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姐姐正好初中毕业。开学的时候,姐姐嘱咐我说:“你现在的教室就是我过去的教室,你到教室后千万记得把我丢放在南边窗台上的煤油灯拿回来!”我到校后,就赶紧去找,果然在窗台上发现了那盏煤油灯,完整无损地站立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我,仿佛在等着我的到来。
那个时候的农村,照明依然还用着古老的油灯。记得有首这样的打油诗来写照当时的农村生活:点灯基本靠油,犁地基本靠牛,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春夏白天时间长,煤油灯对我来讲用处还不是太大,因为在白天就把作业做完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玩耍了,那个时候的学生作业少,家长的教育意识也很差,把孩子的教育全部交给了学校,家庭教育的模式就是放任自流。但到了秋冬季节,黑夜时间延长了,早自习和晚自习就必须解决照明的问题了,学校就要学生自备煤油灯。
学生们的煤油灯都是自己动手,就地取材做成的,一般都是用废弃的墨水瓶,再加个铁盖子,插个捻子,三合一拼凑而成。在没有见过电灯之前,我认为最亮的灯就是村里唱戏时舞台上悬挂的汽灯,除此之外就是富裕家庭里用的罩子灯了。对一般家庭而言,罩子灯是奢侈品,消费不起,一般都用自制的煤油灯来照明。在小学五年级以前,我就是在煤油灯下看书、做作业,从未觉得它混浊发暗。
黑夜之中,灯光如豆,黑烟轻冒,每当读完书后,做完作业之时,总是发涩的双眼,熏黑的鼻孔。在煤油灯下,我经常听爷爷奶奶讲过去的故事,讲戏剧中才子佳人的传奇,讲古书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只有颜如玉”的道理;在煤油灯下,我喜欢上了阅读的感觉,迷恋上了书中的魅力,抒发着对知识的追求,弥漫对文化的渴望;在煤油灯下,我幼小而盲动的心骤然安静下来,进入到了一种宁静和充实的境界。
在当时,我好读书在学校是人所周知的。有一天下午放学时,我借了同学的一本《少年文艺》,条件是第二天上学时必须归还。在那个时候,书籍实在是太缺乏了,发现一本书后,简直就像发现了一个宝物,一个魔法,总要想尽千方百计,说尽甜言蜜语,不辞千辛万苦,把书借来一读。我一吃完晚饭,就迫不及待地点燃了煤油灯,急切地打开那本《少年文艺》,整个心思都融化到书里了,等我读完后,才发现窗外都已经发亮,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原来我阅读了一个晚上。当时的校长王老师知道后,不止一次地在全校聚会上表扬我。就是在过了几十年后,我回乡遇到他时,还不时提起当年的故事。
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村里通电了,大人、小孩都是那样的兴奋和激动,我和小伙伴整天跟着电工叔叔,看是怎么拉线和装电灯的。当我第一次坐在有电灯照明的教室里上自习的时候,是那样的好奇和幸福,才知道世界上还有如此明亮的灯光!
在以后的岁月里,煤油灯再未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但无论在什么样的华丽灯光下,我心里的煤油灯却是最亮的,永远不会熄灭,永远照亮着我的心房,永远温暖着我的心灵。
哦,煤油灯,我那遥远记忆里的那盏煤油灯,你永远是我生命中的神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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