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杨三爷算计卤肉店
第三节
牛大龙初来乍到,不知其中名堂,但他走南闯北,见过世面上过场合,打锣听声,听话知音,他从杨三爷这番话中,猜到了三爷的如意算盘。自咯心头也在盘算,这三爷和自己虽说只见过几次面,但却是专员的亲兄弟,跟了专员这么多年,又受如此恩典,尽管专员没有特别交待,可自己也不要那么不懂事,所以这个忙还是要帮的。而且,自己来到土城,人生地不熟,后头好多事情可能还要三爷照应,虽然有专员面子,但如果自己不给三爷出点力,恐怕到时候三爷也不见得会真心实意的帮自己。
因此,听了三爷的言语,当下就说:“听三爷的意思,是想盘个店面,店老板不干,是不是?”
三爷还未开口,牛大龙又说道:“啥子人那么不懂事,不给三爷面子?三爷花钱盘他的店面,那是看得起他,他还敢稳起?简直是笑话了。这个事情小事一桩,牛某人帮你办了,有啥子麻烦,牛某给你摆平就是了,三爷你就安安心心等着收店面吧。”
这牛大龙在军队当差,耿直得很,再加上跟了专员那么多年,大小事情也经历得多,当场许了个海口。
陈幺爸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不屑,正想说点啥子,却被三爷截住了,哈哈一笑,道:“牛队长误会了,不是我想要那个店面,这纯粹是帮你出主意。你放宽心,这个店面要是弄下来,完全是你的,我绝不沾一丝一毫,连股都不入一份。”
此言一出,到有些出乎曾、陈二人的预料。他们晓得三爷弯弯肠子虽然不少,但历来说话算话,在这点上,凡是和三爷打过交道的人,都说不出二话,哪怕他是错的或者吃点亏,也一定会照办,称得上说一不二。
杨三爷笑着对牛大龙说:“打开窗子说亮话,牛队长,要说我一点想法没得,那是哄人的,曾麻子、陈幺爸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看上那个店面好几年了,说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但龟儿子就是高矮稳起,说啥子也不盘给我,没得办法,想硬弄过来,又怕坏了名声,只好忍了。如果现在你兄弟有办法把它弄过来,也算给我出了一口气,反正我们自家兄弟伙,哪个弄过来都是一样。”
牛大龙、陈幺爸听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只有曾大爷不以为然,心里嘿嘿暗笑,你杨三爷不是怕坏了名声,你是在怕惹烦了罗幺哥不好打整吧!
杨三爷略微停了一哈,继续说道:“这件事别的都好说,就是有一个麻烦,罗卤肉老实人一个,牛队长要让他方,他就不敢圆,要他撵鸡,他不敢打狗,但是他有个幺叔是袍哥老幺,人称罗幺爷,浑号狂蟒,亡命得很,功夫了得,人又生得精,惹烦了还真不好收拾。”
牛大龙楞了一下,问道:“他叔叔?啥子来头哟?”
三爷自然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也没得啥子来头,我来土城也不过七八年,好多事情也是听来的,曾麻子是本地人,你给牛队长说说罗幺哥的事情吧。”
曾大爷笑笑,接过三爷话头道:“呵呵,说起这个罗幺爷,那还是有些龙门阵摆。祖上跑过马帮,挣下点家产,从他爷爷那一代起就不跑了,在土城安了家,安生本分的做点小买卖,日子也算得上滋润。但罗幺爷就遭孽了,三岁死了亲娘,十岁时,大娘、二娘、老汉先后过世,本来有个同父不同母的大哥,遭了病,死得比他老汉还早,寡嫂年轻,耐不住寂寞,跟个跑滩汉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只剩下他和一个年龄差不多一样大的侄儿罗卤肉。他日白的凶,认为老辈子要让倒小辈子,就把老汉留下来的老屋全部让给了侄儿,一天到晚在街上打烂仗。”
说到这里,曾大爷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罗幺爷在土城的为人还是不错的,言语不多,只要不惹他,啥时候见他,都是一副笑模样,真把他惹毛了,那是天王老子也不怕。”
曾大爷猛吸几口烟后接着说:“有一回,从旺隆上来的一伙烂仗见罗幺爷面生憨像,默倒他老实可欺,想黑他的钱。罗幺爷火冒三丈,拿起菜刀三下五除二,将那七、八个人砍翻在地。他砍了人后就跑出去,在温水跟一个姓王的武师学了一套“小手拳”。两年后回土城,正好十五岁,就嗨了袍哥,成了袍哥执法老幺。”
“还有一次,从四川来了四个汉子,自称是青城派弟子,在饭店喝了点酒,有些二麻了,言语间把牛皮吹大了,说他们四弟兄打遍遵义无敌手,土城地盘算个求。别人听了也就听了,喝了酒打胡乱说哪个会去计较。偏偏罗幺爷不信邪,上去就要人拿个言语。吵了几句双方就动了手,罗幺爷一个打四个,结果你猜啷个了?罗幺爷上去一招“抬盘撩丹迎面手”, 瞬间打翻一个,顺势一招“黑虎掏心”又放翻一个,翻个跟头又是一招“泰山压顶”将另一人打得头破血流,最后一人见势不妙,慌不择路,罗幺爷轻功了得,飞身上前一记“飞腿”将那人踢滚下楼。从此他罗幺爷在赤水河上的名气就大了。”
曾大爷说得起劲,牛大龙听得入神,正说着,窗外街上一阵吵闹,听得有人喊:“逮偷二,逮偷二!”
靠窗的陈幺爸推开窗子,几人凑过去,只见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小伙子,像泥鳅一般在人缝中乱窜,转眼不见了人影。
关好窗子重新坐下,陈幺爸笑了笑,道:“这个张耗儿,是罗幺爷的贴心豆瓣,罗幺爷和那四弟兄打架以后,这街上就基本上没人敢惹他了,当然,像李三家、杨三爷、曾大爷、万四爷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犯不着和他计较。”
“说句良心话,罗幺爷心肠还是不错的,平时街上哪个要是有点事,喊一声‘幺爷,帮个忙’他总是‘哎,要得嘛’答应一声,二话不说就去,街上人都说幺爷不日仗,但是有一点,千万不要去惹他侄儿,惹了他侄儿……”
杨三爷苦笑着打断陈幺爸的话,道:“惹了他侄儿,不管你有没得道理,也不管你就是天王老子,他都跟你不认黄。上回万四爷喝了酒,说罗家卤肉变味了,闹了一架,罗幺爷当时就毛了,晚上丟了几头烂死猪在万家大院里,拿了几串火炮,噼里啪啦在万四爷家门口放了半夜,还把万四爷的柴房拿洋火点了,放出话来,说要烧了万四爷一家。万四爷没法,又是找罗老板赔礼道歉,又是托袍哥大爷出面拿言语,好说歹说才算了。要说这万四爷也有些势力,但拿这种烂仗、无赖也是没球得办法,怕一个弄不好,罗幺爷真毛起来,闹出个人命官司,那才真正是猫儿抓蓑衣——脱不了爪爪。刚才陈幺爸说我们这些人不和他计较,那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们不是不去惹他,说得不好听一点,是惹求不起他。你说都有家有业的,跟他一个烂仗较劲,又不是傻儿,拿玉器去砸瓦盆?再说,罗幺爷还是个嗨皮,怕袍哥范爷脸上不好看。”
顿了一下,杨三爷话锋一转,“所以,牛队长要想跟罗家硬来的话,还要好生想一哈,不要到时候羊肉没有吃到,沾了一身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