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生命就是由无穷的噩梦和痛苦组成的,那么我们为何要生在这个世界上?难道人不该是为了享受生命中的幸福和快乐才来到这世界的么?就算是梦,我们为何就不能拥有一个快乐的梦呢?心云的眼睛似乎总是充盈着无穷无尽的智慧,又能否告诉我一个答案呢?”
“众生之苦,均为有情而来。无论痛苦还是快乐,其实都只是自心的观照和印象,如水中月镜中花般的虚幻不实。如果步天能看到这一点,那么就会能真正的享受生命。生命本是用来享受的,无论痛苦和快乐都是用来体会和享受的。就在这种种感情的刺激之下,若能保持一颗通明剔透的心,你便会把握到一种更深刻永恒的存在。”姬心云美眸深切地望着他,似要把她的禅境通过目光的联系传到他心里。
梦中他又重历了与姬心云相对谈心的情景,他真愿意自己不再醒来。但是梦终究有醒的时候,人终要清醒面对现实,无论那现实如何不堪。
徐步天睁开眼睛,看到铁栏围住的窗口里透出的一丝亮光,知道新的一天即将开始。狱卒提着一个篮子进来,亲热地招呼道:“徐军师醒了么?”徐步天微笑着点头道:“以后千万不要再叫我作徐军师。此刻我是钦犯,而且很可能永远都无法活着出这天牢了。”狱卒笑笑道:“在我王三的眼中,你徐爷永远都是军师。你立下的功劳太大了。本朝开国时,我还在你徐爷军中当过小卒子,那时候弟兄们提起徐爷,咳,那真是没说的!如今你又替本朝除了平王永王两大心腹之患,真不知朝廷为什么还要治你的罪,唉!”
徐步天苦笑不答。他感慨地想到,像王三这样的小卒又怎么能明白政治呢?就像聂擎天和他自己手下惨死的兵将,他们又怎么明白得了他们其实都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如“靖乱”“平叛”“清君侧”之下权力斗争的无辜的牺牲品呢?
王三开了牢门,把篮子送进来道:“徐爷趁热吃吧。这是我特地嘱咐我老娘做了带来给你吃的,不是这天牢里的伙食。还有一瓶上好的酒,从前见徐爷在军营里高兴时也常和大伙儿喝上一碗的。现在徐爷入了天牢,反正闲着没事,多喝几碗也好,抒抒闷气,免得在心里憋着了。”
徐步天感激道:“谢谢你。”他起身便来拿篮子,却因为手脚上镣铐的牵扯而动弹不了。王三连忙进来道:“横竖没人,我先替徐爷开了镣铐。”便去拿钥匙。徐步天忙道:“不用了,一会便要来人巡查,我又是重点看管的钦犯,别连累了你。这样吧,王大哥,你如不嫌麻烦的话,喂我几口如何?”王三停了一停,叹息道:“真是虎落平阳呵。想当年……唉不说了不说了。”他果然便拿起碗筷,一口口喂徐步天吃下。停了一忽儿,便又去倒酒,徐步天止住道:“多谢王大哥美意,但是我不喝酒。”王三瞪大眼睛道:“这又为啥呢?我说徐爷,人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今朝有酒今朝醉,一醉解千愁嘛!”徐步天瘦得颧骨突出的面上浮现一丝不经意的微笑道:“我活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要加倍清醒的记住生命中的每一刻。”王三似懂非懂地道:“噢,徐爷说不喝,那便不喝好了。徐爷啊,我实在不懂朝廷为啥这么糊涂哪?说你纵任兵马屠戮皇亲,可那永王爷不杀也是一条祸害啊;说你纵放钦犯,可就是不小心走失了平王爷一个小女儿,那比起你灭永王擒平王的功劳来说又算得什么呢?”徐步天苦笑道:“我是功高震主,加上我一向便跟董太师不和,他自然要坐我个死罪,免得跟他争权。”王三跌足道:“徐爷你也真是,既然你神机妙算早已料到这一节,为什么不先走了,却偏要留着等朝廷来人抓你呢?你武功那么好,逃走还不容易?”徐步天回忆起当日情景,淡然道:“我不是不想走,却只能留下。因为当时初平二王,军心散乱,诸将多有异心,我如一走了之,只怕诸将不服又生异变,当时也惟有我能约束住两王的军队。惟有等朝廷天使来到,接管军权,封赏分配了各将,这才后事无忧。”王三道:“徐爷你便是人太好了。”他正在摇头叹气,外面早有巡视的人喝道:“太师有令,教取钦犯徐步天过堂审讯!”王三一连声地答应,门口早拥进来两名体格剽悍的彪形大汉,二话不说挟起徐步天便向外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