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字希文。北宋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死后谥号“文正”,世称范文正公。范仲淹是北宋名臣,有杰出的军事才能和文学成就,他提出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思想和仁人志士节操,对后世影响深远。
范仲淹留世的词只有五首,但是每一首都是精品,脍炙人口,读来回味无穷。
渔家傲· 秋思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 ,将军白发征夫泪。
宝元元年,党项族人李元昊称帝,建国号大夏(史称西夏),康定元年到庆历三年范仲淹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兼延州知州。镇守宋朝的西北边疆,这首词是那时候作的。
词的上阙,描述了一幅苍凉肃杀的边塞图。“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边塞秋天,风景不同。大雁也飞往南方的衡阳去了,一点留恋的意思也没有。词人是苏州人,对这种西北边塞的季节变化格外敏感。看惯了江南烟雨的人,自然惊异这肃杀的边塞之秋。南飞大雁也勾起思乡之情。“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战地边声起,层峦叠嶂里,暮霭沉沉,山衔落日,孤零零的城门紧闭。这句描述了所听,所见,让人读之犹如身临其境。为什么是“孤城闭”呢?其时战事并不利于大宋,作为指挥部所在地的城门,太阳一落就关闭起来,表现了形势的严重性。
下片着重抒情。起句“浊酒一杯家万里”,这是词人的自抒怀抱。他身负重任,防守危城,天长日久,难免起乡关之思。“燕然未勒归无计”,战争没有取得胜利,还乡之计是无从谈起的。“ 深夜里传来了抑扬的羌笛声,大地上铺满了秋霜。耳闻目睹的都给人以凄清、悲凉之感。如果此时睡着了,是听不到看不到这些的,引出下句“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将军白发征夫泪,显然都是“燕然未勒归无计”造成的,他们既希望战争早日得胜,又思念家乡的妻儿。爱国情重,思乡情浓。这种感情复杂又矛盾,通过景物的描写,气氛的渲染,委婉地传达出来,情调苍凉又悲壮。
塞外苍凉,秋景肃杀,战事紧张,军中将士,既希望早日凯旋,又思念万里之外的家乡。此情无计,悠悠浊酒一杯,此时羌管声,引出几多愁,将军白发征夫泪。
都说苏、辛开豪放派之先河,为豪放派之代表,岂不知此前的范仲淹写词就已自成豪迈。
剔银灯·欧阳公席上分题
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孙权刘备。用尽机关,徒劳心力,只得三分天地。屈指细寻思,争如共、刘伶一醉?
人世都无百岁。少痴騃、老成尪悴。只有中间,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牵系?一品与千金,问白发、如何回避?
这是与欧阳修在酒席上分韵填的词。即兴而作,看似通脱其实充满人生哲理。
上阕咏史,因夜读《蜀志》而慨叹曹操、孙权和刘备之间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而实际上心力费尽,也都未能称霸全局。仍是三分天地各自为王。反不如当年的刘伶,游离于纷争之外,一醉泯恩仇来得逍遥痛快。
下阕由曹、孙、刘三人跳出,纵说人生与功名的哲学关系。少年痴騃,浑浑噩噩;老年尪悴,力不从心;只有中年,精力充沛,得意尽欢,但也只有匆匆数年,岂能为浮名牵绊,失去人生自由畅快之趣。纵使官至一品,禄有千金,也无法抗拒老之将至、终归于衰弱的自然规律。
读史抒怀,说与君听。三国豪强,机关算尽,只得三分天下。细思量,不如学刘伶一醉,醉里似神仙。人生无百岁,壮年有几时?怎忍的功名牵绊?高官厚禄无法抗拒老之将至。
定风波·自前二府镇穰下营百花洲亲制
罗绮满城春欲暮。百花洲上寻芳去。浦映芦花花映浦。无尽处。恍然身入桃源路。
莫怪山翁聊逸豫。功名得丧归时数。莺解新声蝶解舞。天赋与。争教我悲无欢绪。
上阙,说虽然“罗绮满城”花花绿绿,但是春天已近逝去,于是到百花洲上寻找春天的美好景色。百花洲上的景色是怎样的呢?“浦映芦花花映浦”,美极了。“无尽处,恍然身入桃源路”这种美好境界无边无际,走进去好象突然走入陶渊明《桃花源记》中所描写的去“世外桃源”的路上的境界一般。隐含了词人厌倦了官场,向外世外桃源那样的隐士心情。
下阙,替自己的隐世思想进行辩解。 请不要责怪山翁我偶尔寻一点欢乐,功名得失乃是时运注定,连那黄莺都懂得唱新声,花蝶懂得新舞 那都是上天赋与它们的本能 怎么能要求我辈就没有欢乐的情绪呐!意境上是写对景色的欣赏,实际上是表白自己去退隐归田是很愉快自然的。 范仲淹忧国忧民,但是却屡次被贬,晚年偶尔也流露出一点的隐世厌倦的思想。
苏幕遮·怀旧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这首词抒写了羁旅乡思之情,意境的阔大为这类词所少有。
上阙写秋景,暗透乡思。起首“碧云天,黄叶地”两句,即从大处落笔,浓墨重彩,展现出一派长空湛碧、大地橙黄的高远境界,而无写秋景经常出现的衰飒之气。这湛碧的高天、金黄的大地一直向远方伸展,连接着天地尽头的淼淼秋江。江波之上,笼罩这一层翠色的寒烟。境界悠远,与前两句高广的境界互相配合,构成一幅极为辽阔而多彩的秋色图。
下阙抒怀是说自己思乡的情怀黯然凄怆,羁旅的愁绪重叠相续。月明中正可倚楼凝思,但独倚明月映照下的高楼,不免愁怀更甚,因为夜不能寐,故借酒浇愁,但酒一入愁肠都化作了相思泪,这真是欲遣乡思反而更增乡思之苦了。
御街行·秋日怀旧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敧,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上阙以写景为主,景中含情。枯黄的落叶轻盈落在地上,声音轻而细碎,然而词人仅凭耳朵就能听到这些轻细的声音,说明词人的内心极度孤寂,也反衬了夜的岑静。词人卷起珠帘,观看夜色,只见天色清淡如洗,星河如瀑,飞泻远方。词人本是一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刚毅男子,然而,在这空寂的天宇下,皎皎的明月中,便能触发他内心世界的幽邈情思,接下来就抒写了词人的落寞之情:年年到了今夜,月光皎洁如练,可惜意中人远在千里之外,不能陪伴自己共赏良辰美景,实在令人惆怅不已。
下阙抒情写词人长夜不寐,无法排遣幽愁别恨的情景和心态。因见不到思念的人儿,词人只好借酒浇愁,可愁到深处,已是肠断,酒也无法来麻醉,酒尚未饮下,已先化作了眼泪。浓浓的愁苦本已侵扰着离人,可一盏如豆的青灯忽明忽暗,与室外月明如昼两相映衬,自然更添凄凉,倍加酸楚,使人无法入睡。因而只能斜靠枕头,寂然凝思,黯然神伤。“谙尽孤眠滋味”中的“谙尽”与上片的“年年”遥相呼应,再次说明愁绪由来已久。由景入情,情景交融,层层递进,反复咏叹,语直情真,悲凉凄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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