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十六,丁未(公元前74年)—癸丑(公元前68年),共7年
孝昭皇帝下
元平元年(丁未,公元前74年)
1.春天,二月,刘弗陵下诏将口赋钱(七至十四岁的民众,每人要交二十三钱的税)减少十分之三。
2.夏天,四月癸未日,刘弗陵在未央宫中驾崩,享年二十三岁,尚未有子嗣继承皇位。
当时汉武帝刘彻的儿子只剩下广陵王刘胥,朝臣们一致认为应该让刘胥即皇帝位。然而,当初就是因为刘胥这个人品行不端、行为卑鄙,才使得刘彻看不上他,因此无缘皇位。
霍光非常清楚先帝刘彻的想法,而目前臣子们的心思又全部在刘胥身上,这对于霍光来说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如果选了刘胥,这明显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但是如果不选刘胥,那么又生怕会惹来大家的非议,认为自己独断专行、有非分之想。
以至于霍光在此事上十分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有一个郎官上书说:“周太王没有选长子太伯为继承人,而是选择了王季;周文王没有选长子伯邑考为继承人,而是选择了武王(姬发)。
这表明,选择接班人只需要符合做君主的条件即可,年龄先后顺序并不重要,就算不立长子也没关系。
广陵王嚣张放肆、不遵守礼节,不适合做帝王,不应该选择他继承大汉的宗庙。”
这份奏书相当及时,十分符合霍光的想法。
霍光把这封奏疏交给丞相杨敞等人传递观看,然后将写这封奏疏的郎官提拔为九江太守。
当天,霍光就按照皇后上官氏下达的诏书,派大鸿胪事少府(主职少府,兼职大鸿胪)乐成、宗正刘德、光禄大夫丙吉以及中郎将利汉前去迎接昌邑王刘贺,一共有七辆传车将刘贺接到长安城中的昌邑王府邸。
霍光向皇后打了报告之后,把右车骑将军张安世降级为车骑将军。
刘贺,是昌邑哀王刘髆(刘彻之子)的儿子,在封国内行事非常狂妄放肆,礼法道德全都不被他当回事。刘彻驾崩,也不妨碍刘贺到处游玩打猎、找乐子、寻刺激。
之前刘贺在方与县玩儿的时候,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内就纵马飞驰了二百里地,中尉琅邪人王吉劝他:“大王您还是应该多读读书,不要这样到处玩耍享乐。像您现在这样,每天策马飞奔、满口呼号不停,又拿着鞭子一直挥舞不止,不仅口干舌燥,您这细皮嫩肉的手也受不了呀!
天天这么坐车乘马到处跑,是很累的,早上连露水都还没有褪去,您这样出去很容易染上湿气;到了下午您再回来的时候,身上沾满了尘土,这样脏兮兮的也不舒服啊!
夏天您跑出去玩这么长时间,又热又晒,中暑了怎么办?
冬天也拦不住您向往自由的心,然而寒风凛冽,被吹坏了、着了凉可怎么好呢!
您这从小娇生惯养的体格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摧残?
消耗大量的体力,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干这种仅仅只是寻求刺激的无谓之事,是非常划不来的,就算您不在乎自己的健康、安全,您也应该给国内的人做一个良好的表率,以吸引品德优良的仁义之士前来投奔呀!
如果您愿意在王宫里好好看会儿书,让良师益友在身边为您答疑解惑,让您了解一些唐尧虞舜的治国之道,为您灌输一些商朝、周朝盛世时期的治理方式,开拓您的知识面、拓宽您的格局,这样难道不好吗?
学习仁义、明智的圣人所提倡的治国理念,注重提升个人素养以及道德水平,让您每天都有新的、积极的变化,叫人眼前一亮,对您交口称赞——这难道不比您打猎玩乐要有意义的多吗?
在宫中的闲暇时间,可以多做做拉伸、锻炼锻炼身体;
有空了,在院子里每天散散步、快步走,让您的腿脚更加健康灵活些,免得整天坐着不利于腿部血液循环;
不仅如此,您还可以多练练深呼吸,加大自己的肺活量,提升心肺功能——
如此学习、锻炼两不误,既能提升自己的精神修养,也能保证身体健康,这才是一个人长久发展下去的关键所在啊!
如果大王您能听进去我的劝告,对学习、提升、锻炼更重视一些,那么您将不仅会有尧帝、舜帝那样的优秀品德、远大志向,还会像伯乔和赤松子那样长命百岁——
您活着的时候,能在人间享有美誉,等您羽化登天之时,天神也会被您的品德所感化而降下福气与祥瑞庇佑天地万物,那么大汉社稷就能长久地、安宁稳定地传递下去了!
如今陛下(指刘弗陵)的仁孝无人能比,他从来没有一刻不思念、缅怀先帝,宫中的馆台楼阁、林池庭院他从来都没有去玩过,巡游狩猎之事他也根本不会去想。
大王啊,您也应该向陛下看齐,对先帝的离去要表达您的哀思,克制您的玩心,得让陛下知道您的孝心与诚意啊!
现在诸侯王中,先帝的儿子、陛下最亲的人,也就只剩下您了。
您对于先帝而言,是儿子;您对于朝廷而言,是臣子——
您一人承担了两个角色,这是一份多么重大的责任啊!
如果您还是像之前那样任凭自己的心意行事,按照自己的喜好做决断,行为放纵、不拘小节,那么这些事情要是让陛下知道了,您可就难保当前的荣华富贵了呀!”
于是刘贺下令:“我做事总是容易偷懒、懈怠,多亏了我身边还有王吉这么一位忠臣,是他经常提醒我、督促我,帮我纠正过错。”
然后刘贺就让谒者(传话近侍)千秋赏赐王吉五百斤牛肉、五石酒水、五捆肉脯,但是往后他还是样我行我素,丝毫不改正自己的行为。
郎中令山阳人龚遂性格刚正不阿、忠贞不二,是刘贺手底下非常有气节、有操守的一位臣子,他经常劝刘贺改过自新,也时常督促太傅和国相加大对刘贺的规劝力度。
每次龚遂劝谏刘贺的时候,他总是会引经据典,结合治国的理论、要点,将一国兴衰成败的道理掰开揉碎了细细地分析,有时甚至把自己说激动了,还会泪洒当场,对于刘贺犯下的过错他也会丝毫不留情面地直接提出批评。
刘贺最受不了龚遂这样,只要他开始滔滔不绝地教训自己,刘贺便赶紧捂住耳朵跑到一边,说:“郎中令真是够会侮辱人的!”
有一次,刘贺与驱奴(给车驾带队开路的仆人)、宰人(负责提供膳食的仆人)在一起边玩耍边喝酒,这场娱乐活动很久都没结束,刘贺玩到兴头上还赏赐给这些下人大量的钱和物资。龚遂实在是看不下去,进入殿内跪着边哭边前进,刘贺身边的人看到他这样也都控制不住的掉下眼泪。
刘贺问:“郎中令哭什么?”
龚遂回答:“我是为了您的国家而哭啊!请您让身边的人都下去,我有话想单独对您说!”
于是刘贺就让身边的人离开了。
龚遂问道:“大王您知道胶西王(即 刘端)为什么会因为行为骄纵、不检点而死吗?”
刘贺说:“我不知道。”
龚遂说:“胶西王的身边有一个谄谀小人,名叫侯得。明明胶西王的所作所为就像夏桀、商纣王一样暴虐,然而这些行为在侯得口中,能被说得好像唐尧、虞舜一样高尚。
侯得说话好听,把胶西王哄得高兴的找不着北,两人饮食起居几乎都黏在一起,侯得说什么、胶西王就听什么,最后才让局面一发不可收拾,直至灭亡。
如今大王您亲近的那些人也都是些谄谀献媚的奸人,您跟他们在一起久了,也会渐渐受到那些奸邪之气的影响,如果您还不赶紧认清这一点,那可就真的要被他们带偏了!
昌邑国是存是亡,您的王爵是废是留,这都与您的行为密不可分啊!
我认为,应该选一些精通儒家经典的郎官陪伴在您身边,无论是讲述一下《诗经》、《尚书》,还是教您礼仪标准、行为规范,这都是对您有帮助的。”
刘贺批准了龚遂的请求,于是龚遂就挑选了包含张安在内的十名郎中,给刘贺吟经诵典,以图创造良好的学习氛围,让刘贺受到清正朴素、仁义善良之风的熏陶。
然而仅仅过了几天,刘贺实在受不了,就把张安等人全赶了出去。
某天,刘贺看到了一条大白狗,身子看上去特别像个一人,不仅没有尾巴,头上还戴着方山冠(前高七寸、后高三寸,演出时戴的帽子),觉得十分有意思,就问龚遂这是什么东西,龚遂回答:“这是上天降下的警告,是在告诉大王,您身边的近臣都是些人模狗样的东西。把这些人都赶走,您就能够保全自己的封国;否则,怕是后果会很惨啊!”
后来刘贺听到一个人喊:“有熊诶!”刘贺抬眼望去,真的看见一只大熊,但是他身边的人都说看不见。
刘贺问龚遂这是怎么回事,龚遂说:“熊原本是生活在山林之中的,现在跑进了您的王宫,而且只有您能看见,这是上天在告诫您:这座宫殿马上就要被夷为平地,与山林别无二致了!这是非常不好的兆头啊!”
听到这里,刘贺看着天空长叹一声:“唉!怎么有这么多不祥之事呀!”
