军奋力甩出一个又一个如手雷的“先锋煲”手雷。战斗还在继续，残酷更是猛烈，冯子材环顾左右，对着自己的手下说：“我向你们保证，我在，阵地在！我绝不后退，我两个儿子也决不后退！墙在人在，墙亡人亡！”

冯子材父子三人斗志鼓舞每一个清军战士，曹陪阳站起来领着大家高喊：“墙在人在，墙亡人亡！”

于是在残垣断壁的长墙，从西到东，从高到低，响彻了振奋的怒吼：“墙在人在，墙亡人亡！”。

一名断了腿的清军挣扎着起来，靠在只剩下一个土包的长墙上瞄准法军；一名眼睛瞎了的清军，摸索着给其他清军递送“先锋煲”……

一群法军被打死，又一群法军倒在血泊之中。

但是，小青山二号炮台还是被爱尔明加占领了，小青山只剩下最后一个炮台在奋力抵抗！

站在长墙上看到小青山的两个炮台被爱尔明加带领的法军占领，冯子材心焦如焚，他对站在旁边的曹陪阳说：“法国佬如果把小青山的三个炮台全占领了，我们这场战斗就失败了。”

站在冯子材旁边的曹陪阳立刻说：“老军门，我带领一哨人马支援小青山，人在炮台在，打到最后一个人！”

冯子材点点头，曹陪阳一跃而出，小青山三号炮台持续朝着攻占它的法军射出炮火！

尼格里再次吹起冲锋号，他把所有的法军调来要与冯子材决一死战，企图一蹴而就拿下长墙。

冯子材看着弹药越来越少，号令大家听他的命令再打。敌人来了，近了，更近了，一、二、三，打！一声号令下来，敌我双方雷霆万钧，血飞肉舞。法军还是离长墙越来越近了，清军连法军的鼻子眼睛都看得一清二楚。

英雄啊，冯子材，70岁他此时，抽出青光大刀，一跃而出，冲出长墙前面的栅栏和法军肉搏！他的二个儿子，也立刻跟着跃出，看到老将军父子三人如此英勇，无数清兵都争先恐后地跳出栅栏，抽出青光刀朝法军的头上砍去！穿清灰色的清兵，和穿红色的法军扭打在一起，刀光剑影，你杀我戮，拼出个你死我活！

就在这时候，远方一支队伍滚滚扬尘冲了过来，他就广西提督苏元春带着他一万多人队伍，嚎声震天飞杀增援，法军被前后夹击，当即乱了阵脚。这时候小青山三号炮台射出的一发炮弹刚好击中尼格里的胸脯，尼格里重伤倒地。

蒙大，此时此刻蒙大也带领一万多越南百姓，扛着锄头、扁担也冲了过来。

镇南关周围漫山遍野，响起了中国军队钦州白话的喊声：“杀死法国佬！”

镇南关周围漫山遍野，响起中国军队官话的喊声：“杀死法国佬！”

镇南关周围漫山遍野响起了越南百姓的喊声：“杀死法国佬！”

爱尔明加用马驼在重伤的尼格里，带着剩下了的法军，拼命打马往河内的方向逃窜。

镇南关大捷！

镇南关大捷！

这一战，经过三个昼夜激战，中国军队大获全胜，一共歼灭法军1000多人，擒杀敌人数百人，夺得枪炮不计其数，收复文渊、凉山等多座城池。

这是中法战争中最重要的一场战斗，这是中法战争中决定性的一场战争，它与日月同辉，光耀万古！

这巨大的胜利让全中国鼎沸，从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和西方列强的战争都是以中国签订不平等条约，割地赔款结尾。这一次1885年的中法战争以中国完胜结束。

中国欢呼、沸腾！

整个西方世界愕然！

多次督促国会给法国远东军，签批侵略中国军费的法国总理茹费理内阁轰然倒台。

看过往日许多中法战争资料，许多都是以时间为线索来描述这场战争，我思考良久，从用人的角度来写，我觉得在这一场战争中用人很关键 所以就有了清廷起用张之洞，张之洞起用冯子材这条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