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青草的第二份工作

一连三天顶着太阳看了五家要转让的宠物店，青草都觉得很不满意，有的房租太高，有的地点太偏，有的转让费太贵，但最重要的原因，这些都不是青草理想中的宠物店。

撇开价格、地段不谈，她理想中的小店应该是干净、整洁、温馨的，就像小朋友入托的美丽幼儿园。小动物们来到店里，可以洗澡、玩耍，主人出远门时它们被寄养在这里，有充满爱心的阿姨精心照料它们，还有好吃的零食、可爱的玩具，一起打闹的小伙伴，一切都那么快乐。

可是自己看到的这些宠物店则完全不同，一进门扑鼻而来的是一种怪味，不是宠物医院那种消毒水的味道，而是很久没认真打扫的气味，加上天气开始热起来，店里更是闷闷的，让人一刻也不想呆下去。走进美容室，墙壁、窗户、用具上到处粘着狗毛，有的澡池还漏水，地板被踩得脏兮兮的。寄养室更别提了，放置的大多是锈迹斑斑的铁笼，大部分都没有搁置任何食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东西的小可怜们呆在笼子里看见人进来，就拼命叫两声，然后无奈地闭嘴，因为知道不会有人理它们。笼底托盘里的粪便还没打扫，有的已经干巴了。

青草很难过，她替小家伙们可怜，如果它们也有人的思想和感觉，能够左右自己的生活，那不会愿意再踏进这样的地狱一步。

回想一下这几天遇到的情况，青草想的不再是怎么开店的问题，她开始思考，主人和宠物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宠物店，开一家什么样的店才能对得起自己要从事的这份事业。对！自己就是拿它当事业来做的。她没有头绪，上网也搜不到什么实用信息，事情好像又陷入了僵局。

在家简单地吃过晚饭，青草决定去高斌的宠物医院看看，也许能找到什么灵感。

很快到了医院门口，青草朝里望了一眼，没看到高斌，她慢吞吞地踱进去，只看见低头在整理东西的阿力。

阿力看见她，咧开嘴笑着打招呼，“哈喽，最近好吗？”

青草点点头，“好啊。今晚是你值班吗？”

阿力故意大声叹一口气，拖长声音说，“是啊，大家都跑了，约会的约会，陪老婆的陪老婆，剩下我一个光杆司令在这里独守空房，好凄凉呀好凄凉。”

青草忍不住笑起来，一转身，她看见玻璃门上朝外贴着一张白纸，她纳闷怎么刚才没注意，好奇走到门外看，只见上面写着“急聘美容助理及售货员各一名，有经验者优先，工资店内面谈”。

青草心想这不错啊，在这里学点经验，为开店打基础。

她又走进店里，一本正经地看着阿力，“阿力医生，我是来应聘的。”

阿力看她一眼，“别开玩笑，你这样的小美女可吃不了这个苦。”

青草瞪圆眼睛，认真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了苦？你能做主吗？你要是能做主我就和你谈，你要是做不了主，那你先初轮面试，觉得我还不错的话，就把我推荐给你们这能做主的。”

阿力看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忙不迭地说，“我当然能做主了，问题是先不管你有没有经验，这可是个累活脏活苦活，我们这很多小姑娘喜欢宠物的，来这半个月都过不了就自己走人了。你可别一时头脑发热。”

青草笑起来，“能坚持多久不敢说，但我保证，即便我要走，在你们没找到人手替换之前，我绝不离开。在这呆一天我就干好一天，绝不叫苦叫累。如果试用期没有过，我不要工资。”

阿力觉得这女孩是个实在人，再加上她自己养过宠物，多少有点经验，反正缺人，就试试吧，“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做主了，你明天就来上班，早九晚六，做售货员的活儿，边做边学吧。主要就是把外面这一块货品区打理好，做卫生、理货，帮客人介绍商品，工资不高，你自己想清楚啊。”

青草乐不颠地点头答应，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这晚，她兴奋得睡不着，比自己刚毕业时第一天上班还要开心，干脆爬起来尽量多看些跟宠物相关的知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第二天上班，青草选择了舒适、宽松的衣服，不再像以往上班那样每天就是高跟鞋、套装、衬衫，相比之下轻松很多，但开始工作就不轻松了，一上午打扫卫生、扫地拖地、整理货架，来了客人马上热情地接待，真是个体力活啊。

临近中午，客人少一点，青草松口气刚要休息一会，又有人进门了，正要起身迎接，看到来的人是高斌。

高斌看到青草，有点惊讶，在得知她是来医院工作后，知道青草打得是什么小算盘，心想也好，等吃几天苦，就知难而退了。

青草在宠物行当的工作就这样拉开了序幕，她整天跟在别人后面学习，到处找书看，遇到实在不懂的就追着同事请教，其中一个叫曹娜的女同事尤其喜欢青草，还给她起个外号叫“小不懂”。