龚遂马上跪下磕头,说:“我不敢有所隐瞒,所以才如实将这些不祥的征兆告诉大王,让您心情不好,是我的罪过。
但是一个国家的兴衰,难道仅由我一张嘴就能决定吗?希望大王您能够好好思考一下。
如果您能将《诗经》当中的三百零五篇都通读一遍,那么人情世故、礼节法度、行为准则您也就能掌握得差不多了,那么治理国家的方法、发展民生的思路你也算是能够心中有了个大概。
但是您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有哪一件是符合《诗经》中的道德规范的?
您明明贵为一国诸侯王,行为却比普通百姓还要卑劣,想要保住这份荣誉和富贵简直是难上加难!请大王三思啊!”
又有一次,刘贺的座椅上突然出现了一滩血迹,他去问龚遂,龚遂直接嚎哭了起来:“哎呀!马上这座王宫就要空无一人了!竟然有这么多不祥的怪事发生!
血代表阴,它出现在了大王的座位上,就表示您的王爵快保不住了呀!大王啊,您一定要好好反思自己的行为呀!”
然而刘贺仍然丝毫没有任何改进。
再后来,就是朝廷征召入宫的文书交到了昌邑王的手上。
当时,还差一刻钟天就亮了,殿中还燃着蜡烛,于是刘贺就用蜡烛的火苗把文书的封印烧化,打开文书看了之后,到了中午,刘贺就收拾收拾赶快乘车出发了。
晡时(大约下午3点至5点)刘贺到达了定陶县,短短几个小时就飞奔了一百三十五里,跟着他的侍从与马匹好多都在半路上体力不支而丧命。
王吉告诫刘贺:“我听说商高宗(即 武丁)在为先王服丧期间,悲伤得整整三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如今,陛下驾崩无子,您才被朝臣们选中成为继任的天子,您应该每天以泪洗面,尽可能地表达自己的哀思才对,千万不要搞事情啊!
大将军仁慈善良、英勇明智、忠诚可靠的名声早就已经传遍天下,有谁不知道呢?他在孝武帝身边干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出过岔子,正因如此,孝武帝在临崩前才把治理天下、辅佐幼主的重任托付给他。
当时陛下的年纪非常小,大将军就这么尽心尽力地带着他处理朝政、决定国事,推行的法令、实施的政策都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天下四海呈现出一派祥和宁静的景象,如此忠心的臣子,就算是周公、伊尹也比不上啊!
如今陛下没有后嗣继承皇位,大将军只好从刘氏宗亲中挑选适合治国的人来当大汉天子,他现在选中了您,而不是自己僭越、取而代之,这难道还不够代表他有多么无私和厚道吗!
希望大王您能够对他有礼有节、恭敬有加,有什么事情多多咨询大将军,在处理政事时也尽量听取大将军的意见,您其实只需要安坐皇位、不要捣乱就可以了。
愿大王能把我的话听进去,千万别忘了!”
昌邑王刘贺到了济阳县,派人去给自己找长鸣鸡玩儿,在半路上看到有人在卖积竹杖(多根竹子做成的手杖),便也吵着要买一根。
路过弘农县时,刘贺又要手下一位名叫“善”的身材高大的奴才,把一位女子放到自己的装衣服的车上。
到达湖县时,跟随刘贺的使者实在觉得太荒谬了,便责备昌邑国国相安乐,说他平常没有好好教育、引导昌邑王。
安乐把这事告诉了龚遂,龚遂问刘贺那个女子是怎么搞的,刘贺撒谎矢口否认:“这不是我安排的啊!”
龚遂说:“好,就当这事儿是善自作主张,那么您又何必帮一个奴仆隐瞒罪行而把自己的名声毁了呢?快把他交给官吏处置,把自己的责任摘出去啊!”
于是,龚遂就抓着善的头发,把他交给了卫士长依法处置。
刘贺来到了霸上,大鸿胪乐成早早在郊外迎接,见到了刘贺的车马队伍之后赶紧快步迎了上去。
刘贺让昌邑太仆寿成驾车,让郎中令龚遂为自己的参乘(陪驾护卫)。
快到广明门、东都门时,龚遂说:“《礼记》中说了,诸侯奔丧时,远远看到国都应该放声大哭。这里是长安东部的外城门,已经快到长安了,您也应该哭泣以表哀痛。”
刘贺说:“我喉咙好痛,哭不出来。”
车驾来到东都门,龚遂再次进行提醒,刘贺说:“内城门跟外城门差不多,也没必要哭吧!”
快到未央宫东楼时,龚遂说:“昌邑王吊丧的场地在东楼外的驰道的北边,您还没到哭临地点,这里有一条南北方向的车道,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大王您应该在这里下车步行,然后面向此楼的西方伏地而哭,表达完哀思就可以了。”
刘贺说:“好的。”到了哭临地点后,便按照龚遂所说的礼仪完成了这套流程。
六月丙寅日,昌邑王刘贺接受了皇帝的玉玺的印绶,即皇帝位,尊称皇后上官氏为皇太后。
3.六月壬申日,孝昭皇帝刘弗陵在平陵下葬。
4.刘贺当上了皇帝之后,只顾着吃喝玩乐,还把昌邑国的官员全都召到长安,越级提拔至朝中重要臣职。
昌邑国国相安乐被提拔为长乐卫尉,龚遂见到他,哭着对他说:“大王被立为天子,变得越来越放纵,现在无论劝他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
如今还是服丧期间,而陛下根本就没有任何哀痛的表现,反而每天都与身边的人通宵达旦的饮宴、享乐,看虎豹之间搏斗。
更过分的是,乘坐着皮轩车在驰道(专属于天子使用的道路)上策马飞驰,完全没有一个做皇帝该有的样子。
古时候的制度不像现在这么严格,那时遇到了这种情况,臣子可以选择退隐不出,然而如今就算想离开也不会被批准,如果装疯卖傻又害怕露馅,难道我们只有等着被杀的那一天吗?到底该怎么办!
卫尉大人,您之前是陛下的国相,应该好好劝劝他呀!”
刘贺梦到宫殿西面台阶的东侧有一堆苍蝇屎,大约有五六石那么多,上面覆盖着屋瓦板材,于是刘贺就去找龚遂解梦。
龚遂说:“陛下,您之前看的《诗经》上不是说了吗:‘飞来飞去的苍蝇,停在篱笆上;仁德温和的君子,不要相信小人的假话。’
您身边有太多谄媚求荣的小人了,这些人就像苍蝇一样令人恶心。
我认为您应该多起用一些先帝时期那些大臣的后代,多向他们咨询学习,把他们当做自己的辅佐与心腹。
如果您舍不得当初在昌邑国的那些旧臣,任由这些无条件迎合您心意的人在您身边转悠,将来肯定会害了您的!
想要转祸为安也很容易,只要把这些人都赶走就好了!就让我当第一个被赶走的人吧!”
刘贺没有答应龚遂的要求。
太仆丞河东郡人张敞上书劝谏:“是因为孝昭皇帝年纪轻轻驾崩、没有后嗣,大臣们怕造成动乱,所以必须在短时间内选一个人来继承大汉的宗庙社稷,征召文书下达得也很迅速,臣子们到东边去迎接您时,也是生怕有所延迟。
如今陛下您正处于大好年华,正值建功立业、展现能力的大好时机,天下之人都期待着能在您的带领下开创一个更美好的盛世,人民群众都翘首以盼,希望您能让国家更加繁荣昌盛。
然而现在有拥立之功的朝廷大臣没有得到任何褒奖与封赏,而那些原昌邑国的无名小臣却得到了升迁与提拔,您这么做非常不合适。”
刘贺丝毫没有把张敞的规劝放在心上。
大将军霍光都快愁死了,他只好去问自己的老部下——大司农田延年。
田延年说:“您可是国家的栋梁啊,身上的责任、肩上的担子是非常重的,如果您觉得这位新皇帝选的不合适,怎么不去跟太后汇报,请求另选一个合适的人立为天子呢?”
霍光说:“我也想这么做,但是我不知道这事以前有没有先例。”
田延年说:“伊尹在商朝当国相时,他就是为了天下安宁而废黜了太甲的王位,将他流放到桐地,保住了商朝的国祚——这件事直到如今,人们都在传扬歌颂,大家都赞扬他对商王朝的忠心。
如果您也能这么做,那么您就是大汉的伊尹啊!”
于是霍光就给田延年加了一个给事中(可以出入皇宫内廷,辅佐处理政务)的官职,暗中与车骑将军张安世计划废帝之事。
某天,刘贺出去游玩,光禄大夫鲁国人夏侯胜拦在他的车前,劝说道:“阴了这么多天一直都不下雨,就说明肯定有臣子在暗中计划着什么,情况已经很不妙了,您现在要去哪儿?”
刘贺火冒三丈,认为夏侯胜是在编瞎话,故意制造恐慌气氛,就让人把他绑起来交给有关部门处置。
有官吏把这件事向霍光做了报告,霍光表面上不动声色,没有用法律规章处理夏侯胜,而是私底下跑去找张安世,责备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计划给泄露了出去。
张安世并没有对外泄露一个字,他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头雾水,于是霍光只好把夏侯胜叫来问话。
夏侯胜说:“《鸿範传》上说:‘天子行为不端、昏庸无能,老天一般都会用天阴来以示警告,只要出现这种情况,就代表会有人臣冒犯君主的情况出现。’
我不能把话说得太露骨,只能说‘有臣子在计划着什么’。”
霍光和张安世大吃一惊,没想到他能预测得这么准,从此以后便再也不敢轻视那些研究谶语、预兆的技术型人才了。
侍中傅嘉多次劝刘贺收敛一些,刘贺听得实在不耐烦,便把傅嘉抓起来打入监狱。
霍光和张安世已经确定好了废帝的计划,于是让田延年去通知丞相杨敞。
杨敞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出了一身冷汗,只会满口应到“好的好的”。
趁着田延年起身去上厕所的空隙,杨敞的夫人赶忙从东屋中出来对杨敞说:“这件事实在是太重大了,大将军已经做好了决定,他只不过是派人来通知你而已,如果你在此时不赶紧表忠心,反倒做出这种犹犹豫豫、摇摆不定的样子,恐怕第一个刀下之鬼就是你了!”
