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和孩子陪着母亲出去散步。一年了,回来了三次,每次匆匆忙忙,没有时间看一看乡村的变化。
原来的庙宇变成了现在的活动广场,大队部也搬迁到那里,得以保存下一部分庙宇,命名为农耕文化室。河边的路修成了水泥路,围起了护栏,河里布置了专门的种植区,养花、种藕。快过年了,广场上人很多,在敲大鼓排练秧歌,气氛热闹。
上次还没有护栏,是20年吧。夏天,我用轮椅推着父亲去河道上乘凉。再之前,我用电三轮带着父亲去看庙上放烟花。几年了?记不清楚,仿若隔世一般,记不真切。
父亲去世快半年了,母亲去城里看了一段时间孩子,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生活。她一个人经历了新冠,一个人守着这个家。下午无意间看到车座上放着她的体检报告,是九月份做的体检。她没说过,估计也没人给她说过体检结果。她一直吃饭不好,也一直以为是胃的问题。今天和她说可能是胆囊炎引起的,她多说了几句,有时候胸口右边会疼。大姐顾着孩子,妹妹搬去了菏泽陪读,平时鲜少能顾及到母亲。她多是一个人。我心疼,我也矛盾,担心她在济南孤独寂寞,不舒心。可是我愈发坚定要怎么做。除了多陪伴,我还能给她什么?!除了我,谁还能兼顾上?!我还要等什么!
年初的闲适,是被疫情打破的。春暖花开的时节,我每天送孩子上学之后,都会拐个弯儿到百花公园走两圈,然后去上班。3月底,济南出现疫情。孩子改上网课了,断断续续一个月没消停,清明到五一,我居家办公了几天。工作忙忙碌碌,回老家的大巴车停运了,在犹犹豫豫中过了清明,过了五一,我没有回家过。父亲插了胃管,去年国庆时医生已经建议插管进食,当时没有同意,我是觉得能不插管就不插。大姐让我给父亲买寿鞋,我拖拖拉拉到了六月底。公司里,我的工作处于空闲期。我想回,却苦于没有理由,而且菏泽正经历疫情,封村、封路、车停运。在我苦恼中,父亲离开了,他以这样的方式把我召了回来。我终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这一年陪伴我最多的是书、是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是疫情。先是《与神对话》系列,然后是漫长的《悲惨世界》、余华的小说,在沉静里愈发沉默,就像阳台上那些花花草草。它们不说话,它们默默生长,它们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开了花、结了果,抚慰着、治愈着人心。
让人最意想不到的是疫情。济南的疫情始于十一月份,父亲百天之后。我从老家返回济南之后不到一个周,孩子学校出现感染病例,他们校部所有老师、学生拉去集中隔离,一个家长陪同,其他同住者居家隔离。孩子和她爸被安排在长清的公租房,生活条件简陋,但隔离的同时依然坚持学习。在斗室之内度过了八天的隔离,是她人生中的一段特殊经历吧。
十二月初,济南社会面的增加一直很坚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愣是不降。5号,济南跟着全国的节奏放开了,方仓里不管阳的、阴的,只要愿意回家都回家了。中间去公司上了几天班。没出十天,公司去了一波客户,感染了公司一半的人员,又改成了居家。和其他大多数家庭一样,无一幸免,先是我,然后是孩子爸爸,最后孩子也中招了。同时在老家,大姐家大人、孩子全中招,妹妹也是。母亲一个人在家,我原想她一个人能更好些,事实是她并不少接触人。一个周末,弟妹带着孩子回娘家走亲戚,晚上和三叔他们一起在家吃的饭。那时二弟已经阳了。隔了有三天吧,那天和大弟视频,说媳妇孩子开始发烧了。我很快警觉了,那时母亲其实已经有嗓子不舒服,她只是没说。她也经历了发烧、嗓子疼、口干、咳嗽、有痰,绵延二十多天,至今吃饭受影响。
就这样,疫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十二月份肆虐整个中华大地,颠覆了人的认知,冲击着城市、乡村,老年人、中年人。在无声里,是老百姓的硬抗,是医务人员的硬抗,是很多无声中离开的人。放开了,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我因此心疼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那些因此而逝去的人。
能做什么就去做吧,别等、别靠。下午去父亲坟上看了看,他喜欢吸烟,给他点了一根烟。孩子和母亲出去逛,母亲买了很多鲫鱼,个头不大,收拾起来颇费事,花了两个多小时。我是不怎么喜欢收拾,尤其杀活物,感觉很残忍。但母亲买回来了,我便只能帮着收拾了。
絮絮叨叨,或长或短,多多少少,就此告个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