曹娜人高马大的，家在农村，看邻居大哥在城里卖狗赚了钱，她高中毕业后也跟着出来混了两年，了解这行后发现自己还是比较适合宠物美容，所以现在在医院里做美容助理，有时跟哪个顾客关系好，便把人家的长毛狗抓过来练手，不小心把毛修坏了，客人倒也不介意。她大大咧咧的，很讲义气，没什么心眼，但工作起来是极其认真的，跟青草很快地熟络起来。

青草中间给姐姐打过一次电话，说自己已经在宠物医院上班了，气得姐姐声称要和她断绝一切关系。现在的工作确实比以往累很多，青草又特别认真，总是相当于做了一整天体力活，晚上回到家脚都是肿的。

没有亲人的支持，青草更觉得孤独，那个噩梦还会频频在梦里出现，自己站在四周都是草的湿地里，不知该往何处去。

人生就是这样，任何事都有得有失，你以为你放弃不适合的，选择了更适合的，但这个更适合的事却有更多困难需要克服，更多责任需要承担。

高斌对青草的现状看得很清楚，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决定从事宠物行业，也为这个女孩抱着深深的担忧。

在这行做了这么久，他深知艰难，几乎每天都要面对缺乏知识、不够包容、没有耐心的宠物主人带来的不理解，行业本身也很不规范，不是仅凭热爱就可以做好的。

宠物行业在中国兴起不久，初期的从业人员大多没有很高文化，都是想投机取巧狠赚一把或者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的人。现在倒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投身于这一行，几乎都是因为极度的热爱，有共同兴趣的几个朋友或者夫妻抱成团，共同研究、互相分担，单打独斗、没有经验的人都坚持不了多久，更何况是像青草这样有学历、有想法、有更多轻松选择的女孩。

高斌狠心选择了观望，对她反而不再像以前那样热情，想让她早点打退堂鼓，开个花店、书店什么的倒还轻松许多。

高斌对自己的冷淡态度让青草非常不解，是不是看错了这个人，原本以为他也有爱心、热情、善良，没想到都是暂时的，反倒是阿力要热情不少。

阿力是个直性子的人，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对青草与日俱增的好感，经常对青草不遗余力地大加赞扬。

这个女孩积极热情、善良大方、不怕吃苦，经常提早上班，很晚才回去，养尊处优的年轻女孩所具有的小毛病在她身上从来都看不到。自从她来了以后，店里干净很多，用具、物品都整整齐齐、各归其位，哪些商品快售卖完了，哪些商品临近过期，她都一清二楚，快到饭点时她会给大家订好餐，提醒大家按时吃饭，几乎所有她能做的事情都安排得细心周到。

她又像一部功能强大的电脑，哪位客人姓什么，家里养什么宠物，宠物吃什么粮食、零食，有什么特点，哪只生病的动物几点要输液，甚至排出粪便的干燥程度，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日复一日地做好这一切不是靠一时的热情，而是凭发自心底的热爱，很多客人到店里都喜欢和她聊天，同事也都渐渐觉得离不开她了，什么事想不起来问她倒比查档案更快。

其实，高斌又何尝没有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自己工作上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和家人探讨的，包括陈美儿，她似乎已经完全和父母站在统一战线了，自己偶尔兴奋地提起工作的事，陈美儿不会直接打击他，但总能不动声色地一瓢冷水浇过来，给他个透心凉，她几乎没有兴趣来看他工作得如何，而且看到动物总会嫌不干净，他想不通陈美儿当初的爱心跑哪去了。

工作久了，做事也不免会机械化，有时他实在累了，坐下来休息，看到青草仍在那兴致很高地忙活着，忙完自己的工作还去帮别人，没有客人就和小动物玩，身上仿佛充满着永远用不完的巨大热忱。

他不得不承认，青草的到来，给自己死气沉沉的内心注入了新的活力，一看到她，自己就会受到鼓舞，就像一部破旧的老爷车被重新修整了一番，还注满了最新鲜的机油，又回到当初刚入行时满腔热情的状态。

有时自己来早了，没有看到青草，心里就空落落的，直到看见她像只小蚂蚱似的蹦跳着进来，心里便涌起无比欢喜，虽然眼睛没有离开手里的工作，但心被填得满满的。就像是中学时代，情窦初开的男孩对女孩产生好感又要掩饰起来的微妙感觉，无比期待与美妙，高斌第一次真正体验到，但他没有意识到这感觉代表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