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多次不同场合论及自杀问题,都希望少在传媒等大众平台过多报道自杀事件,研究表明,自杀事件的曝光对部分自杀倾向者是有一定的传染性的。每当临近三毛祭奠,网络总要回忆,也长将其逝前遗言遗行刊出以警示今人。今冒昧将这位已上天堂的圣女抬出,“闲言碎语”以示感悟。
当年三毛女士生前所谓的好友忍不住要将已逝密友最后的一些“留言”拿出来show,冒昧通过网络听了几遍。
已经不想去辨析是否真的是三毛的原音还是网络的恶搞了。电话录音中的女性声音甜美优雅,两段录音,一个是给一位叫“小熊”的子侄的电话,一个便是给所谓的好友“××平”的电话。可以感觉出来,此时的三毛女士在人生末路时对声音的渴望,电话中有些语无伦次:
“你在吗?”
“你在吗?”
“你不在……”
“好,我是三毛。”
可以想像,一位在外界被誉为情感细腻、敢于追求爱情的女名人,内心深处却背负沉重的情感困扰带给自己的伤痛,是何等痛苦。我曾经在电台从事情感热线节目十年,身边就不乏为一边倾听心声一边困扰自己的朋友。很想为他们做点什么,但有时却只能默默祝福。
上个世纪主持热线谈话直播,我的一位朋友冒充听众拨打热线说,不久广州一位情感热线主持人曾发起国内第一家反自杀协会,却自己选择了自杀。他问我如何感受?当时的感受很复杂,也曾一度在内心深处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所幸的是我的身边有关心我的亲人朋友,我也懂得该如何珍惜生命,知晓生命中尽管渴望快乐,但更需学会面对和承受苦痛。没有伤痛的一生也是不完整的。
闲暇独坐时,常回忆起年轻时第一次独立援助自杀者的经历。那时正大学实习,在老家团省委,办公室在楼梯口的第一间。一天,星期五,突然闯进一位男子,扑通跪倒在地,请求帮助。询问之下,才知是一位来自广东的年轻人,因与江西一位女孩自由恋爱遭到女方家人极力阻挠,无奈之下希望得到帮助。这是一位其貌不扬的广东商人,一次前往庐山旅游时偶遇一女孩,双方一见钟情,随后开始了信件往来,进而产生了恋情。与曾经流行的“网恋”一般,这对“邮恋”爱人很快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思想开放激进的广东青商冲动之下变卖了自己在广东苦心经营的产业,拎着一大包钞票千里迢迢冲到了女孩的老家,准备安家落户成家立业。
在市场经济刚刚起步的时代,江西的内地仍然相对传统保守,自然对这样一桩“莫名其妙”的婚姻极力反对,加上女方家庭在当地有一定权势,几经周折,将男子无情地赶了出去。频临绝望的男子孤身一人,求助无门,便驱车到了省会,到了团机构希望能得到帮助,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其实,这位年轻男子已经知道,自己“邮恋”痴情的女方已经和当地人结婚,只是陷入情感困境的他似乎无法自拔,不愿相信和接受失恋的事实。
团省委的部门负责人让他先住下,回去将事情的具体情况写成材料交来进一步研究处理。我介绍他到了旁边的公安厅招待所,让他星期一将材料拿来。
周六,闲来无事,想起这位先生,想着去看看他吧。晚饭后便去了。
他正在奋笔疾书。看见我来自然高兴,与我聊了很久关于他和她之间的爱情故事,也能感觉出他对未来的无助和失望。我只能宽慰他,告诉他我们会尽量给予他帮助。但想想,女方已经结婚了,又该如何帮他呢?让他面对现实,重新在生命中寻找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感情?近夜半,我离开了。
周一,一上班,团省委已经满世界在找我。接招待所电话,这名男子周六凌晨服安眠药自杀了,幸亏发现及时,医院抢救回来。他们在他房间的一个烟盒上发现了一行字:团省委××能救我。电话……
我冲向招待所,刚好遇到摇摇晃晃的他正打算又打的往外走,招待所一个服务员正拉他。
把他拽回房间,招待所工作人员说他从医院洗胃回来星期天跑回来又吃了一次安眠药,所幸药量不大,但人处于不清醒状态。那时的我很忐忑,难道那晚我说错什么话刺激他了吗?
接下来只有等待,我在手足无措之下只好做一件事——向单位请了假陪着他。
整整一周,他处于白天睡觉,晚上清醒。醒来后便不知厌烦地跟我讲述同样一个关于他和她的爱情故事,累了倒头又睡。那时的我没有太多的经验,有的是常锻炼留下的体力和精力,勉强能应付他的黑白颠倒。第五天,我终于有些承受不住,在晚上10点多睡过去了。朦胧中突然惊醒睁眼跳起,发现他正端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盯着我。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但还不能过多表露,假装很镇定地对他说“你醒了。”
他瞪着我老半天突然对我说: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一股凉意从脊梁升起,头皮发麻。老式的招待所窗户,夏天推开朝外,有一根铁支架正正对着我的脖子,脑子里闪现他冲过来把我往后推,然后我被那根铁架无情消灭的情景。还好小时打架斗殴的经历多少能给自己壮胆,正想该如何应付的档口。他笑了:
谢谢你,我醒了。你不用紧张,我是给你开玩笑。我饿了。
霎那间,我的眼眶一酸,兴奋地跳下床带着他到大街排挡狂吃南昌炒粉。
后来,我回北京准备毕业,他带着他的钞票也去了北京,开始了他新的生活。我们偶尔还见过几次,他请我饭。如今二十多年再也没见。已经在职业的淡忘中逐渐强迫自己忘了他的姓名,常常想起这位年少轻狂时让我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朋友”,也很想知道他的近况,想和他成为朋友。
孤独需要陪护。这是他让我感受到的人生体验。有时人与人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你只要让他知道你在陪着他,就足够。
可惜,三毛孤独时没有人真心诚意让她觉得身边有人陪护。
我们的身边有人孤独,有人需要陪护。
你做了吗?
无遮
(此文初撰于2009年3月12日,简书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