杨敞恍然大悟。
田延年上完厕所回来落座,此时周围没有别的侍从,杨敞以及他的夫人一起向田延年斩钉截铁地承诺:“一切都听大将军安排!”
六月癸巳日,霍光把丞相、御史大夫、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官员、大夫、博士都叫来未央宫集合。
霍光说:“昌邑王行为悖逆无常、昏聩无能,我担心他难以承担治理国家的大任,恐怕让他当天子会使天下大乱、社稷倾危,你们是怎么想的呢?”
大臣们听到这话脸都吓得惨白,没有一个人敢吱声,只会说“好的好的”。
田延年离开座位箭步上前,手按住佩剑对大家说:“孝武皇帝在临崩前把年幼的昭帝托付给大将军,让他承担辅佐治理天下的重任,这就表示在武帝心中,大将军忠心耿耿、值得信赖,能保住刘氏社稷的一定是他。
如今无论朝堂内外,大家都议论纷纷、心怀疑虑,整个国家都要被昌邑王搅的天翻地覆了。
之所以先帝们的谥号当中都有一个‘孝’字,就是因为‘孝’是长久保全江山社稷的根本所在。
如果大汉就这么断绝了后嗣,等大将军到了地底下,还有什么脸见先帝呢?
今天不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你们都不准走!如果有谁答应得慢了,别怪我手中的剑不客气!”
霍光向群臣谢罪:“大司农责备的对!让天下陷入混乱,全部都是我的责任。”
这时,堂下的臣子们都跪下叩头说:“大将军掌握着天下万民的性命,我们一切都听大将军的安排!”
霍光带领着大臣前往面见上官太后,把刘贺的荒诞行径一一向她汇报,并提出刘贺不再适合继续当天子、供奉汉室宗庙。
上官太后乘坐车驾来到了未央宫的承明殿(此殿为天子接见儒生学者所用),下令要求各内廷宫门不准放入昌邑国的旧臣。
刘贺朝见完太后准备乘车回温室殿,这些中黄门(属少府黄门令)的宦官等刘贺进入宫殿后,就马上把宫门关了起来,将门扇一交叉,不允许昌邑国的官员跟着入内。
看到这种情况,刘贺问:“这是做什么?”
霍光跪着说道:“皇太后下诏,不准昌邑国的群臣进入殿内。”
刘贺说:“怎么这么急?为什么搞得人慌慌张张的!”
霍光并没有理会,而是直接把昌邑国的臣子都驱赶到了金马门外面。
车骑将军张安世带着羽林骑兵,把这二百多人全都抓了起来,并送入廷尉监狱。
霍光下令让曾经孝昭皇帝(刘弗陵)的侍中、近臣看守刘贺。
霍光对身边的人说:“都好好把他们看着!别让昌邑王自杀,不然我将要背上弑君的恶名,还怎么面对天下百姓!”
而刘贺这个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废,还在问身边的人:“我的旧臣们犯了什么罪,大将军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抓起来?”
过了片刻,上官太后下诏,要求面见刘贺。
刘贺听到这个诏命,一下子心慌意乱,惊恐地说:“我到底有什么罪以至于太后要召见我?!”
只见上官太后身上披着用珠翠宝石点缀的革襦,穿着最高规格的上朝礼服,在武帐之中威严端坐,身边的几百名护卫都拿着兵器森严守备,台阶下的两侧站满了拿着长戟的期门武士(属光禄勋(郎中令),拿着兵器列队迎来送往)。
阵仗都摆好了之后,群臣们依次入场,在宫殿中站定,然后太后才下诏让刘贺跪伏在殿下听从诏命。
霍光和群臣写了一封联名奏疏,让尚书令当众宣读:“丞相杨敞等人冒死联名合奏,告知太后陛下:
孝昭皇帝英年早逝,群臣请昌邑王前来为他主持丧礼、服丧哭临,然而在丧事举行期间,昌邑王丝毫没有一点哀痛的情绪,不仅举动不符合服丧时期的礼仪规范、毫不忌讳地吃着大鱼大肉,还在半路上让自己的仆从把一名女子拉上自己的车驾、让她与自己住进同一间馆舍之中。
从拜见昭帝的棺椁直到被立为皇太子,这期间昌邑王一直私下购买鸡屁股吃,服丧期间不可以吃肉这是非常明确的规定。
在接受皇帝印信、玉玺、绶带之时,昌邑王在昭帝的牌位面前找位置站好后,将玉玺的盒子打开也不封好。了,表现相当不敬。
还让官员拿着符节,去请来那些原昌邑国的旧官,包括从官、驱奴、宰人、官奴等二百多人,经常与这些人在皇宫禁苑内玩耍嬉戏。
昌邑王写的文书上说:‘皇帝问候侍中君卿(人名):让中御府令高昌带着一千斤黄金赏赐给你,允许你娶十个老婆。’这成何体统!
昭帝的灵柩还没有下葬,然而昌邑王就把乐府当中的乐器全都拿出来,让昌邑国的乐伎、歌者吹拉弹唱、表演节目,还要求专门表演太一、宗庙祭祀乐曲的乐师表演一般曲目,这对太一与宗庙是极大的侮辱。
天子车驾往来驰骋于北宫、桂宫之间,寻求飙车的刺激,又是逗小猪玩儿,又是看老虎搏斗,一点儿正事都不做。
要求奴仆骑马,而昌邑王自己乘坐皇太后专门用于的巡游皇宫的辇车,与奴仆们在掖庭之中嬉戏打闹。
更过分的是,还与昭帝生前的宫人蒙(人名)等人发生不光彩的淫乱之事,并且要求掖庭令(原 永巷令,刘彻更名):‘你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就将你腰斩!’——”
“够了!”上官太后大喝一声,说道:“身为臣子,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有违伦理纲常之事!”
刘贺吓得离开座位趴在地上认罪。
尚书令继续往下读:“——昌邑王给昌邑国的郎官以及免除奴籍的良人,佩戴上诸侯王、列侯、二千石官员的印绶、墨绶、黄绶。
把皇家府库中的金银、玉器、布帛、刀剑全部拿出来赏赐给陪着自己玩的那些人。
酗酒成瘾,没日没夜的与下人一起喝酒饮宴,毫无节制。
晚上在温室殿中专门用最高规格的外交礼节——九宾之礼(有九个迎宾赞礼人员),接见妹夫昌邑关内侯。
在为昭帝服丧期间,还没有举办正式的宗庙继承典礼,然而昌邑王此时已经即位,继承的是昭帝的后嗣,却在玺书上称自己为‘嗣子皇帝’,让使者拿着节杖,用三太牢之礼(牲具为猪牛羊)在昌邑哀王的陵庙当中搞私人祭祀。
从即位受玺至今总共二十七天,昌邑王派出的使者嚣张跋扈、盛气凌人,拿着符节到各个官府颐指气使,派发的任务总共有一千一百二十七件。
举动毫无法度可言,做的这些事情更是荒诞至极,没有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把大汉的礼仪制度完全不放在眼里,简直是恣意妄为!
臣等早已多次劝谏昌邑王改过自新,但是他根本就不知悔改,仍旧我行我素,甚至越来越过分;我们怕任由他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会搅得天下四海不得安宁、朝野鸡飞狗跳,如此大汉社稷岂不是就要完蛋了吗?
经过臣等与博士们仔细的研究讨论决定:‘如今陛下继承孝昭皇帝的后嗣,言行昏庸无道,举动悖逆纲常。
“有三千种罪名要被处以五刑,其中最严重的罪名就是不孝之罪。”
周襄王不能好好对待自己的母亲,《春秋》上对此事的描述是:“王被赶到郑国去了。”就是因为他不孝,所以才不被天下万民所接纳。
君王应当把宗庙的地位看得比自己还重,现在昌邑王没办法遵守继承宗庙的礼仪,没办法把国家社稷放在第一位,没办法当好统领天下万民的人主——
应当废黜皇帝之位!’
臣等请求有关部门准备好一太牢之礼,在高庙中将此事汇报给先帝神灵!”
上官太后下诏:“批准!”
霍光让刘贺从座位上起来,跪拜接受诏书。
刘贺说:“我听说‘只要天子身边有七个人极力维护他的地位,就算这个天子并不擅长治国,也不至于丢掉皇位。’”
霍光厉声说道:“皇太后下诏废黜你的皇位,你怎么还敢称自己为天子!”
