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坐火车的人都知道,天亮前人是最疲劳的,那时又是小偷最猖狂的时候,我们坐的火车恰好是在凌晨时经过苏河站,那些行走的幽灵在列车上捞上一票后,在苏河站下车逃之夭夭,等失主醒来后只能是自认倒霉。
这一次也不列外,追着人查票的列车员已经进入梦乡,威武的乘警也不知躲到哪个角落去了。幽灵之手伸向一个个睡熟的乘客。五六个彪形大汉闯进车箱时,我心知不妙,但我听经常坐火车的人说过,这些人也怕出大事,只要你不管闲事,他们一般都不会对清醒的人出手。我为了那张不够回家的车票钱,连眼睛都不敢闭一只,害怕从衡阳走一两百公里回家。
果然,幽灵进入我们车厢时,对硬撑着不睡的人先露个笑脸,接着指指肋下的尖刀,警告别多管闲事。出门在外,能有几个人不畏生死,安全才能回家,谁又敢惹祸上身。
搜到我们这里时,我是醒的,中年男人是醒的,小伙子也是醒的,当黑手伸向睡熟的北方大汉时我们都心照不宣地闭上了眼。北方大汉也是老江湖,靠过道的衣服口袋里只装了口张散碎钞票。从他的衣着打扮看,怎么都是有钱人,幽灵自然不甘心,想叫我站起来,好让他们把他全身搜过遍。
我可不见义勇为,但我不能助纣为傑。我坐在座位上,黑手连连拉了我几下衣服,见我没有让位的意思,两个彪形大汉站在我面前,狠狠地瞪着我又不敢发声。我感到可怜可悲又可耻,我的眼晴不敢对视不敢反抗可以害怕你,但你只要不敢把事闹大,要让我乖乖地站起地站起来,那也是不可能的。这是我的底线,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好在我坐的是最后一节车厢,正在对峙时,火车进了苏河站。幽灵们不敢在车上久待,领头的见我不愿绥弃,招呼两人匆勿下了车。
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背上全是冷汗。
小伙也是在苏河下车的。当火车再次启动时,北方大汉被汽笛声吵醒了。他发现自己丢钱后的表现除了夸张夸张还是更夸张,几乎是一蹦三尺高,声音至少还到一百分贝以上,引得全车厢的人都向我们看齐。
他先去找乘警,乘警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人都不走了,他想逮人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只能打发他离开,说是记录在案,等破了乘再通知他。
这么明显的托词三岁小孩都能听懂,北方大汉只能无奈回到座位。发现小伙不见了又怀疑是小伙偷了他的钱。
我告诉他不是。他不信,要我帮他看下行李,他自己去找。我知道他是多此一举,不知他为什么那么恼恨小伙。小伙聊天时回答问题是牛头不对马嘴,这有什么,文化水平低并不是他自己的错,当时的文盲还一大把呢!对了,好像在聊天时他说过阎老西是杀人不眨眼的军阀,当时北方大汉的脸阴得能拧出水来。好在我见事不妙,随便说了几句阎老西的光辉事迹,北方大汉才没有当场发作,没想到却被记恨在心。
人都下车了,北方大汉再神通广大也找不到他的。火车进了衡阳站,我,北方大汉都要下车。正当不知下还是不下时,北方大汉回来了,在汽笛鸣响的最后时刻,我们提着行李跳跃着走上了站台。
“萍水相逢,算是有缘,我请你吃个饭吧!”
“算了吧,免得耽误了你转车。”无功不受禄,人家刚丢了钱,再吃他的饭我怕我的胄消化不了。
“没事。我先去南岳拜拜,再回去,有的是时间。”
“好吧,”我想拒绝,但我的胃为我做了决定。
在一个路边小店,两碗下肚,我吃到了今生最好美味。在离开时,北方大汉对我说:“我姓阎,谢谢你。”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向他挥挥手,结束了这次以后再也不会相见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