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拨浪鼓有节奏地一响,操着外地口音的小货郎又来走街串巷。小货郎是当时比较有眼光的一部分人,也是最早出现在当地的外地小商贩。他们隔三差五挑着担子在各生产队推销他的小杂货。听到鼓声,人们便放下手中的家当,三三两两很快就将小货郎团团围住,聚集在光影斑驳的树荫或屋檐下,看他是否带来新鲜的小物件。
一般货物摆在他木质的小箱子里,上面盖着一块玻璃,聚拢而来的人们可以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货物,这些货物都是日常所需,不怎么占体积的:红的、绿的、蓝的、紫的等各种颜色的头绳是小女孩的最爱,通常按“尺“来卖,就和歌剧《白毛女》中杨白劳扯上二尺红头绳,给他女儿扎起来的那种,后来才知道它就是用来织毛衣的“毛线”,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就在当时,这一二尺头绳对女孩子来说也是那么奢侈,扎上头绳的女孩子再丑也能俊三分!针线盒小巧玲珑,妇女们再也不用把缝衣纳鞋的针别在墙围子上或找不到了。像小鸟一样的陶制工艺品灌上水,在货郎的嘴里会吹出清脆悦耳的鸟鸣声,这对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们来说是那样神奇!彩纸轧的风车拿在手里摇一摇就转个不停,迎风跑起来就会越转越欢,孩子们只要拿在手里,就再也舍不得放手了,这往往在大人们眼里算不了什么,也就“残忍”的从孩子们手里接了回来交给了小货郎。姑娘小伙最喜欢的则是顺滑透气的丝巾了,姑娘们可以把它当头巾,也可以把它当围脖,把自己打扮的更漂亮一些,用久了还可以当包袱,真是物尽其用;小伙子则把它填在黄军帽里,让帽子戴到头边棱分明,不再是塌在脑袋上,看起来更加精神,甚至一条纱巾就成了定情信物!程光瓦亮的玻璃铜箍烟嘴、烟斗是抽烟男人们的最爱,拿在手里把玩半天,左瞧瞧,右看看,你一言我一语交流这小玩意的优劣,最终买的人也没几个。透明印花的塑料裹着羊脂一般的棒棒油是大人们的必需品,它让皲裂的手脚不再那么粗糙,也让手脚上裂开的皴口不再那么钻心的疼!绘上了彩虹的皮球、顺溜方便的鞋拔子、精致的木梳篦子、各色的气球、锋利的刮胡刀片、弹性十足的猴皮筋、动物造型的转笔刀、上了红漆的筷子……在今天不起眼的这些,在那时候却很能吸引人们的眼球,即使不买也算饱了眼福,同样那些小货郎也因灵活的经营头脑成了最早富起来的人!
家里如果有了紧缺的东西怎么办呢?只能等方便的时候去买,其实即使有空也不一定能买得上。平时人们要想外出还得向队长请假,队里的各种农活安排的满满当当,人们都说:队长不放假,等个天爷下!除非下雨,人们才能休息一下。另一方面即就是请了假也因交通不便出不了门,所以家里常用的针线、女孩子用的发卡、割麦用的镰刀、孩子们的学习用品等就是缺了、旧了、坏了也没法及时买到,家里用的一切都省着、补着,委实用不成了才把它扔掉,除非有机会出去、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能到公社供销社购买。人们平时都在供销社凭票购买日常用品,布票、肉票也是按工分按人头分配到一家一户,粮票是干部身份的重要象征,也是供应粮的凭证,公家开办的食堂吃饭没有它可是不行的,有钱缺票或有票缺钱就无法满足自己的购物欲望。
供销社的售货员最牛了,所提供的商品有时候几乎没得选择——你爱买不买!其实供销社的商品并不是太丰富:铁皮、竹皮外壳的暖瓶、喝水茶缸、大块的砖茶、甜甜的水果糖(牛奶糖可不是随便就能吃到的)、白砂糖、点心饼干、水果罐头、白酒、香烟(不带过滤嘴的双兔、黄金叶、兰州、大前门,再到后来带过滤嘴的阿诗玛、芒果、兰海洋、金海洋等等,像大前门是有头有脸的人用来装门面的,一般普通人消费不起)、手电筒、理发的推子、撒打的酱油醋、颜色样式单一的布匹、火油(煤油)、碗碗盆盆、大水缸等,基本是日常生活用品、副食和农业生产资料,所有的货物都从售货员手里经过,因而售货员可算是非常令人羡慕的职业,甚至比当时的公社干部还要神气。他们不需要推销、不需要跑市场、不需要介绍产品就会门庭若市,电视机、自行车等紧俏货更让他们和当时的汽车司机一样成了各类职业当中的香饽饽!谁家要有在供销系统上班的人,别提有多得意了!
大包干以后,个体户开的小商店让供销社的优越感日益衰退,人们购买商品的途径越来越宽,货物的种类越来越全,品种越来越多,超市琳琅满目的商品和自选方式的出现更让供销社的竞争力日趋下降,仅剩下农资市场和政策的扶持还能让供销社有一席之地,售货员的荣耀至此也画上了休止符!
大集体包干到户,家家户户有了自家的承包地,生产队的组织形式还在,队长上传下达的职能也还在,压抑了许久的人们已经没有了纪律的约束,再不需要请假就可以自由自在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光,安排自己的生活。
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