说完,便控制住刘贺的手,把他身上的玉玺和绶带全都解了下来,将其交还给皇太后,然后搀扶着刘贺走下殿堂,在群臣的陪同下将他送出金马门。
刘贺面向西方下拜:“是我太无能,没法统领大汉天下!”然后起身,登上了天子銮舆旁边的副车,大将军霍光亲自把他一直送到长安城中的昌邑王府邸。
霍光向刘贺谢罪:“大王您的所作所为不被天理所容,是您自己断绝了自己的前程,微臣宁愿对不起大王,也不能对不起大汉社稷!希望大王您多多保重,以后我就不能陪伴在您左右了。”
向刘贺行完礼,霍光便流着眼泪离开了。
臣子们上奏说:“古时候这些被废黜的人,都会将其放逐到偏远之地,不让他有机会接触到政治与权力。应该把昌邑王刘贺发配到汉中郡房陵县中居住。”
上官太后下诏要求刘贺回到昌邑,赏赐给他拥有二千户供奉的汤沐邑,王府中的金银财宝一分不少的全部由他继续保有;昌邑哀王的四个女儿,各自都获得了拥有一千户供奉的汤沐邑;昌邑国被移除,改为山阳郡。
原昌邑国中的臣子都因为当初没有弹劾刘贺的罪过,使得朝廷根本知道刘贺的缺陷和过失,也不好好规劝刘贺回头是岸,而是让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以至于最终酿成大祸——这些臣子全都被打入监狱,有二百多人被处死。
只有昌邑中尉王吉和郎中令龚遂多次尽职尽责地劝说,被赦免死罪,然而也剃光头发被发配去修建城防。
刘贺的老师王式按罪当处以死刑,治狱使者在调查的过程中审问他:“你是他的老师,为什么一封劝谏的奏书都不写?”
王式说:“我每天都教大王学习《诗经》中的内容,其中涉及忠孝的篇章,我都是反复诵读、重点强调的。
大王丝毫不自我反省,以至于完全偏离了治国、为帝该有的样子,面对这种情况,我没少在大王面前苦口婆心地劝说呀!
如果要说什么劝谏的奏书,《诗经》三百零五篇全部都是我的劝谏之疏,所以我没有写另外的东西。”
治狱使者把王式的狱词向上汇报,最终朝廷也赦免了他的死罪。
霍光认为现在皇帝之位空缺,暂时由上官太后处理政事,应当让一位学问高深的、精通儒学经典的人才来辅佐,于是霍光任命夏侯胜为长信少府(长信宫主管),赐他为关内侯,让他教上官太后读《尚书》。
5.卫太子刘据有一位史良娣,她是一名鲁国人,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刘进,号称“史皇孙”。
刘进娶了涿郡人王翁须,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刘病已,号称“皇曾孙”。
刘病
前廷尉监鲁国人丙吉收到命令调查巫蛊案。
丙吉知道太子刘据并没有谋反之心,却遭到如此横祸,心生怜悯和不忍,更加觉得皇曾孙刘病已无辜、弱小、可怜,于是在狱中精心挑选了两名女囚照顾刘病已——一位是渭城人胡组,一位是淮阳人郭徵(音“止”)卿。
这二人用母乳喂养刘病已,睡觉的时候也尽量把他放在干燥通风的位置,避免细菌滋生而染病。
丙吉每天都会前往监狱看刘病已两次。
巫蛊案好几年都没有彻底办结,后来汉武帝刘彻生了病,在长杨宫和五柞宫之间来来回回的居住。
观察云气的占卜师(即 望气者)说长安城的某间监狱上方有代表着天子的云气,于是刘彻就派出使者把有监狱的中都官(京城中的官府)全部列出来,下诏要求这些监狱里面的囚犯,无论罪过大小轻重,全部都处死。
内谒者令(属少府,传话侍从)郭穰半夜到郡邸狱准备下令处死狱中犯人,丙吉拦在门口不让他进去,说:“皇曾孙在里面!就算是个普通人,都不应该无辜冤死,更何况皇曾孙!”
丙吉一直在门口守到了天亮,郭穰根本没法进去,只好返回向刘彻如实汇报,并参了丙吉一本。
刘彻这个时候也对巫蛊之事心里有了数,知道太子刘据没有反心,更加不应该牵连刘据的儿孙,于是他感叹道:“是老天让丙吉这么做的啊!”
然后,刘彻下令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正因如此,郡邸狱中关押的犯人全部都因为丙吉而保全了性命。
后来丙吉对郡邸的守丞谁如说:“皇曾孙不应关押在官府的监狱里。”然后就让谁如给京兆尹写了一封文书,由胡组一同跟随将这封文书送过去。
然而京兆尹不接受这封文书,将其退回。
过了一段时间,胡组服刑期满应当出狱,但是刘病已非常舍不得她,于是丙吉就给了胡组一些钱,希望她能留下来和郭徵卿一起继续照顾刘病已一段时间;又过了几个月之后,胡组才离去。
少内(负责掖庭仓库管理)有一个啬夫(杂役小官)对丙吉说:“有天子的口头命令,要你好好照顾皇孙。”并交给丙吉一些米粮、肉食,让他每个月带去给皇孙刘病已。
有一次,刘病已生了一场重病,差一点性命就交代了,丙吉吩咐乳母好好照看刘病已,并找医生开了很多药给他治病。在丙吉的细致入微的看顾下,刘病已的身体逐渐康复。
丙吉听说史良娣的母亲贞君和兄长史恭还健在,于是赶忙把刘病已送了过去。贞君已经年纪很大了,看到自己的曾孙孤弱可怜,心疼的不得了,当即决定把刘病已留下来亲自照顾。
后来刘彻下诏,要求掖庭负责看顾刘病已,并且要求宗正把刘病已的户籍加入宗室族谱之中。
掖庭令张贺(张安世的兄长)之前在卫太子刘据宫中做事,深得刘据的重视,出于对这一份赏识的恩情,张贺对刘病已的遭遇感同身受,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经常用自己的俸禄供养刘病已的生活,还教他读书、学习。
刘病已长大之后,张贺想把自己的孙女嫁给他。
那段时间,昭帝刘弗陵刚刚成年,身高有八尺二寸(约1.89米),张贺的弟弟张安世身为右将军,也同时是辅政大臣之一。
当时,张贺在刘弗陵面前夸赞曾皇孙刘病已,希望刘弗陵能够赐婚。当时张安世就在旁边,认为张贺当着刘弗陵的面称赞皇曾孙非常不恰当,且刘病已身份特殊,他认为张贺应当避嫌,而不是主动要求赐婚,便怒道:“曾孙是卫太子的儿子,有普通人的待遇就已经很难得了,他凭什么娶朝臣的女眷!”张贺被这么一吼,便也不敢再提赐婚之事了。
暴室(属掖庭令,有关押宫人的监狱)的啬夫(办事属官、杂役)许广汉有一个女儿,张贺请许广汉吃饭,喝酒喝到尽兴的时候,张贺说道:“皇曾孙的地位再怎么卑贱,他也是宗室成员,少说也能混个关内侯,你女儿嫁给他不会吃亏的。”
许广汉表示此事可以考虑。
第二天,许广汉的老婆知道了这件事,非常生气,认为身份悬殊太大因此不同意这门婚事。
许广汉便找了个媒人,与刘病已搭上线;由张贺为刘病已提供彩礼,求娶许广汉的女儿。
刘病已凭借着许广汉兄弟俩的照顾以及曾祖史氏的名声,总算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刘病已天赋极高,不仅热爱学习,还对知识吸收的很快,跟着东海郡人澓中翁学习《诗经》,受到了非常好的思想教育。
不仅如此,由于刘病已从小在民间长大,养成了热心、善良、行侠仗义的性格,也喜欢斗鸡、赌马这类的娱乐活动,是一个非常接地气的人,因此,刘病已相当清楚街巷、乡闾之中的龌龊之事、奸邪之人,也很明白当地的官员执法办事的水平高低。
刘病已多次在山丘高陵游玩奔走,玩儿遍了三辅地区,甚至有一次掉进了莲勺(音“撵卓”)县的卤盐池中;他尤其喜欢在杜县、鄠(音“户”)县游历,人们在下杜经常可以看到刘病已的身影。
在入朝参加宗室的朝会时,刘病已总是住在长安的尚冠里。
昌邑王刘贺被废黜帝位,霍光与张安世等人还没商量出来应该立谁为新的天子。
丙吉给霍光写了一封奏书,说:“将军是孝武皇帝的重臣,在他临崩之前将年幼的陛下嘱托给您,身上肩负着整个国家的兴衰大任。
然而孝昭皇帝英年早逝,后继无人,让所有人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大家都盼望着能有一个新的人君来统领天下万民。
在孝昭皇帝的葬礼举办期间,其实就应该确定下继任的人选,然而却因为被选择的那个人举止太过荒诞,不是一个做皇帝的料,于是出于对大汉未来的发展考虑,最后决定将他废黜,对这一决定所有人都一致赞同。
如今宗庙继承、社稷前途、天下民众的性命全都系于将军一人,您应当听听百姓们的心声,看看还有没有被百姓所爱戴,但是在诸侯、宗室之中没什么名气的人。
孝武皇帝临崩前有遗诏,要求掖庭照顾皇曾孙刘病已,他之前被养在宫外的郡邸狱以及曾祖史氏家中。
我之前在郡邸做事的时候,念在皇曾孙年纪幼小、身世可怜,照顾了他一段时间,现在他已经十八九岁了,对于儒家经典学说非常了解,才华横溢、有思想有深度,行为举止正直仁善,又有自己的操守和原则。
希望将军您能考虑一下什么样的人才适合将汉室继续发扬光大,然后再让占卜师好好占卜一番,看看皇曾孙到底是不是那个天选之人。
如果皇曾孙合适,再让他入宫侍奉太后,这样也好让大家明确知道继任天子的人选;这些做完之后,再宣布最终的决定,我想人民群众、臣子官吏都不会有异议的,大汉的未来就有希望了啊!”
