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柳一行军队人马,在汐潮镇遭到大股的反贼袭击,几乎是全军覆没。
单于族首领单于青,带领叛军一路高歌猛进,所到之处,朝廷之兵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毅宗皇帝并没有暴怒之态,只是派了一些御医以及将领前去援手,有关萧柳的伤情信息,却是丝毫不曾听闻。
冬意渐浓,院中的竹椅已经不再适合人去坐了。
所以我只是呆呆的立在松柏的一旁,用手轻轻的扶着那早已经苍老的树干。
“雁姑娘,这是颜风让我交给你的。他要去一趟冰城,联络一些事情。”
秦衍的话语没有微澜,我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
金黄色的锁片,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几处不和谐的殷红打破了宁静。
这把锁,是城郊那个庄子大门上的,是为了掩人耳目才给这个庄子锁上的,而现在...
“啪!”的一声响起,颤抖的手未能托住它,任由它跌落在地上。
手中留下的只是一片湿稠,象征着不可饶恕的罪恶与残忍,同时也加剧了我的愧疚之情。
“把这封信想办法给义父送过去。”我递出一封信,交给了秦衍。
他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放入了衣衫之内,转身离开。
“站住!”我在他的身影即将从视线中消失的时候,开口叫住了他,“城郊的事情,是谁告诉颜风的?不会是他自己散步去了那里,之后发现的吧。”
那一双双充满希望的眼睛,让我不得不有此一问。
“是我...我不小心说错了话...对不起!”他双睑低垂,诚恳的表情映入了我的视线。
“算你识相。走吧。”我没有权利惩罚他,毕竟那些都是我方眼中的敌人,他在义父面前也帮过我几次,我也不愿意再看到和别人有什么不愉快了,他的心中也是不忍的吧...
温暖的静箫居中,洋溢着浓浓的幸福与甜蜜。
柔软舒适的床榻,和身侧还在熟睡的温柔之极的人儿,让我今天的心情,即平静又温馨。
金色的鼎炉中,升起缕缕轻烟,弥漫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气。
“雁儿,你醒了?”萧柳温柔的眼波流转,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我。
尽管激情刚刚散去,但在彼此肌肤再次相触碰的那一刻,我的心再一次跳得乱了节拍。
“雁儿...我...有没有弄疼你...”萧柳的话让我更加地低下了头,贴近了他的胸膛。
床笫间的欢愉,从未有过的体验,我的心,裹着浓浓的幸福...
无论我们的未来如何,我都不会再去强求什么了,萧柳,我爱你,这就足够了,我相信...你也和我有着一样的想法吧...
既然曾经拥有,就不必强求天长地久了吧...
我轻轻地伸出手,柔柔地抚摸着萧柳的眉间,亲切的感觉霎时间,袭遍了全身...
凤城中危机四伏的味道,变得越来越浓重。
汐潮镇,朝廷军队大败涂地,只是十天左右的时间,也许什么大事都来不及做成。
但就是这一个十天,义父单于青带领人马再次取得了大捷,距离都城越来越近了。
而萧柳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了任何消息。
只是听闻朝中之兵节节败退,且战且避,已经到了不能再退缩的境地。
我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萧柳,一个武功卓绝,英勇善战的人,怎么会输得一塌糊涂,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炭炉子不时发出啵啪的炸裂声,赤红色的炭块,却难以赶走屋中的孤寒。
秦衍送出的信一直没有回音,我心中也一直是忐忑不安的。
在这一封并不算长的书信中,我再一次忍不住,向义父彻底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同时,也希望义父能够及时醒悟,不要再去和朝廷作对了。
萧家的天下,绝对不是几次胜利的战役,就能够推翻的。
把毅宗皇帝惹怒了,也许天地间的万物都会失去其本色,天地间所有的生命都会凋零,天地间将会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劫难。
一向喜欢冬天的我,不知为何竟然突然间变得畏寒了。
紧紧地蜷缩着身子,裹着厚厚的锦被,却仍然可以感觉到周身的寒气,将自己的团团围住。
又是一场冬雪不期而至,窗边的针叶松随风而动,有几颗细细的雪粒子钻了进来,在墨绿色的细长针叶上安了家。
睡意渐渐淡去,我坐起了身来,在朦胧的紫色围绕下,随意地披上了一件嫩黄色的长裙。
静静地坐在了梳妆镜前,沁人心脾的幽香充斥着我的嗅觉。
精致的胭脂水粉盒子,微微有些凌乱的排列在桌案上。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特有的彩色光辉。
镜中秀丽的脸庞,即使未施任何脂粉,也掩饰不住吸引人的气息,只是脸色有些微微苍白,乌黑且大的眸子中,缺少了一丝神采。
萧柳,不经意间想起了他,不是不经意间,而是每时每刻他都在我的面前,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思念之深,竟至如斯...
