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土湿气凝而为露,秋属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
初良久的房间在三楼,不高不低的层数正和他心意。开门进去,四四方方的小屋子,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左手边的木床带着帷幔,床栏上精致的雕花装饰很是不凡。屋子一角一把古琴立在那,还有个小小的案几。初良久想了想,一抬手使出仙法,把衣服移入柜中,又添置了些需要的东西,便坐到桌旁,召出思穹镜来。
思穹镜是天帝赐予初良久的宝物,它可以用以查看三界六道情况,探知世间生死轮回。初良久虽仙职不高,但天资极高,仙术道行远胜于那些老头,所以这上古神器被他驯服后使用的也是得心应手。思穹镜的一个能力就是可以探知人间境况,在人间每个节气到来前会提前告知初良久该如何控制。虽是带假散心,该做的工作他还是要做,毕竟事关人间万物,怠慢不得。
“咚,咚,咚”,不紧不慢的三声敲门响打断了初良久,将思穹镜收起后,他起身去开门。门外是个个子高挑的少年,他身背一把骨剑,气息来说也不是等闲之辈。只不过这个少年脸上现在满是疑惑,“诶,那个这位兄台,请问你是谁啊?这里不是六洱和滔涛的房间吗?”少年缩头又看了看房号,“没走错啊,我还以为是他俩回来了呢”
初良久也是一头雾水,“我今日刚刚入住,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少年外头想了想,突然一击掌,
“我说嘛,那两人跑出去游历江湖还没几日,怎么会这么快就溜回来。”
他对初良久不好意思的笑笑,“不好意思闹乌龙啦。那个我叫凡殊,住你隔壁的隔壁。”
“无碍,”初良久以笑回应,“在下初良久,以后还请少侠多多指教了。”
少年听到自己被唤作少侠,立马一拍胸脯,“那是自然,出门在外就是要互相照顾嘛!那我叫你初大哥可以吗?”
“自然是好的。”
“初大哥,那你,是人是鬼啊?”
初良久被这没来由的一句话问住了,不过转念一想此处是接龙客栈,凡殊这样问也是情有可原。“我来自仙界,是掌管人间节气轮换的仙官。”
凡殊吃惊的瞪圆了眼珠,“初大哥,啊不,神仙啊!可是那故事里不都说神仙个个都是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吗?怎么....”初良久被他逗乐了,“说书的都是骗你们玩的,改天有机会带你去仙界看看,没有书里那么玄乎。” “真的吗初大哥,你真是好人!不,好神仙!”
和凡殊闲聊了一会,这孩子便被百晓生唤去帮忙了,初良久回到屋中继续研究人间的近况。凡间不比仙界,时间流转要快一些,为了保证仙法在白露当天有效的施展,初良久决定提前施法,通过思穹镜散播控制好时间,就能万无一失。
白露是二十四节气里初良久最需花心思的一个,毕竟,秋始白露。一般来说,凡间的阳气在夏至时会达到顶点,随后而至的立秋、处暑,阴气渐重,却还依然留着夏日的影子,只有到白露来临,人间的秋才算真正的来。初良久把白露分为三个阶段,每阶段施展的仙术也各不相同,这就是人间常说的三候,“一候鸿雁来;二候元鸟归;三候群鸟养羞。”初良久需要控制好这三候的交替和度量,不然人间的巡回轮换就会被打破。一番折腾结束窗外夜色已暗,不像在仙界的时候永远都是白昼。
初良久走过去推开雕花的窗扇,空气中还是带着微微草香和几声孱弱的虫鸣,仔细嗅嗅,竟还参杂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气息,“嗯,是蔷薇花的味道?难道是…”初良久掐指算算日子是初六,新月如眉,也是个赏月的好日子。他伸手一抓,带着绛红色暗纹的酒坛出现在手中,蓝觞是酒仙,他的酒窖珍藏天下好酒万千,偷拿一壶总不会发现的。初良久想了想,还是放弃走楼梯,从窗户翻身上了屋顶。
案几,酒壶,还有一袭红衣入眼,那人果然在。“既然上来了,上仙不如陪我喝两杯。”蔷薇的声音柔中带媚,直酥人骨子里的那种,她换了件红色纱衣,长发披散着,与白日是另一种感觉。
初良久将酒坛放在小案几上,盘腿坐下,拿起白玉酒杯把玩了会,终于开口道,“三当家深夜赏月饮酒,雅兴还是十足。”
“不是雅兴,是瘾。”蔷薇的声音里带着丝丝无奈,初良久侧过身,看到蔷薇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红色的图样,“无戒说过,你是蔷薇花妖。”
“妖怎样,人又怎样,我们不照样坐在这一起喝酒。”
“倒不是这意思,只是想起了我的一位好友,她也是花。你们的性格,倒是截然相反。”
“哈,上仙你真可爱,花和人一样,都有自己的特点,哪回都是一副模样啊!”蔷薇伸手捏了捏初良久的脸颊,放肆的笑起来。
初良久有些脸红,神仙做久了怎么神经都愚钝了。“说起酒,”他开始转移话题,顺手把带来的那坛酒推到蔷薇手边,“三当家不嫌弃的话,尝尝我酒吧,从酒仙的酒窖取的,平常可喝不到”
“那我定是不客气了。” 蔷薇取下酒封,伸手轻取酒香,端起坛子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倒是好酒。”初良久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此酒名为白露酿,人间常说,秋风起露水凉,这阵子正是饮此酒最佳的时期。”“明日便是白露了,上仙这酒来的正巧。”蔷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过这次她放在嘴边细细品着,并不急于喝完。初良久将杯中酒饮尽,说道,“这坛酒,其实藏着个故事,不知三当家可愿听我啰嗦几句。”“愿闻其详。接龙客栈自开店以来就以故事作为房费,正好上仙今日只入住还为付房费,这个故事就当作定金吧。”蔷薇换了换姿势,双手托腮准备认真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