杜延年知道刘病已素质过硬、品行端庄、思想纯正,于是他也在一旁劝霍光、张安世选刘病已为下一任天子。
秋天,七月,霍光在大将军府的庭院中,叫来丞相以下的大臣一同商议确立天子之事。
霍光与丞相杨敞联名上奏,说:“孝武皇帝的曾孙刘病已,时年十八岁,熟读《诗经》、《论语》、《孝经》,品行节俭朴实、仁爱宽厚,有资格继承孝昭皇帝的天子之位,供奉宗庙祭祀,成为天下万民的人主。
臣等冒死上书将此事汇报给皇太后陛下!”
上官太后说:“批准!”
得到了皇太后的许可之后,霍光就派遣宗正刘德到刘病已居住的尚冠里宣读诏命,然后安排刘病已洗漱、沐浴,赐给他天子的礼服;太仆用聆猎车(小车的一种,前方有弯型座位)接走刘病已,将他带到宗正府上。
七月庚申日,刘病已来到未央宫拜见皇太后,皇太后封他为“阳武侯”,然后群臣将天子玺绶奉上,刘病已正式即皇帝位,然后在高帝庙举办祭祀仪式,向列为先帝宣告新帝继任之事,尊称上官太后为太皇太后。
侍御史(属御史大夫)严延年弹劾霍光:“大将军霍光擅自主张天子的废立之事,不遵守臣子应当遵循的礼节,大逆不道!”这封弹劾奏疏虽然被压了下来,但是严延年的这一举动还是让朝臣们对他肃然起敬。
6.八月己巳日,丞相安平敬侯杨敞去世。
7.九月,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8.九月戊寅日,刘病已任命蔡义为丞相。
9.许广汉的女儿嫁给刘病已大概过了一年,生了个儿子,取名为刘奭(音“世”),几个月后,刘病已被拥立为天子,许氏被册封为婕妤。
当时,霍光有一个小女儿,是上官太后的小姨,大家都认为她应当成为皇后,但是没有人敢率先提出这件事。
刘病已下令,要人去找自己曾经流落在民间时用过的一把剑。
到这里,众臣才明白过来,刘病已心中的皇后人选就是与他一路走来同甘共苦的许婕妤,于是臣子们都上奏请求立许婕妤为皇后。
十一月壬子日,刘病已立许氏为皇后。
许广汉只是一个暴室里的啬夫,是受过腐刑的犯人,霍光觉得许氏的父亲身份如此卑贱,使得她无法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然而过了一个多月,刘病已就下诏封许广汉为“昌成君”,将他的身份抬高到了与皇后相匹配的地位。
10.太皇太后上官氏从未央宫搬回长乐宫居住。
刘病已给长乐宫安排了警卫部队,用于守护太皇太后的安全,这是长乐宫第一次有护卫入驻。
中宗孝宣皇帝上之上(名 刘病已,后改名 刘询,字 次卿)
本始元年(戊申,公元前73年)
1.春天,刘病已要求有关部门确立奖励名单,用于封赏此次保卫大汉社稷、拥立宗庙继嗣有功的大臣。
刘病已下诏:
给大将军霍光的供奉食邑增加了七千户,目前一共有二万户;
车骑将军·富平侯张安世的供奉食邑增加了六百户,目前一共有三千六百四十户;
杨敞之前已经被封为“安平侯”,已拥有七百户人口的供奉食邑,由于他已去世,如今赏赐他的儿子杨忠四千八百四十七户人口的供奉食邑。
蔡义原本为为“阳平侯”,增加供奉食邑至七百户;
范明友原本为“平陵侯”,增加供奉食邑至二千九百二十户;
韩增原本为“龙雒侯”,增加供奉食邑一千户;
建平侯杜延年的供奉食邑增加至二千三百六十户;
蒲侯苏昌始原本已拥有一千零二十六户人口的供奉食邑,如今增加了更多的供奉数量;
王谭原本为“宜春侯”,如今增加供奉食邑至一千一百零八户;
魏圣原本为“当涂侯”,如今增加供奉食邑至二千二百户;
屠耆堂原本为“杜侯”,有一千三百户供奉食邑,如今增加了更多的供奉数量;
夏侯胜原本为“关內侯”,如今赏赐他拥有一千户人口的供奉食邑。
又下诏封田广明为“昌水侯”,赵充国为“营平侯”,田延年为“阳城侯”,乐成为“爰氏侯”,王迁为“平丘侯”;周德、苏武、李光、刘德、韦贤、宋畸、丙吉、赵广汉八人皆賜爵关内侯。
2.大将军霍光叩头请求将执政大权归还给刘病已,而刘病已推辞,表示暂时还是让霍光继续辅政,大臣们提交上来的奏疏都先由霍光审核一遍之后,再交给刘病已批阅。
汉昭帝刘弗陵时期,霍光的儿子霍禹以及霍光兄长的孙子霍云,都在宫中担任中郎将(统领皇宫侍卫);
霍云的弟弟霍山为奉车都尉、侍中(天子近侍),负责管理由胡人、越人组成的军队;
霍光的两个女婿分别为东宫卫尉、西宫卫尉;
霍光的各个兄弟、女婿、外孙全部要在春天、秋天的固定时间,定期参加朝会——
朝中各部门办事处、大夫、骑都尉、给事中(可以出入皇宫内廷,辅佐处理政务)等重要职位全都是霍氏家族的人,他们盘踞着整个朝堂,职责与权力遍布整个政务系统,在朝廷之中的地位极高、根基极为稳固。
后来霍光牵头废黜昌邑王刘贺的皇帝之位,使得他在朝中的地位和声望更是无人能比,他每次上朝,刘病已都摆出一副谦虚谨慎的姿态,表现出对霍光的尊重与崇敬。
3.夏天,四月庚午日,发生了地震。
4.五月,胶东郡和千乘郡有大量凤凰聚集。
刘病已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取消田税租金。
5.六月,刘病已下诏:“卫太子之前流亡在湖县,死后没有定下谥号,也没有每年按时进行祭祀,应当给他确定谥号,修建园陵食邑以定期祭奠。”
有关部门上奏:“根据《礼记》,成为他人的后嗣以后,就相当于成为了他人的儿子,亲生父母就不再是自己以后的祭拜对象了,这是为了保证祖宗一脉的正统,体现对先人的尊崇之意。
陛下现在是孝昭皇帝的后嗣,继承大汉宗庙的祭祀,对于陛下的亲生父亲的谥号应当为‘悼’,亲生母亲称为‘悼后’;卫太子的谥号应当为‘戾’,史良娣称为‘戾夫人’。”
刘病已下令修改自己亲生父母以及祖父母的埋葬地点。
6.秋天,七月,刘病已下诏立燕剌王刘旦的太子刘建为“广阳王”,立广陵王刘胥的小儿子刘弘为“高密王”。
7.当初,上官桀和霍光为了权力争斗得火热,后来霍光处死了上官桀,他为了杜绝再次出现这种情况,便按照汉武帝刘彻的执法要求,用严厉苛刻的刑罚严格管理群臣、下属,以至于官员、小吏在工作过程中都开始推崇狠厉刻毒的行事风格。唯独只有河南太守丞淮阳人黄霸,一贯秉持宽厚仁和的作风,得到了人民群众的爱戴,有了仁德的好名声。
刘病已流落于民间的那段时间,深知老百姓严重受到官府的欺压,他得知黄霸是一个公平公正、手段温和的好官,于是在即位后便立刻征召他为廷尉正。
黄霸当上廷尉正以后,接手了好几个案件,处理方式与审理结果都恰到好处、不偏不倚。
二年(己酉,公元前72年)
1.春天,大司农田延年因为触犯了法律而自杀。
汉昭帝刘弗陵驾崩以后,大司农把军用资财放贷给老百姓,田延年增加放贷的利息,从中获取了三千万钱的私利,被自己的对家举报了。
霍光把田延年叫来问话,本意是想问清楚之后,套好话再找机会为他开脱。
结果没想到田延年直接不承认:“哪有这样的事!”
霍光的火气也上来了,说:“没这种事是吧?好,那就查个清楚!”
御史大夫田广明对太仆杜延年说:“《春秋》上说了,可以用功劳抵消罪过。当初废黜昌邑王时,如果不是田子宾(田延年 字 子宾)当着大家义愤填膺的说了那样的话,臣子们怎么会这么快同意大将军的决定呢?
我想,就让朝廷出钱帮田子宾赎罪,你觉得怎么样?麻烦您把我的这番话转告大将军!”
然后杜延年就把田广明的话告诉了霍光。
“是啊!田子宾是勇士啊!要不是他那番话,震慑了群臣的胆气,这事儿怕真的办不成!”霍光把手放在胸前,心有余悸地说:“这件事直到现在我一想起来都害怕,那就拜托田大夫去找大司农说一说,委屈他先走程序进一趟监狱,然后你们再提交奏书,把他放出来。”
田广明便派人跟田延年说了霍光的打算,田延年说:“就算皇上不治我的罪,那我也是要进监狱的,一旦进了监狱,我还有什么脸见人呢?难道让大家戳着我的脊梁骨骂、在背后肆无忌惮地嘲笑我吗!”
田延年把自己关在斋戒的屋子里不出来,袒露出半个上身,拿着刀一直在屋内踱步。过了几天,有使者来大司农通知田延年去廷尉报道,宣读诏书的鼓声响起时,田延年立刻就自杀了。
2.夏天,五月,刘病已下诏:“孝武皇帝立下了丰功伟业,不仅让百姓各得其所,还出兵痛击匈奴、蛮夷,扬我大汉国威,然而却没有给他确立庙号,也没有专门的祭祀乐曲,这一点让我觉得很可惜。
诸位列侯、二千石官员、博士好好讨论一下,商量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
然后大臣们都在朝堂之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
大家都说:“一切都听陛下的!”