“姑娘,姑娘!”秦衍的声音渐渐清晰。我自嘲地笑一笑,原来又在发愣了。
目光所及之处是醒目的已经有些刺眼的红色,我的心突然间一紧。
“那是怎么回事儿?谁受伤了吗?”我努力地平静着自己情绪问着。
“没有...没谁...受伤...”他回答得有些犹豫。
此种表现更增加了我心中的疑惑。
我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一身纯白色的长衣上,却点缀着一丝不和谐的颜色,一块块不规则的深灰,杂乱无章的排列在布上。
胸口处却又多出了一团浅浅的橘色,看得出来还有些湿湿的印记。
柔和的脸部线条,使他并不算出众的容貌,倒是平添了几分英气,他下意识的躲闪着我的目光,却还是让我找到了破绽。
一层灰朦朦的尘土让他原本尚算白皙的脸庞,变得十分难看,也是十足的颓败感觉。
“自己受伤了,干嘛不说?到底干什么去了?”我有些不悦的问着。
“姑娘...我...姑娘...咳咳咳...我...”他奋力的掩饰着自己的咳嗽声,双颊微微泛起了红色,一直手用力的捂住胸口,表情十分痛苦,已经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噗通!”在我还没有想出该如何继续询问的时候,他已经栽倒在了地上,雪白的背景映衬之下,秦衍的胸口处绽放着瑰丽的色彩,渐渐晕染开来。
“姑娘,你可还记得我?我曾经来这里买过菊花的。”
细细柔柔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下意识地转过身,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展现于眼前,记忆里那抹醒目的明黄色,我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忘记。
“客官又来买花儿吗?”我淡淡的笑着问她。
比起之前,她似乎更加清瘦了,只不过那双温柔的眼眸中,依旧流露着让人捉摸不定的意味。
“这次不买了。我家主人请姑娘去一趟,希望你不要推辞才好。”
她话语中的压迫感让我觉得很不适应,而她口中的主人,也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走,这里是离不开人的!我要去后边看看了,失陪!”
我微笑着说了一句话之后,就转身到后边去了。
和她只是很短时间的相处,就感到了很强烈的敌意,今天纵使躲过去了,那么下一次又会是怎么样呢...
“啪!”的一声脆响,一盆嫩绿的霜松兰,在脚边摔得粉碎...
这一天,我再一次见识与领教了萧柳的大胆。
花坊刚刚准备打烊,来了一位士兵打扮的年轻人,说自己是萧柳的心腹。
带来的信息却让我心中大喜,现在的战况已经发生了一些很微妙的变化,看似僵持不下的局面,已经是倾斜的天枰了。
有一个神秘人送来锦囊妙计,使得朝廷的军队有了破敌之法。
只是不知为何,萧柳暂时不让采取任何行动,别人也不敢过问。
而与此同时,这个年轻人的一席话让我几乎无法自控。
“王爷说,如果姑娘方便,希望可以去他的王府看看,虽说不是让帮忙照顾家人,还是希望您能有空去看看。”
他面无表情,低头陈述着。
这一刻我的心,霎时间坠入了冰窖之中。
几乎无法言语,眼中的泪水我尽力的让它们逆着流回我的心中。
也许萧柳还在满怀希望的等着班师回朝,见到挚亲的家人,体味着亲情的温暖,但是这一切,已经尽毁于我手了。
“你记住我的这句话,在萧柳准备班师回朝的时候,转告他,不要再来找我了,让他忘掉我,或者痛恨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再想我的好了...因为我已经...不配了...”
我扔下这些话,再也忍不住跑了出去,却撞到了一个人。
喜欢冬天,喜欢冬雪,而此时的漫天飞雪,就更加让我流连忘返了。
心湖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三五成群的孩子们,在结实厚重的冰面上戏耍嬉戏着。
青绿色的冰面上,铺着一层白绒绒的毛毯,踩下去,吱吱作响。
天空中依旧是久久未能散去的浅灰色幕布,将冬日里本就稀少珍贵的阳光,遮挡的很彻底。
此情此景让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加糟糕。
慢慢地蹲下身,拈一把白色绒软的的雪在手掌之中,透骨的冰凉仿佛顺着血液流遍了全身。
我很清晰深切的体会着,也许这世间之事大都如此残酷吧。
萧柳,我不怀疑你能够顺利的返回凤城,也不怀疑你将受到皇帝的赞赏与褒奖。
同时我也已经确定,我们之间所有的感情,已经随着这漫天的飞雪,溶解了,被你亲人的鲜血,溶解了...
微微抖动的睫毛上,覆盖了一层薄而密的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