长信少府夏侯胜说:“孝武皇帝虽然有安稳边境、开疆拓土的伟大功绩,但是他所兴起的大大小小的战役,不知道让多少将士殒命,不知道损耗了多少财力与人力;
除了兴师动众的打仗以外,修建的那些宫殿也极尽奢华、宏伟,让天下的财产物资几乎消耗殆尽,人民群众因此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几乎有一半的人口都在这一件件徭役、一场场战争中消亡;
后来又出现了严重的蝗灾,老百姓辛辛苦苦耕种的农作物在极短的时间内被蚕食得荡然无存,甚至出现了几千里的地面都收不上五谷的情况——
孝武皇帝对百姓只知消耗、压迫,不知安抚、休养,人民群众根本没有感受过他的恩惠与福利,不应当为他确定庙号以及设立专门的宗庙乐曲!”
大臣们纷纷反驳夏侯胜:“这可是陛下的诏书要求啊!”
夏侯胜说:“这个诏书不能算数。我是陛下的臣子,作为臣子就是应该直言不讳地指出错误,然后提出正确的思想观念、做法方式;而不是为了迎合陛下的喜好,明知不合适也要昧着良心赞同、顺从。
我要说的东西已经全都说了,就算杀了我也不后悔!”
然后丞相、御史大夫就上书弹劾夏侯胜诽谤诏书内容、诋毁先帝的功绩,属于大逆不道之罪。
丞相长史黄霸认为夏侯胜说的有道理,并没有参与到弹劾之中,于是他和夏侯胜一起都被打入了监狱。
有关部门提出将孝武皇帝的庙号确定为“世宗”,陵庙确定为“世宗庙”,在祭祀的时候应当演奏《盛德》(专属世宗庙的乐曲)和《文始五行之舞》(先帝的祭祀常规乐曲)。
汉武帝刘彻出游巡狩时所到过的郡县、诸侯国全部都设立世宗庙进行祭祀,就像祭祀高祖(刘邦)和太宗(文帝)一样。
夏侯胜和黄霸已经被打入监狱很久了,在监狱里闲着没事干,于是夏侯胜想让黄霸教自己《尚书》,结果黄霸说自己是个罪人,拒绝了夏侯胜的请求。
夏侯胜说:“这些道理如果我上午能听到,就算下午死了也值啊!”
黄霸被夏侯胜的真诚所打动,便决定收下他这个徒弟。两人就这么一直在监狱里被关到了第二年冬天,在这段时间内,他们浓厚的学习氛围丝毫没有减弱。
3.当初乌孙公主(江都王刘建之女)去世,朝廷又册封楚王刘戊的孙女刘解忧为公主,把她嫁给了乌孙昆弥岑娶。
岑娶有一个胡人老婆,她生了一个儿子叫泥靡。
在岑娶快死的时候,泥靡年纪还很小,于是岑娶就把王位交给了叔父大禄的儿子翁归靡,并且叮嘱他说:“等泥靡长大了,你再把王位交还给他。”
翁归靡当上乌孙昆弥后,号称“肥王”,把原本是岑娶夫人的解忧公主纳为了自己的夫人,生下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叫元贵靡,二儿子叫万年,小儿子叫大乐。
汉昭帝刘弗陵时期,解忧公主上书说:“匈奴联合车师国攻打乌孙,希望陛下能发兵营救!”
于是朝廷就开始训练将士、培养战马,准备着手进攻匈奴。
后来刘弗陵驾崩、刘病已即位,朝廷派出了光禄大夫常惠出使乌孙。
解忧公主和翁归靡都写了奏书拜托使者交给天子,信中说:“匈奴已经连着向乌孙发动好几次进攻了,还派出使者来说‘把公主交过来!’匈奴此举是想让乌孙与大汉断绝外交关系。
昆弥愿意调动国内五万名精锐骑兵,与匈奴拼个你死我活,现在就希望朝廷能助乌孙一臂之力,帮帮公主和昆弥!”
之前匈奴多次入侵大汉边境的时候,朝廷早就已经想出手了,这次匈奴攻打乌孙,正是大汉报扰边之仇的时刻。
秋天,刘病已下令发动大批量人马,前往讨伐匈奴:
任命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带领四万多名骑兵从西河郡出发;
度辽将军范明友带领三万多名骑兵,从张掖郡出发;
前将军韩增带领三万多名骑兵,从云中郡出发;
任命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带领三万名骑兵,从酒泉郡出发;
任命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率领三万名骑兵,从五原郡出发。
以上五位将军受命率领各自的军队,约定出关两千多里,各自到达要求的地点后返回。
刘病已任命常惠为校尉带着大汉的符节,指挥、调遣乌孙的兵力共同抗击匈奴。
三年(庚戌。公元前71年)
1.春天,正月癸亥日,恭哀许皇后驾崩。
当时,霍光的夫人名叫显,想让她的小女儿霍成君当皇后,但是找不到门路。正好那段时间,许皇后怀了孕,又病了一场,有一个叫淳于衍的女医生负责为她治病。
淳于衍深受显的喜爱,她的丈夫赏是掖庭户卫(负责看守掖庭门户)对淳于衍说:“你帮忙跟霍夫人说一说,替我弄一个安池监(负责管理安池)当一当。”
于是淳于衍便按照丈夫的请求找显开口求官。
显突然心生一计,既然淳于衍有求于自己,那么正好也托她办个事,她便把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发下去,对淳于衍说:“少夫(淳于衍 字 少夫)啊,你如果替我办件事,我就帮你丈夫成为安池监,怎么样?”
淳于衍说:“夫人您尽管说,我是不会不答应的!”
显说道:“你也知道,大将军最爱的就是他的小女儿霍成君了,他特别希望成君能当上皇后,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办成此事?”
淳于衍问道:“夫人您想怎么做?”
显说:“女人生孩子那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的事情,如今许皇后也快生了,你可以趁此机会往她的药里下毒,这样就算被毒死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要许氏死了,我的女儿霍成君不就可以当皇后了吗?
如果你能帮我办成这件事,到时候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淳于衍说:“给皇后送去的药,那都是好几个医生一起开的,而且皇后在喝之前都会有人先试喝,这怎么瞒得过去?”
显说:“那就看你的本事啦!整个朝廷也就只有大将军一个人独揽大权,给她的女儿办事,谁敢说什么!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为你撑腰的,你只需要放手去做就行了。”
淳于衍想了很久,说道:“好,我尽力一试!”
回到家中,淳于衍就把附子等有毒的植物磨成粉,一并带入了皇后的长安宫。
许皇后分娩结束后,淳于衍就把附子粉连同药丸混在一起,让许皇后吃了下去。
没过多久,皇后就开始出现了反应:“我的脑袋怎么闷闷的?这药没什么问题吧?”
淳于衍答道:“没什么问题啊。”
许皇后越来越不舒服了,又过了一会儿,毒性彻底发作,便驾崩在长安宫中。
事成之后,淳于衍赶紧离开长安宫,来到霍光家中将此事汇报给了显,由于怕太过明显被人看出异样,显并没有立刻给淳于衍过多的赏赐。
许皇后驾崩后,有人上书弹劾给皇后看病的医生不负责,闹出了医疗事故,刘病已把这些人全部都关押到监狱里,并且定为大逆不道的罪名。
显一下子大乱阵脚,害怕牵扯到自己,惹出大麻烦,就把自己和淳于衍干的这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霍光,还说:“是我猪油蒙了心,想出这么个昏招,但是事情已经做了,后悔也来不及,现在你赶紧跟狱吏说一说,别让他们处理淳于衍!”
霍光一听,两眼一黑,没想到这么荒唐又缺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家中,他本来准备直接向刘病已揭发自己夫人的过错,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忍心,一直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霍光在监狱的审理结果后加了一句“淳于衍无罪”,然后上交给了刘病已。显还不忘叮嘱霍光,让刘病已将霍成君纳入后宫。
2.正月戊辰日,讨伐匈奴的五位将军(田广明、范明友、韩增、赵充国、田顺)从长安出发。
匈奴得知朝廷发动大量兵力对付自己,吓得都扶老携幼连滚带爬地逃命,家家户户驱赶着自家的牛羊牲畜逃出老远,于是那五位将军打过来之后什么收获都没有。
夏天,五月,军队撤并回朝。
度辽将军范明友带兵从张掖郡出发,驶出边塞一千二百多里,来到了蒲离侯水,斩获七百多个匈奴人的首级。
前将军韩增也率领队伍从云中郡出发,出边塞一千二百多里,到达了乌员,斩获一百多匈奴人的首级。
蒲类将军赵充国带领将士从酒泉郡出发,驶出一千八百多里,向西到达了候山,也斩获了三百多匈奴人首级,其中还包含了单于使者蒲阴王的头。
他们得知匈奴已经逃走了,继续向前进军只是白白消耗资源和兵力,于是没有到达约定的地点就撤军了,此举刘病已并没有给他们定罪。
祁连将军田广明从西河郡出发,驶出边塞一千六百里,到达了鸡秩山,斩获了十九个匈奴人的首级。
田广明在路上遇到了从匈奴返回的汉使者冉弘等人,冉弘说鸡秩山的西边有很多匈奴人,但是田广明不想往前追了,有撤退的打算,便叮嘱冉弘让他回去汇报的时候要说鸡秩山没有匈奴。
御史属公孙益寿劝田广明不能撒谎,然而田广明并不打算听他的,直接带兵返回了。
虎牙将军田顺率部从五原郡出发,驶出边塞八百多里,来到了丹余吾水,就下令驻军不再往前行进,斩获了一千九百个匈奴人的首级后,便下令撤军。
田顺此次出兵离规定地点还有很远的距离,不仅如此,他还谎报战果、虚报斩获数量;田广明在已知匈奴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情况下,却故意不继续向前追击,反而带兵撤退——因此,刘病已把他二人全部打入监狱。
田广明、田顺在狱中自杀。
刘病已提拔公孙益寿为侍御史(负责处理奏章、举报信)。
乌孙昆弥翁归靡亲自带着五万骑兵和校尉常惠一起从西面攻入匈奴地盘,来到了匈奴的右谷蠡(音“陆离”)王的王庭,捉住了壶衍鞮单于的父亲行(音“航”)、嫂子、居次公主、大王、犂汙(音“污”)都尉、千长(匈奴中管理一千人的长官)、骑兵将领,以及级别更低的匈奴官吏、小兵一共四万人,获得了马、牛、羊、驴、骆驼共七十多万头。
乌孙国把自己本国将士所攻获的人和物资全部带走。
由于讨伐匈奴的五位将军没有什么像样的收获,只有常惠以使者的身份帮助乌孙昆弥,反而战果颇丰,于是刘病已将常惠封为“长罗侯”。
匈奴为了躲避汉兵的袭击而转移阵地,有大批牲畜都在此次转移中死掉了,匈奴百姓也在逃难过程中伤亡惨重,从这以后匈奴的势力又逐渐衰落、式微,并且与乌孙之间结下了深深地仇怨。
刘病已再次让常惠出使乌孙,这次是为了赏赐讨伐匈奴有功的乌孙权贵。
常惠提出之前龟兹国杀了校尉赖丹(杅冞(音“乌弥”)太子),应当要他偿命,希望能在此次出使乌孙的路上顺道去把龟兹王杀了,该提议被刘病已否决。
大将军霍光私下对常惠说,要他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行事。
常惠带着五百名官兵前往乌孙,在返回的时候沿路的西域国家也都派出兵力跟随常惠一同回汉。途中经过了龟兹国,于是常惠调动了两万名西域兵力,让副使者带领二万龟兹东国的人马、七千乌孙兵力,从三个方向分别向龟兹国发起进攻。
大军在会合之前,常惠先派人去谴责龟兹王当初杀死赖丹一事,龟兹王谢罪道:“这是我们的先王听了姑翼的谗言才做出来的糊涂事,我没有任何罪过呀!”
常惠说:“好,就当你说的有理,那么把姑翼给我绑来,我就饶了你。”
于是龟兹王就把姑翼抓来交给常惠,常惠手起刀落将姑翼斩首,然后返回长安。
3.发生了严重的旱灾。
4.六月己丑日,丞相·阳平节侯蔡义去世。
5.六月甲辰日,刘病已任命长信少府韦贤为丞相。
6.刘病已任命大司农魏相为御史大夫。
7.冬天,匈奴壶衍鞮单于亲自带领几万名骑兵袭击乌孙国,掳走了不少乌孙的老弱百姓。正准备撤退的时候,赶上了严寒、暴雪天气,仅仅一天的时间,地上的积雪就有一丈多深,基本有九成的人和牲畜都被冻死了。
丁零国趁此机会从北方进攻匈奴部队,乌桓国从东方进攻,乌孙国派兵从西方进攻。经过这三面夹击,匈奴有几万名将士被杀,损失了几万匹马以及数不胜数的牛羊。
匈奴面临严重的饥荒,剩下的人畜当中,有三成的人、一半的牲畜被活活饿死。
经过这次的惨败,匈奴元气大伤,那些附属国也不再臣服于匈奴的管理,全部乱成了一盘散沙,甚至相互攻击抢夺,场面已经完全失控了。
后来,朝廷派出三千兵力,分成三队分别从三条路线进攻匈奴,俘虏了几千人。匈奴在这种时候只能老老实实挨打,根本不敢提出索要任何赔偿,并且与大汉和亲的想法愈发迫切,因此大汉边境受到匈奴的侵扰越来越少,安宁了很长一段时间。
8.本年,刘病已任命颖川太守赵广汉为京兆尹。
颖川郡当地豪强地主拉帮结派、搞小团体成风,赵广汉担任颖川太守的时候,设立了举报箱,当地官民只要有什么意见、不满都可以写匿名信放进举报箱内,目的是为了让民众之间互相监督、互相管理。
在这种举报制度推行之下,越来越多的恶行被揭发出来,这些豪强、黑帮、地主聚集起来的帮派也逐渐解体,奸人、盗贼也不敢再横行霸道、鱼肉乡里。
有投降的匈奴人说,赵广汉的好名声在匈奴当中都传遍了,刘病已得知此事后便将赵广汉提拔为京兆尹。
赵广汉对待下属关怀备至,如果有什么好的政绩、成效,全都会分功给部门官员,为人也非常真诚可靠,就连基层小吏都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竭尽全力地办事。
在工作中,赵广汉头脑灵活、逻辑清晰,清楚每一个属下的能力和长处,也能很精准的看出他们工作是否认真、尽力,因此能将他们安排在合适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如果有人不称职或者不尽心,赵广汉就会马上下令将其逮捕入狱,没有人能够逃避责任,在案件审理的过程中,只要定下了明确的罪名,涉案者马上就会心服口服地认罪。
赵广汉非常会套话,在看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和询问之中,就能把自己想要知道的关键信息全部问出来。因此,就算乡里、街巷之中哪怕只是丢了几两钱,赵广汉都能把这事儿查清楚。
曾经有几位长安的年轻人以街巷隐蔽处的空房子为窝点,计划对他人实施抢劫,然而他们在商量的时候连话都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赵广汉派去的官吏逮捕了,在狱中一审问,几人全都承认了罪行。
可见赵广汉在调查案件、寻找奸人方面可谓是天赋异禀。
在赵广汉的治理下,京兆地区一派繁荣祥和,无论官吏还是百姓都对赵广汉赞不绝口。就连当地的长老都说,自从大汉开创以来,就没见过能把京兆地区治理得这么好的长官。
四年(辛亥,公元前70年)
1.春天,三月乙卯日,刘病已立霍光的女儿霍成君为皇后,下令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当初,许氏出身低微,由于她经历过民间疾苦,再加上成为皇后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因此她的车驾、服饰全部都尽量保证朴素节俭,服侍在身边的仆从也不是很多;后来霍成君成为了皇后,她的车驾相当华丽,侍从人数非常庞大,衣服也精致华贵,时常大手一挥就赏赐给身边的侍从一千多万钱——
和许皇后的低调简朴比起来,完全是天差地别。
2.夏天,四月壬寅日,有四十九个郡国同时发生了地震,有的地方因地震出现了山体滑坡,不少城池、房屋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有六千多人在地震之中遇难。北海郡、琅邪郡的高帝庙、太宗庙也受到了损坏。
刘病已下诏让丞相、御史大夫和列侯、中二千石官员、博士、学者商量抗震救灾的方案,有什么方法都尽管提,不得有所隐晦。
刘病已要求三辅地区、太常部门、内地州郡、诸侯国各推举一名品行端庄、素质优良的贤人。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为了表示对遇难者的哀悼,刘病已换上没有任何花纹的衣服当作为他们服丧,在偏殿中居住了五天。
随后,刘病已下令赦免了夏侯胜和黄霸,任命夏侯胜为谏大夫、给事中(可以出入皇宫内廷,辅佐处理政务),任命黄霸为扬州刺史。
夏侯胜为人随和质朴,性格大大咧咧、平易近人,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摆架子,但是有些随性,有时候不称刘病已为“陛下”,而是称呼他的字“次卿”,然而刘病已并不与之计较,反而与夏侯胜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有一次,夏侯胜见完刘病已出来后,把他俩的谈话内容告诉了别人,刘病已听说此事后十分生气,并且责怪夏侯胜,夏侯胜说:“陛下您说的东西有道理,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听一听。当初,尧帝所说的话天下无人不知,至今老百姓都还传诵呢!我认为有些不是机密且又有道理的话,是可以让大家知道的。”
刘病已知道夏侯胜是一个非常耿直的忠臣,每当朝堂上有大事商议时,都会对他说:“先生您要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就尽管提出来,不要对之前的不愉快(指不赞成给刘彻确立庙号而下狱一事)心怀芥蒂!”
后来夏侯胜被调任为长信少府,然后又被提拔为太子少傅。
夏侯胜去世时享年九十岁。当初夏侯胜教上官太后读《尚书》,也算是上官太后的老师,为了报答自己的恩师,上官太后赏赐了夏侯胜的家人二百万钱,还为他穿着没有任何花纹的衣服服丧五天。
天下的儒生学者都把夏侯胜当作自己学习的榜样,认为像他一样获得这样的地位与荣誉是件非常光荣的事情。
3.五月,北海郡安丘县、淳于县有大量凤凰聚集。
4.广川王刘去杀害了他的老师以及十多名姬妾,杀害他们方式十分残忍狠毒:
有的人是被灌入了熔化之后的船锡而死;
有的人是被肢解而死;
有的人是被浸泡在毒药水之中,煮的肉体溃烂而死。
刘去的罪行如此恶劣,被发配到上庸,过了不久便自杀了。
地节元年(壬子,公元前69年)
1.春天,正月,有彗星出现在天空的西北方。
2.广陵王刘胥是汉武帝刘彻的儿子,楚王刘延寿认为只要社会上出现动乱、只要有大量的人反对新帝刘病已,那么就一定能成功拥立刘胥为天子,于是暗中与刘胥搭上了线,为他提供了很多的帮助,并且给自己王后的同母异父的弟弟赵何齐求娶了刘胥的女儿。
刘延寿写了一封信让赵何齐带给刘胥,信上说:“一定要好好关注时事啊,千万别让其他人占了你的天子之位!”
赵何齐的父亲赵长年知道此事后,便反手一个举报,刘病已立刻下令有关部门立案调查,最终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涉案人员全部认罪。
冬天,十一月,楚王刘延寿自杀,广陵王刘胥由于是武帝刘彻的儿子,因此没有受到任何处置。
3.十二月三十一日(癸亥),发生了日食。
4.本年,刘病已任命于定国为廷尉。
于定国在工作过程中,对于鳏寡孤独之人非常照顾;如果有人的罪名没有切实证据,便从轻论罪;执法、审案时小心翼翼、反复思考查看,生怕冤枉了无辜之人。
朝廷中的大臣竖起大拇指称赞于定国:“张释之当廷尉时,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而于定国当上廷尉后,没有人认为自己被冤枉。”
二年(癸丑,公元前68年)
1.春天,霍光病重,刘病已亲自到他家里去探病。在病床前刘病已泣不成声。
霍光交上自己早已写好的奏疏,请求把自己的食邑分出三千户,给自己兄长的孙子奉车都尉霍山,希望让他当个列侯,继承兄长霍去病的后嗣。
当天,刘病已就任命霍光的儿子霍禹为右将军。
三月庚午日,霍光去世。
刘病已和上官太后都出席了霍光的葬礼,由中二千石官员负责修建霍光的坟墓。刘病已特批霍光的棺椁、陪葬用具等物一切都与天子的规格相同,定下谥号为“宣成侯”。
刘病已下令发动三河地区的士卒修建霍光的墓地,并安排了三百户人家负责看守、供奉霍光的陵墓,并且设置了长官、守卫进行管理修缮、定期祭祀。
同时,刘病已还下诏,免除霍光后代的赋税与徭役,并要求往后与霍光地位、爵位、食邑数量相同的人不能享有同样的待遇。
御史大夫魏相递交了一份密封的奏章,上面说:“大将军离世,国家失去了一根中流砥柱,当务之急应该立刻在有功的重臣中选一个来填补大将军之位的空白,这样才能让各地安稳踏实,以免让人生出什么非分之想,防止为了争夺权力而斗得不可开交。
我认为,车骑将军张安世是大将军的不二人选,应当免除他的光禄勋的职务,安排他的儿子张延寿为光禄勋。”
刘病已决定采纳魏相的提议。
夏天,四月戊申日,刘病已任命张安世为大司马(最高军事长官)、车骑将军、领尚书事(兼管尚书,处理文书、政令)。
2.鲁县聚集了一些凤凰,成群结队的鸟跟随着凤凰漫天飞舞。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3.刘病已考虑到大将军霍光辅政有功,于是封霍光兄长的孙子霍山为“乐平侯”,让他以奉车都尉的身份兼管尚书事务(领尚书事)。
当初,许皇后的父亲许广汉被封为“昌成君”,御史大夫魏相就觉得不合适,这次又看到霍山被封为“乐平侯”,便上书说:“《春秋》批评公卿爵位世袭,批判宋国三代国君都来自于大夫,以及对于鲁国季孙专权这事给予了极低的评价——
就是因为这样的做法严重的动摇了国家的根基。
从后元二年(即 公元前87年)孝武帝驾崩以后,权力重心就转移到了大将军霍光手上,一切政策号令全部都由他一人决定。
如今霍光已死,您又将他的儿子霍禹任命为右将军,又让他兄长的孙子霍山领尚书事,处理国家政务文件,以至于霍氏一族中的兄弟子侄、女婿亲戚全都在朝中或者在军队中担任重要职位;就连霍光的夫人显以及他的众位女儿全都在长信宫的通行名单中,有时候甚至到了晚上还能出入宫门——
这样下去怕是会助长霍氏嚣张跋扈的气焰,等他们权力、势力越做越大,最后恐怕难以压制。
现在应该适当削减霍氏的实权,把他们肚子里的鬼主意掐灭在刚萌芽的阶段,这样才能稳固住大汉的基业,保全功臣的荣誉和脸面。”
按照老规矩:所有的奏书都必须递交两份,其中一份为“副本”,领尚书事的官员会先打开副本审核,如果奏书中的内容不合适,那么正本就不会被交到皇帝面前审阅。
魏相专门找许广汉向刘病已建议,取消尚书审核奏书副本这一环节,以免被人为筛选掉很多重要信息。刘病已非常认可这个提议,任命魏相为给事中(可以出入皇宫内廷,辅佐处理政务),允许他出入皇宫内廷参与核心政事的讨论,有很多事情都听取了他的意见。
4.刘病已原本来自于民间,对于老百姓的疾苦和艰辛心知肚明,霍光去世后,刘病已便开始亲自处理政事。
他一心扑在治理国家、发展社会生产力、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之上:
规定每五天聚集百官上朝汇报一次工作,按照级别顺序,从丞相开始往下依次进行奏报,然后再进行总体政绩考核,这样大臣是否尽职尽责地工作便一目了然;
如果侍中或者尚书所创下的成绩应当升迁或者有人提出了非常有建设性的、助力国家发展的重要意见,那么刘病已就会对其极尽褒奖、大加赏赐,连此人的子孙后代都能享受到优厚的福利待遇——这是一条常态化的规定,不得随意修改。
刘病已形成了一套非常严格周密的执政、办事方案,各方面的流程都考虑得非常细致周到。因此,从上至下都能够有条不紊的开展工作,没有人敢从中营私舞弊、徇私枉法。
只要是任命刺史、太守、国相级别的官员,刘病已必须亲自面试、提问,考察这些人的综合素质与能力高低,后续也会继续通过了解他们的行事手段、处事成效来进行核实真实情况;如果有人在外的名声与实际能力不相符,刘病已也能马上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刘病已总是说:“老百姓之所以愿意安安心心种地,既不抱怨也不忧愁,就是因为政府推行的政令合适、实用,官府在处理诉讼案件时公平、恰当。只有二千石官员(即 郡守、国相)足够优秀、称职,才能做到这些啊!”
在刘病已眼中,一个州郡的太守,就是老百姓的父母官,如果太守的人员总是变来变去,那么当地的百姓就很难过上安稳日子,这对于管理民众、推行政令也没有好处;只有太守长期在当地坐镇,人民群众才不敢对他有所欺瞒,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会逐渐服从太守实施的政策、推行的教育思想了。
如果二千石官员治理一方百姓政绩突出,那么刘病已就会颁布玺书对其进行褒奖,为他增加俸禄、发放奖金或者赐予关内侯的爵位;等到朝中有了公卿职位的空缺,那么就会在这些优秀的二千石之中,按照政绩高低依次填补这些位置。
正因如此,无论是朝中还是地方,都充满着大量的优秀贤良的官员、小吏,官场风气清正无私,民间风俗质朴纯粹,整个社会蒸蒸日上、国家繁荣富强——
可谓是从汉武帝末年经济萧条之后,在刘病已的精心治理之下,大汉又恢复了往日的荣光,成为了“中兴”年代。
5.匈奴壶衍鞮单于去世,他的弟弟左贤王被立为“虚闾权渠单于”,娶了右大将的女儿为自己的大阏氏(音“烟支”),取消了壶衍鞮的夫人颛渠阏氏的称号。
颛渠阏氏的父亲左大且渠对此感到非常不满。
当时,朝廷认为匈奴遭受重创,没有能力再侵扰边境,于是就把边塞的防守全部都撤去了,让当地老百姓好好耕作、休养。
虚闾权渠单于听说这事后喜出望外,赶紧把朝中的权贵们召集起来一同商议与大汉和亲的事宜。
左大且渠心怀怨恨,不愿意单于促成和亲之事,说道:“之前来了那么多汉朝使者,大多都是后面跟着大批军队,对我们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如今想要商谈和亲事宜,我们也应当学他们,让使者在前、军队在后。”
然后主动请缨,要求与呼卢訾王各自带着一万名骑兵,沿着南部边境打猎,等部队会合后,再一同向边境进发。
二人的军队还没有相逢,就已经有三名匈奴骑兵投降于大汉,他们对边境的人说匈奴准备发兵进攻,要朝廷做好迎战准备。
于是刘病已发动边境的骑兵在重要的关口之处屯扎备战,让大将军军监治众者(军监中的官职)带领五千骑兵兵分三路,驶出关外几百里,每路军队都捕获了几十名匈奴人。
左大且渠和呼卢訾王发现逃走了三名骑兵之后,担心他们会向大汉透露自己的计划,于是根本不敢进兵入侵,只是在边塞附近晃悠了一会儿就带兵撤退了。
本年,匈奴闹起了饥荒,有六七成的民众和牲畜都惨遭饿死,虚闾权渠单于再次设立两个营屯,每个屯安排一万名骑兵用来防备大汉的袭击。
在本年秋天,之前被匈奴安排在左翼地区的西嗕(音“辱”)种人的首领率领几千人、驱赶着牛羊等牲畜,与瓯脱人开展争斗,造成了大面积的人员伤亡,于是西嗕种人向南逃去,投降于大汉。